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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阴谋中心 ...

  •   花沉池缓缓自阴影中走出,斗笠上的黑纱与衣袍被夜风拂动,只往那儿一站,了无生气,全然察觉不出是个活人。杀手望了花沉池片刻,方才了然,“活死人啊......本以为不是洞天福地,古代陵墓,封印什么的便不会遇上这种怪物......是我轻敌了......”

      杀手将双眼合上,脖子一抬,摆出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朝雨见之,颇为嫌弃地骂道,“没人要杀你,我问你,你可还记得月家最初对皇族效忠时许下的承诺?”

      杀手闻言睁眼,眼底华光熠熠,好似听见了头狼呼嚎的野狼一般,“至死莫敢忘却。”

      朝雨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杀手怀中翻出谕旨,呈到他面前,“你就丝毫没有怀疑过谕旨造假的可能?”杀手闻言缄默片刻,方才半信半疑地望向朝雨,“你想说什么?”朝雨长叹一口气,纠结道,“我怀疑,国师,要反......”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一怔,连花沉池都有些难以置信,衣轻尘的吃惊自不必多说。

      杀手闻言沉默许久,好半晌才道,“话可不能乱说。”

      朝雨抬手揉着太阳穴,头疼道,“从始至终你只是通过国师接到指令,这本身就很奇怪,你都没有怀疑过吗?”杀手默了默,但从眼神中可以读出他应也是有过怀疑的。

      朝雨便又道,“这老不死的一直不满陛下对长公主的宠爱,费尽心机要拖公主下水,从很久前便勾结势力似有所动作,陛下一直以为至多只会是朝堂之争.......”

      “若他胆敢软禁陛下,擅自动用月家势力......我便不得不怀疑,十数年前鲛珠被盗一事,会否也有他在背后参与指使......”

      朝雨的一席话惹得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震惊,最为震撼的当数衣轻尘。他原本以为从鲛珠失窃到江陵暗杀,不过都是食髓教一手策划的阴谋,自己只是一个没有靠山没有本事,被他们精挑细选来承担罪名的替罪羊。

      可朝雨的一席话却让他发现了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国师与食髓教有所牵连,那么十数年前鲛珠从守卫森严的皇宫中被不留痕迹地盗走也就不无可能。国师想要害死长公主,觊觎皇位,联手食髓教入侵中原......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可这到头来只是你的猜测,谕旨却是白字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我如何信你?”杀手倒也清醒的很,“风花雪月四家从来只凭旨意办事。”

      朝雨闻言皱了皱眉,“你便不能传书回皇城月家人手里,让他们帮着查查?”

      杀手耸了耸肩,表示无奈,“月家的人都很冷漠,家族中人只凭族长文书办事,且你们是我来到中原后的第一桩任务,若连第一桩都要劳烦族人帮忙,日后岂有立足的根本?”

      月家人不肯帮忙,朝雨只能自行想办法,期间衣轻尘与花沉池去屋内晃了一圈,被屋内的血腥惨状所震撼,荷姑与她的母亲皆被人快刀砍死,渗了一地的血水,眼下血已凝固了,尸首便歪躺其上,衣裳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皆是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花沉池蹲下身去检查尸首,衣轻尘看得心底不大舒服,便站在门口未有进去,转而望向倒在地上的杀手,“你为何要杀她们?”

      杀手却习以为常道,“谕旨的旨意便是将偷窃鲛珠的罪名转嫁到衣白雪头上,你们在我来此之前来过这个村子,有那般多人证,你自然百口莫辩。”

      衣轻尘心中一沉,愧疚地望向屋内,默默地合上双眼。

      朝雨闻之,亦有些不忍再听下去,“牵连无辜之人下水,你就不会有一点自责吗?”杀手却不以为意,“你以为月家是凭什么爬到这个位置,又凭什么养出这般多杀手的?旁人算得了什么,我们可是连血亲都敢杀......”

      “你把鬼面郎君藏去哪儿了?”衣轻尘不愿再听杀手的残忍言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将杀手打死。杀手闻言眨了眨眼,愣了许久,望了望朝雨,又望了望衣轻尘,方才疑惑道,“那个红衣服的女人,不是你们的人?”

      凭空又冒出一号人物,直听得衣轻尘万分头疼,头疼的不仅是这个案子的复杂性,而是通过这个案子,他看见了一场所谓“嫁祸”凶案背后的庞大脉络,牵涉了无数势力,甚至牵扯了江山皇权和无数人的性命。

      明里的,暗里的,究竟还有多少人参与在这场凶案之中?

      衣轻尘只觉得十分迷茫。

      朝雨提起杀手的衣领,质问道,“什么红衣服的女人,你说清楚点!”

      杀手被花沉池的迷药折腾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凭朝雨将自己提起,又狠狠摔在地上,却也不如何气恼,只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不是你们的人啊,那就很有趣了。”

      在杀手的描述中,当他从正门被红姑迎入家中后,便十分利落地杀了父女二人,他本意是将屋中所有人一起灭口,可是待他走到鬼面郎君休憩的屋子后,竟发觉有个红裙女子早便站在了床畔。他想要连那个女子一块儿杀掉,可那女子只稍稍动了动手指,凭空拨出了一道琴音,自己便晃了神,待他回过神来,屋中已再见不着人的踪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晃神了多久。

      朝雨不敢轻易听信,却又不敢不信。衣轻尘却信了,特别是在杀手提到“琴音”二字时,衣轻尘便隐约有了个猜测。

      他思索片刻,将花沉池从屋内喊了出来,拜托花沉池给杀手喂了一颗不会立刻至死的毒.药。杀手并不畏死,咽下毒.药后,反倒笑问衣轻尘,“你这是什么意思?”衣轻尘倒是干脆,“你的命在我们手里,日后便莫再想着偷偷摸摸加害于我了。”

      杀手嗤笑了声,摇了摇头,无奈笑道,“月家的杀手为了达成目的,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我并不畏死,可你很幸运,眼下的我尚有想要再见一次的东西,所以我暂且不会再对你出手了。”

      衣轻尘也不知该如何接下这句话,便干脆不再搭理此人,转头与朝雨说道,“这边的案子你让守在红姑家的捕快来负责吧,你与我们一并回客栈去,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朝雨望着月下衣轻尘略显疲态的双眸,只觉得眼前景象似曾相识,好像十数年前,在长公主的寝宫之中,衣白雪说出“我要带走玉琅王冠”时,便是这样的眼神。

      朝雨莫名的就有些慌了,“你应当不会再做傻事吧?”

      衣轻尘愣了愣,他方才确有一瞬产生了想要奔赴京城,与国师决死的念头,但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也是徒劳的,很快便放弃了,他想与朝雨说的是关于梦貘与真真的志怪之事。

      他冥冥中觉得带走鬼面郎君的红裙女子应当与真真是有些牵连的,因为真真先前许诺过他,会找另一人来代替她的位置。红裙女子不仅能凭空出现,还能凌空拨弦,这种可不是寻常人类能够做到的境界。

      若非受真真所托,这样的非人存在又为何要插手这些事呢?

      衣轻尘心中乱糟糟的,只与朝雨交待了一通自己的盘算,便觉得脑袋凭空疼了起来,连带着脚步都有些趔趄,花沉池忙将他搀住,探手摸了摸衣轻尘的脑袋,“烧了......”

      衣轻尘将脑袋搁在花沉池胸口,轻叹了一口气,无所谓道,“我便这孱弱体质,改不掉了,睡一夜便好......”

      朝雨觉得深夜露重,一直站在凶案现场任凭衣轻尘吹阴风也不是个事,便拽着躺倒在地的杀手往红姑家去,杀手却直勾勾地盯着衣轻尘与花沉池二人,一面被朝雨拖走,一面嚷嚷道,“喂,这便是你们中原人口中的断袖吗?”

      朝雨当即将他的脑袋重重一拍,“闭嘴!”拖着他去寻守在红姑家门前的几名捕快,交代了一番荷姑的事,又领着捕快回了荷姑家,这样方才算是将野村的凶案交到了江陵衙门手中。

      朝雨得了余暇,正准备问一问衣轻尘准备与自己说些什么,结果就发现衣轻尘已在自己去红姑家的这段时间里,倒在花沉池怀中睡去了。

      花沉池面上的神情似有些愧疚,朝雨蹙了蹙眉,正纠结着要不要将之喊醒商议正事,却在看清衣轻尘纵使睡着也眉头紧锁的模样时,无奈地叹了口气,朝花沉池招了招手,轻声道,“抱着他,回去吧。”

      回去客栈的路上,朝雨将杀手给放了,因着他体内有花沉池种下的毒,若他再敢闹出甚幺蛾子,花沉池随时都能取了他的性命,杀手对二人突然开恩般的举动倒也未有表现出如何吃惊,反倒十分自觉地与二人抱手表达感谢,潇洒离去。

      期间未有出声惊扰衣轻尘的睡眠。

      待得杀手的身影没入夜色,朝雨方才意味深长地望了花沉池一眼,花沉池默默垂眸,将抱着衣轻尘的双手紧了紧,进入江陵城中。

      暌违许久的漫长梦境,梦中不再是无量静海,也不再是青山竹林,而是一间色调清冷,挂满戏服的房间。昏黄的铜镜前,坐着一人,站着一人。

      坐着那人正提笔在自己的眉眼处上着颜料,站着那人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衬,不时咳嗽几声,目光始终停留在铜镜上,面色忧虑道,“当真不会被认出来吗?”

      坐着那人闻言搁笔,转过身来,绘了妆的半张脸正是妩媚动情,未加修饰的另外半张脸却能看出是个男子,与江止戈有着八分相似。竹取看了片刻,突然笑道,“你果真厉害,上了妆后简直是另一个人。”

      江九曲得意地昂起下颌,亦笑道,“只要我愿意,谁也辨不出真假。”竹取闻言又咳嗽了几声,颇为担忧地望着面前嬉笑之人,“九曲,你......”江九曲疑惑地“嗯?”了一声,竹取思索半晌,摇了摇头,未再多说什么。

      光景转瞬,依旧是那个房间,那面铜镜。

      江九曲正坐在镜前含笑地清洗妆容,竹取则坐在床榻之上,唇色泛白,笑得虚弱,“听闻今儿的演出十分成功,你果真很有天赋。”

      江九曲将耳铛摘下放入匣中,闻言勾起唇角,眯起双眸,翘了个兰花指,唱道,“究竟是君弃奴家去,功名登高楼,不见眼底决然意,一道白绫啊,誓天意......”

      竹取闭目听了一会,认可道,“唱得竟是比我还要好了......只是,台上台下,莫要入戏太深......”

      镜前,江九曲望着自己的脸,惨然地笑了笑,没有应答。

      “你当真不打算回家去吗?”竹取突然出声问江九曲,“有家的时候,多陪陪父母兄弟吧,莫等到似我如今这般境地,再追悔莫及。”

      江九曲摇了摇头,“不回去,也回不去了。”

      竹取试探着问道,“你和他们吵架了?”江九曲却觉得有些好笑,“如果真的只是吵架便好了......”竹取便更加好奇了,“那......回去道个歉?总会有办法的。”

      江九曲伸手托起自己的下颌,细细端赏起镜中的自己,“奴家啊,回不去了,这张脸,这双手,这颗心,都回不去了......取郎,奴家问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你与辉夜姑娘不是亲兄妹,你当如何?”

      竹取咳嗽了几声,眼皮跳了跳,责备江九曲道,“说了让你莫要入戏太深,正常些说话。”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辉夜,她本就不是我的亲妹妹啊......”

      江九曲闻言愣了愣,竹取却笑得颇为欣慰,“这很重要吗?她是我的家人,从父母将她带回家门的那一刻,她抱着我的腿笑得那般开心,唤我‘兄长’时,她究竟是仙,是人,还是灵兽,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一切都离我而去,陪在我身边的家人只有她啊......”

      “这样啊......”江九曲闻言喃喃地低下头去,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倏而苦笑两声,“那若是她骗了你呢......”想了想,似觉得有些荒唐,便摇了摇头,自行止住了这个问题。转而从柜子里取出一叠折子戏递给竹取,“这是辉夜新写的戏文,说的是一个弑兄杀父的疯女人的故事,我看着挺喜欢的,可惜管事的不给唱,说是太可怕了,不适合孩子们听。”

      竹取随手翻了翻戏文,品味道,“不经意间得知自己并非家族亲生的孩子,便觉得自己曾经所享受的爱都是虚无的,觉得身边的人都在欺骗自己,这样的人会否太贪心了呢?她虽不是个疯子,却是个十足的自欺欺人者,她是有多狠心,才会看不见家人待她的好,只想着自己被骗呢......这样的人,往后注定只能活在痛苦之中吧。”

      未将戏文看完,竹取便将折本合上,丢到一旁,不欲再看下去,“确是个疯癫的戏文,大抵只是辉夜发泄情绪的产物......”江九曲闻言托着下颌,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本戏文,“你就不好奇这个女人的结局吗?”

      竹取摇了摇头,因着咳嗽剧烈,便躺下身来盖好被子,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江九曲看着如厮痛苦的竹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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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阴谋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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