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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得救 ...

  •   铺天盖地的蝙蝠似冰雹般坠下,衣轻尘拔出匕首防身,凭借着引以为傲的身手,倒也躲得并不如何吃力。一面抬起双臂护住脸和眼睛,一面在茫茫的黑影中寻觅着逃离的时机,可是时机没等来,反倒叫他看到了角落里一个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一时间竟不知是该逃还是该救。

      他兀自纠结了一会,还是冲去了那孩童身边,将之一把捞入怀中,又脱下外裳来将其暴露在外的皮肤护住,身子一旦负重,衣轻尘便再无法似先前那般灵活地躲闪了。

      蝙蝠受控于蝠爷,蝠爷又从不是甚正人君子,自然将攻击目标转移到了那孩童身上,衣轻尘若是想要保护这孩子,必是要以身体阻挡蝙蝠的攻击的。

      一块块皮肉被撕扯去,衣轻尘只在心中告诉自己,这较之坠崖的粉身碎骨根本连疼也算不上,孩童却在怀中哭得撕心裂肺。此时此刻,饶是衣轻尘再好脾气,也十分想朝他怒吼一句,“别哭了!小爷比你更想哭!”却生生克制住了,生怕将这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孩子吓得又跑了回去。

      蝙蝠聚的越多,衣轻尘逃跑的阻力也越大,加之还要护住怀中的孩子,渐渐的,衣轻尘也意识到如今尚未恢复十成实力的自己是根本无法同时兼顾这两样的,可要让他将孩子丢回去被蝙蝠啃食,便更加不可能做到了。无奈如他甚至顾不上江止戈那边的状况,只能试着挥刀去砍那些试图靠近的蝙蝠,砍了一只,却又有千千万万只扑来。

      “你是何人?”

      “你要做什么?”

      “不,等等......”

      耳畔传来蝠爷吃痛的呼喊,紧接着便听到了花沉池平淡中夹带着怒意的威胁,“将蝙蝠散了。”蝠爷未有动作,花沉池便将一根银针送入他的大穴,分寸正好,位置正好,痛楚也正好。

      蝠爷撕心裂肺地嚎了一声。蝙蝠簌簌散去,月华重新铺满这条街道,衣轻尘抬起头来,望着不知何时赶来的花沉池,心中百味杂陈。花沉池未有率先开口,望向衣轻尘的目光中却有些责备的意味。

      衣轻尘支吾片刻,选择了主动道歉,“我......不该如此冒失的......”花沉池无奈地叹了口气,斗笠上的黑纱被夜风撩动,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望进衣轻尘的心底,衣轻尘越看越是愧疚,不自觉将脑袋垂得更低了,结果眼前便是一花,腿也开始发软,再难稳住身形,直直跪倒在地。

      蝠爷见状,得意地笑道,“这可是老夫引以为傲的蝠毒,若是没有解药,哪怕是头熊,一夜过后也会化成血水,被老夫的宝贝蝙蝠们吸食干净......”花沉池伸手拽住蝠爷的衣领,将之提起,冷然问道,“解药呢?”蝠爷却得意道,“没有,毕竟谁会闲着无事,去思考如何救一具尸体呢?”

      衣轻尘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救一具尸体?眼前这人便做过啊!只是玩笑话尚未脱口,便已昏了过去。

      这次他未有走进阔别许久的霜降峰,而是径直在一片黑暗中遭遇了真真,真真似并未注意到他,而是在和那位白发男子寻觅着什么,直到自己靠近,真真方才意识到他的的存在,有些吃惊道,“我便晓得你要乱来,明明先前才提醒过你不要违反后边两条,这才离开多久,你马上就把第三条给做了......罢了罢了......眼下我尚有些要事得做,无法分神,待空闲下来,再入梦为你卜算......”

      “......你先回去吧。”

      “这段时日,我会寻另一人来帮衬你......”

      身子下坠的途中,衣轻尘一直在思考第三条“不可”的内容。不可......

      不可......

      不可割己肉喂鹰?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衣轻尘想明白后竟觉得有些无奈,这个代指实在是太过隐晦了,而且事发突然,他哪有余暇想到这茬?不过听真真的语气,自己的命数似乎还是有救的。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醒了?”衣轻尘是被朝雨那粗暴的洗脸手法给疼醒的,彼时朝雨手中抓着一块半干的手巾,将之按在衣轻尘的脸上一顿揉搓,衣轻尘脸上有几处被蝙蝠咬出的口子,被如此粗暴一弄,尚且混沌的神识便彻底清醒了过来,直从榻上坐起,捂着伤口抽气,“我的好姐姐,你下手能否轻些,你是要扒了我的皮吗?”再睁眼时,却发现屋中只有自己与朝雨二人,便又问道,“木头和江大哥呢?”

      朝雨瞧见衣轻尘醒了,便捧着手巾去水盆里搓了几遍,拿回榻边,丢给衣轻尘让他自行擦拭,“花公子去后厨煎药了。至于江止戈,从昨夜去追鬼面郎君后便未回来,若他午时还未露脸,大抵便要去衙门报案了。”

      衣轻尘本以为江止戈会和自己一样被花沉池给救回来,不想他竟是彻夜未归,联想起鬼面郎君那杀人不眨眼的狠辣脾性,江止戈若是不敌,纵使不被杀掉,恐也会被关在某处日日夜夜饱受折磨吧?

      恰这时花沉池推门而入。他手里端着个木制托盘,托盘中摆着个热气腾腾的碗碟,见衣轻尘醒了,也不言语,直走到桌案旁,将托盘放下,往里头搁了两块糖,方才走至衣轻尘身侧,细细检查起后者脸上的伤。

      衣轻尘任由花沉池托起自己的下颌,仰着脑袋,询问起江止戈的行踪,“木头,昨夜你可找着江大哥了?”花沉池对江止戈的事并不上心,只从袖中取出瓶药水来为衣轻尘擦拭伤口,淡淡答道,“并未去找。”

      衣轻尘方才意识到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与江止戈都算不上十分熟络。朝雨与江止戈只是简单的上下属,花沉池与江止戈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自己与江止戈的关系也止步于寻常朋友。还在渭城时,他便察觉到江止戈这人无论做什么,都像极了是在逼迫自己,他总是在笑,笑得十分客气,却不见得有多开心,明明在朝在野混迹了十余年,身边却也没有什么走得近的朋友。

      这样时刻与身边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纵使正直,也未免有些过头了。

      或许这一切都与他儿时的灭门经历有关,江止戈的过往必然牵扯着鬼面郎君,这便不得不让衣轻尘联想起昏迷前鬼面郎君与江止戈的那番对话。

      对不起?原谅?

      不是江九曲杀了江止戈的爹娘吗?为何会是江九曲向江止戈讨要对不起?

      怎么听怎么像是另有隐情。

      “对了。”这时,一直静坐在旁喝茶的朝雨突然想起了什么,点提道,“你昨夜救的那孩子未有受伤,已经给送回去了,巧的很,是那闹鬼戏班里的孩子。”

      衣轻尘也未想到竟会如此碰巧,这是否意味着他或许可以通过这个孩子来了解戏班内部的秘密?如此一来戏班起火之事似也能水落石出。虽在江止戈的推论里,纵火之人十有八九便是鬼面郎君,可衣轻尘仍觉得,这背后会否还有什么别的缘由?

      除了江陵火案,鬼面郎君身怀鲛珠一事也十分惹人生疑,从鬼面郎君的表现来看,渭城鲛珠失窃确非他所为,毕竟一个身负无数人命的穷凶极恶之人,也没必要为了一桩偷窃的案子撒谎。可若当真如此,他身上的鲛珠又是打哪儿来的?

      衣轻尘将此事告诉了朝雨,朝雨听后意料之中的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直将杯盏放回案上,蹙眉道,“怎可能?除了食髓教还有谁能拿到鲛珠的消息?鬼面郎君狡诈多端,他当真不是唬你的?”

      衣轻尘却觉得鬼面郎君当时的反应不似假装,倒像是真正的失态,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与朝雨听,“无论如何,鲛珠现在是在鬼面郎君手中,我们的根本目的也是要将鲛珠带回皇城,所以追拿鬼面郎君,阻止他将鲛珠带给天鬼老道才是第一要务。”

      听罢,朝雨伸手一拍桌案,骂道,“妈的,早知道便跟着一块追出去了!”

      花沉池闻言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何当时不肯追出去?”言外之意,你二人若是联手,鬼面郎君也不会如此轻易脱逃,也不会害的衣轻尘为保护那个孩子身陷囹圄。

      朝雨亦是十分懊恼,“江止戈那混账东西,我要追,他偏说自己能够应付,还说这是他负责的案子,让我莫要插手,保护好客栈里的人。结果他鬼面郎君没抓着,倒把自己给追丢了!”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朝雨的骂骂咧咧,花沉池前去应门,门打开的一刹那,小二便焦急地挤了进来,“公子不得了了,你们的朋友一身是血的躺在客栈门前,也不知是死是活,小的不敢随便动他,你们快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朝雨径直撞开小二冲了出去,花沉池正准备跟上去,余光瞥见衣轻尘从榻上坐了起来,便止住步子,转道去拦衣轻尘,“你歇着。”衣轻尘已将靴子穿上,起身时虽仍有些头昏,却不干碍走动,便坚持道,“有你的药血在,毒早解了,再说又不是骨头断了,何至于如此娇气,连两步路都走不得?”

      花沉池拗不过他,只好身手去扶,怎知他二人还未来得及出门,朝雨便已雷厉风行地将江止戈给抱了回来,恰衣轻尘腾出了一张空床,朝雨便将浑身是血的江止戈搁到了榻上。

      她擦了擦手中的血渍,指着江止戈道,“还未死,但失血过多,应只是昏了过去,具体病情我不敢妄下定论,还望花公子出手。”花沉池为江止戈把了片刻脉,又撑开后者的眼皮看了看,方才认可了朝雨的判断,“确只是失血过多,我开副药方,你去将药取来,我为他做些简单包扎。”

      朝雨走后,花沉池利落地将江止戈身上残破不堪的衣裳褪去,丢在一旁的地上,取了些清水来将其身上的血污擦拭干净,衣轻尘便坐在一旁细看花沉池医人的动作,竟觉得分外怀念。

      一盆清水很快变得暗红,花沉池端着盆子下楼倒水,衣轻尘便走到榻边观察起江止戈的伤势,一圈看下来,处处都是被绫罗切开的口子,此般触目惊心,当真唯有“皮开肉绽”四字可以形容。

      花沉池回屋后继续为江止戈止血、敷药,前后忙活了大半时辰,期间仍不忘叮嘱衣轻尘将桌上放凉的药喝了,衣轻尘方才记起自己也是个伤员,便走去桌案旁,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唔......”江止戈悠悠转醒,初醒的一瞬,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左手的手腕,待意识到面前之人是花沉池与衣轻尘时,眼中的戒备方才散去,变作了沉沉的疲累,又闭上眼,缓缓睡去。

      衣轻尘注意到江止戈左腕上的红绳似乎不见了,不过眼下并非思考这种事的时候,江止戈是真的累了。正盘算着是否要将屋子腾给江止戈歇息,还未来得及将想法告知花沉池,朝雨便火急火燎地从外头将屋门推开,“江止戈!醒了没啊?”动静之大,将尚且浅眠的江止戈又给吓醒了。

      朝雨看清江止戈面上的神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莽撞了些,只是人已醒了,再退出去也迟了,便干脆走至床边,问询江止戈道,“这一夜你都跑去哪了?”

      江止戈抬手捏着眉心,声音沙哑道,“别问了......”

      朝雨却无法接受一个大男人如此扭捏作态,“他总不能是打断了你的腿,让你跪在他面前,从他胯.下.钻过去,有什么不能说的?”江止戈闻言,神色便更复杂了,“你在想什么?”朝雨怒道,“那你便说啊!”江止戈却打定了主意不说,气得朝雨连连跺脚,若非看在他身负重伤的份上,都想直接动手打人了。

      最终,朝雨被江止戈的坚持所打败,骂了声“娘炮”后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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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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