《三月桃樱分不清》千思不解

10、第十章，前尘(陆)

　　“诶！这土豆怎么买？”一位穿着金氏布庄新染布料裁剪的衣服的妇人，拿着一颗土豆询问卖土豆的小贩。那妇人也不在意土豆外皮上粘着的土块会不会粘上新衣服，在放下手里拿着的那颗后，又仔细的挑挑拣拣起来。

　　“夫人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这土豆可是我早上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新鲜着呢！只要……”小贩正想回答妇人，不料竟被一旁的动静打断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小店前年新酿的百花酒今日开封了，全是用老板祖辈独传下来的秘方酿造的，数量有限，卖完就没了！”酒馆的小二站在酒馆门口大声招揽着客人。

　　小二的吆喝声吸引了不少人，此时刚过午时，镇上的人要么是像那位妇人一样出来采买晚饭的食材，要么就是午饭吃的过于丰富，以至于不得不出门走走，而他们大多都是老人家或者是离老人家年龄不远的中年人，中间夹杂着的年轻人寥寥无几。

　　百花镇可以称得上年轻人的人并不多，他们大多都离开了百花镇去了附近的城里，县里，而那些人中成亲了的在城里，县里过得好了就会回来带着一家老小离开百花镇，没有成亲的在回镇上接走父母之后也不再回来。因此导致了百花镇看似繁荣，虽然本身的人就不多，实质上连教书先生的学堂都快办不下去了，当然即使年轻人没有离开学堂也办不下去这一点镇上的人也早就心知肚明，毕竟……

　　“给老子来一坛！”一个男人粗暴的拨开人群，把钱袋拍在酒馆的掌柜面前，不等掌柜算完钱就抓起一坛喝了起来。

　　“少爷，您要买几坛酒？”掌柜趁男人不注意，把那只用料和纹样都不便宜的钱袋悄悄藏进了袖子里。

　　“废话！当然全都要！”男人提着酒坛，往旁边的座位上一坐，把脚往桌上一搁，原本坐在那桌的人立刻变了脸色，一言不发，急急忙忙的把钱拍在桌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好似身后有恶鬼追着。

　　“小二！小二！人呢？还不给老子把桌上的东西清理了！”男人随手把喝空的酒坛甩到地上。

　　炸开的酒坛碎片四处飞溅，险些把他附近一个来不及离开的人的脸划破，那人脾气也不好，但遇到男人也是小巫见大巫了，把钱往桌上一拍就离开了。

　　“给老子上下酒菜，就要最好的！”那人在他身后发出的动静，并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或者说即使是注意到了，男人也不过轻笑一声就抛在脑后了。

　　“来了！”小二立刻把桌上的食物清理了，从厨子那里端来了专门为他准备的下酒菜。

　　男人从烈日当空喝到月上梢头，不久便把那几坛百花酒都喝了个一干二净，还把酒馆里今日备好的其他酒也扫了一遍，最后喝得烂醉如泥，摇摇晃晃的走出酒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从大街上把自己晃没了。

　　等男人被夜风吹醒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到了一个陌生的林子，微凉的夜风在拂过林间到达男人面前时，竟是变成一阵刺骨的凉意，男人一个激灵酒立刻醒了一半，想把身上的外衫裹裹紧，不料竟摸空了，低头一看外衫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中衣领口大开大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连身上值钱的玉佩、玉扳指都不知去向了。

　　“老子的东西呢！”男人从地上猛的跳起，他的大脑本就被酒水弄得一片浑浊，跳起来的瞬间立刻被捣成了一团浆糊，险些让他一头栽回地上。男人抓起地上的外衫，在这林间的空地上用他摇摇晃晃的步伐画了数个不规则的圆，最后由于月亮被云遮住，空地失去了光亮，一头撞在了树上，这一撞倒是让他的酒彻底醒了。

　　再一次笼罩林子的月光让男人看清了他面前的是棵树，男人的脸被撞得生疼，加之酗酒过后的头疼难耐，男人的火气立刻上来了，各种各样的粗鄙之言从男人口中吐出。

　　就在男人要问候那棵树不知道在哪的长辈时，林子里传来杂草被踩过的声音，男人被吓了一跳眯起了眼睛，穿过茂密的树荫的月光把来人的身影模糊的勾勒出来，是一个很高很壮的人，未等男人看清，那身影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那身影很高，由于背着光，男人看不清对方的脸，男人刚想破口大骂，就被来人一把揪住衣领提了起来，“就是你打扰老子睡觉的，嗯！”

　　男人本就被这诡异的林子吓到了哪里禁得起吓，在借着月光看到了来人腰间挂着的泛着银光的刀后，立刻下身一紧，把勉强还看得过去的中衣弄得看不过去了。

　　“呵，这么不禁吓。”男人被那又高又壮的身影像块破布一样随手丢到地上。

　　“你……你是什么人！”男人拼命向后退，哆哆嗦嗦的，撞到树时还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我是什么人？听好了，老子是这里的山贼老大！”山贼的手摸上了腰间泛着银光的刀，“老子刚才从你身上找到不少值钱的东西，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偷来的……”

　　“钱，对，我，我家是很有钱，我把钱都给你，请大人高抬贵手饶了小的的命。”男人吓得直发抖，听到山贼想要钱，立刻手脚并用的爬到山贼面前，一把抱住山贼的腿，祈求山贼饶他一命。

　　“弟兄们，都听到了吧，这小子要带我们进镇子里。”山贼老大一脚踢开男人。

　　“老大，终于可以干一票大的了！”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山贼从林子里跳出来，腰间一物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男人愣住了，那是块玉佩，若是一块普通的玉佩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但他认识那块玉佩。玉佩色泽如脂，雕琢着精美的云纹，男人清楚的记得自己堂兄的身上就有一块，小时候看见求了堂哥许久都没被允许碰一下，但是那块玉佩在堂兄下葬时不见了，他当时还以为被哪个下人偷偷摸走了，气的破口大骂，没想到竟是在这山贼身上。

　　男人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这有些昏暗的月光，而不慎将那玉佩看成是那块遗失了的玉佩，但这念头刚一出现，他就立刻掐掉了，他的堂兄是修仙之人，而且堂兄曾经提及那玉佩是用他所在的家族独有的技法雕琢的，即使是民间的雕玉高手也无法雕出一模一样的。

　　那山贼见他一直盯着玉佩看，用手把玉佩一遮，没好气的开了口，“看什么看，这是老大赏我的！”

　　“大，大人，不知这玉佩您是从何得来的？”男人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向山贼老大。

　　“哪来的？”山贼老大呵了一声，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弯下腰，月亮应景的躲回云中，山贼老大脸上落下一大片阴影，使得在男人看来眼前的山贼老大看起来仿佛一个食人的妖兽。

　　“随，随便问问，大，大人不答也没事。”男人又一次颤抖了起来，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他是妖兽，他会杀了我。’

　　“算你识趣，带路！”山贼老大把男人从地上拎起，拎到了林子外，突然松手，男人没有防备的跌坐回地上。

　　山贼老大用脚踢了踢男人，“喂，死了？”山贼老大又踢了踢男人，“没死就带路。”见男人没有反应，猛的踹了过去，把男人踹出去好远。

　　男人沾了一身灰，被踹的地方隐隐作痛，稍动一下就惹得他一阵猛咳，但他不得不站起来。

　　“大人，走这边。”男人忍着痛拍了拍勉强还算干净的衣服，指向了一条杂草丛生的路，‘家中有堂哥以前设下的阵法，应该可以阻挡这些山贼一段时间，好让我有时间通知父亲。’

　　“你小子耍我是吧！那路一看就很久没人走了。”山贼老大又是一脚踹过去。

　　男人又一次倒在地上，半晌，又爬了起来，“那是一条近道，只是因为路不怎么好走再加上没什么人知道，所以……”

　　山贼老大哼了一声，把手又放到了刀上，“要是让我知道你在搞什么花样，我就……”他没有说完，但是男人知道他想说什么。

　　男人几乎是用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最慢的速度给那些山贼带路，他知道即使多年前堂哥留下的阵法困住了那些山贼自己也绝对活不过今夜，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心想，‘我陶有德好歹也是百花镇大名鼎鼎的纨绔子弟，没想到那几年就能酿出来的百花酒竟成了我的断头酒。’

　　陶桃的眼神不错，即使陶有德是从黑暗的林间小道走出来，她也能清楚的看到陶有德身后跟着的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她自认不是什么聪明的人，但她也不蠢，在看到陶有德的样子和他身后那些带着刀的人后就知道来者不善，如果那些人进了镇上，那么今夜百花镇的人怕是都凶多吉少了。

　　然而百般思索下，她悄悄拉了拉站在身侧的丫鬟，那丫鬟感觉到自己的衣袖动了动，正想低头询问身侧的小姐是否有什么吩咐，就被陶桃轻轻一声别动阻止了。

　　“阿棉，你马上去通知祖父，让他告知镇上的人，有山贼来了，快快躲起来。”陶桃面不改色，目光紧紧的盯着陶秀良来的方向，小声而又急促的对阿棉说，“一定要快，趁着山贼被我挡住的空当。”

　　阿棉从小在陶府长大，她家世代是陶府的下人，自小就认识陶秀良，每每陶秀良来百花镇，她都会主动要求去服侍陶秀良，可以说是陶府上下除了陶老先生和陶有德以外与陶秀良相处最久的人。阿棉对陶秀良的感情并非是像话本里那种卑微的丫鬟爱上大户少爷的感情，更多的是憧憬之情，但谁又何尝不喜陶秀良那样的谦谦公子，所以爱屋及乌的也十分喜欢陶桃。要说这陶府谁最关心陶桃，阿棉对陶桃的关心绝对不逊于陶老先生，如今让她留陶桃一人面对山贼，她心里自然不愿意，但是她知道此时自己应当听陶桃的。

　　“是，小姐。”阿棉后退一步，退入府中，却迟迟不动。

　　“怎么了？”陶桃微微侧头，用余光撇了阿棉一眼。

　　“小姐还请小心，奴婢去去就回。”说完阿棉就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向着陶老先生的方向跑去。

　　‘阿棉，你也小心。’这句话陶桃没有说出口，因为陶有德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了，她怕自己的声音被陶有德身后的山贼听到，她掐了掐藏在袖中的手掌，吞了口口水，极力压下自己的恐惧望向陶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