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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舍命一搏 ...

  •   一晃天明,彻夜未眠,衣轻尘在静静地等待着元惑的消息。

      午时,沉依和如会都没有来给自己送早膳,手术应当还未结束,衣轻尘便继续等着。

      又等了约莫两个时辰,方才有人掀帘而入,衣轻尘转头去看,发现来人正是如会。

      经历了豆子一事后,如会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加之彻夜未眠,眼下更显疲惫,她一见着衣轻尘,开口便道,“公子......元惑长老死了。”

      说罢,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蹲到地上哭了起来,“明明师兄师姐们都已经尽力了,可是他体内本就压着很多旧疾,在遥州时还被尸人给伤了,却一直没有告诉身边人,也没有来找我们医治,等我们将他的胸腔切开时,才发现他体内的经脉都已经被黑血给捂烂了......”

      “到底是没能救回来,剑宗的人都在骂我们,说了很多难听的,还要扯师姐的头发,如果不是虞帅带人过来,我们可能会被他们打死吧......我从前就不想当大夫,我讨厌看到别人死,更不想看到认识的人在我手下慢慢死掉......”

      “果然还是偃甲最好了,就算我死了,偃甲也还存在着......”

      衣轻尘合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出声安慰如会,而是在深思熟虑后,问了如会一个问题,“你有办法治好我的伤么?就算不是医术上的治好,哪怕你用了偃术都可以,只要能让我重新站起来......”

      如会将头从臂弯中抬起,一双泪眼中满是疑惑,“公子你想做什么?沉池长老说如果你站起来,一定会胡来的......”

      衣轻尘淡淡道,“只有我死了,这一切才会结束......”

      如会摇头道,“不对......”

      衣轻尘勾起唇角,苦笑道,“一切皆因我而起......”

      如会忙辩解道,“不是公子你的错,就算公子你能帮得上忙,也无法阻止这些事发生......”

      衣轻尘合上双眼,“你不懂......”如会还想再劝,衣轻尘却突然爆发道,“十年前,沉池便不应当救我!”

      “咦?”如会被衣轻尘突然提高的嗓音和话里的内容吓了一跳,半晌无言。

      衣轻尘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解释道,“我本应该死的,沉池却违背命数将我救下,从那以后一切都乱套了,十年前的债是我欠下的,如今也应当由我来还。至于沉池,他本就不该认识我的,是我拖累了他......”

      如会已经彻底愣神了,衣轻尘方才睁开眼,苦笑道,“所以......让我去偿债吧,只要我死了,一切都会顺遂地结束,不会再有更多的人死,如会,求求你......你应当不想再看到沉生、阿依、如英他们出事了吧?”

      “可是公子......”如会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难道事实不是,我们的命数已经定下了,纵使你去送死,也无法改变什么吗?”

      衣轻尘嗤笑出声,却笑得和哭相仿,“你信神么?”见如会摇头,便又道,“所以你不明白......起死回生之法本就不应出现在这世上,因果循环,何时生死,这不仅仅是命数,更是一种秩序,在这世上活着,必须要恪守着这一秩序,往昔做错之事,轮回报应,总会在未来一天向你讨还的......现在便是老天在同我讨要着这条命,我若不还给它,它便会取走我身边人的命来替代......”

      如会蹙眉,“公子,你怎会相信这等荒唐的言论?”

      衣轻尘却反问,“荒唐吗?尸人和起死回生之法就不荒唐了吗?既然这等荒唐的事都已经出现了,你却仍妄想着用正常的方法去解决,可能吗?身边死去的人还不够多吗?”

      如会被质问的哑口无言,沉默良久,方才站起身来,若有所思道,“公子,你会告诉我这些,应当是很信任我吧?”

      衣轻尘没有说话,如会又默了默,突然扶着额头,颠颠倒倒,又哭又笑道,“公子你当真是很傻......又很聪慧......”说着,将百宝袋卸下放在桌案上,在里头摸索着,同衣轻尘道,“我会尽量想办法让公子你站起来的,就像我让豆子重新听见声音一样,只是可能会有些痛,公子须得忍上一忍。”

      衣轻尘反倒露出了欣慰的神情,释然道,“谢谢你,如会......”

      如会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抓紧时间回到帐内去翻阅书籍、绘制图谱,然后准备好材料,将之提前存放在衣轻尘那儿,待到夜深人静时方才开始这场匆忙的手术。

      临手术前,如会仍不忘告诫衣轻尘,“公子,因着时间匆忙,偃宗那边也找不到适合的木料铁料,只能就地取材,可是这儿的树木不是很干净,纵使我用药水浸泡过,也无法摒除上头的瘴毒。加上图纸是临时赶制出的,做出的偃甲可能还会有些缺陷。”

      “而且偃甲算作外物,纵使能够站起来,可公子你本身的骨骼还未恢复,就像把摔碎的碗重新粘合起来,若是再度受损,便会坏的十分彻底,可能会再也拼不出来了......纵使这样,公子你也要站起来么?”

      衣轻尘点了点头,露出柔和的笑意,“劳烦你了,如会。”

      如会见到这暌违的笑容,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只咬紧了下唇,不允情绪失控,平复许久,方才同衣轻尘道,“既是如此,公子你尽量忍一忍,我会将你的手脚都切开,在内部固定偃甲,若是疼,你就咬住被褥,切记不可出声惊扰旁人。”

      衣轻尘点了点头,咬住垂下的辫子,如会便将带来的麻药涂抹在衣轻尘的腿部,可是此药生效极慢,留予二人的时间不多,如会根本等不到麻药完全起效便已将皮肉切开,整个过程衣轻尘都在发抖,可是切开皮肉还只是个开始,如果要固定偃甲,还必须切到骨骼才行。

      这也是如会生平第一次独立做手术,因而既紧张,又分外认真,待割至见骨,便需要先将骨头的断开处衔接起来,然后摆放先前已经打磨处理好的偃甲木,将之固定在完好的骨骼上,值得庆幸的是衣轻尘的手脚都是被掰断的,而不是碾碎,所以整根的手骨腿骨还算保留完整,固定起来也要容易很多,若是碾成碎片的话,这场手术的成功率必然大幅降低,也绝不可能只消一夜便能做完。

      待得手术结束,如会将缝合处的线头尽数割断,衣轻尘已是面色苍白,气若游丝,榻上的被褥也被汗水浸湿了,如会从全神贯注中抽回神,瘫坐在了凳子上,缓和了很久,方才着手收拾手术用具,一面收拾一面叮嘱衣轻尘,“虽然我已尽力将偃甲木打磨平滑,可这毕竟不是人体内该有的东西,会疼也是必然的,至于走路的话,可能需要公子你自行适应一段时日,若是觉得哪儿当真疼得厉害,便告诉我,我再想办法改一改。”

      衣轻尘想开口答谢如会,却虚弱得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如会见状,心疼的紧,便要去给衣轻尘找些吃食来,方一掀开帘帐,外头已是大亮,如会愕然地望了望天色,喃喃道,“竟已是巳时了,师姐他们中途都未来过,害我以为还是夜里......”想了想,晓得多半又出什么事了,便也未再多言,匆匆去后厨寻了些凉粥冷菜回来,可衣轻尘根本没有力气喝,如会无法,只好将粥菜暂且放在了桌案上,去外头探听究竟发生了何事。

      衣轻尘足足躺了一个时辰,才稍稍能够动弹,起初只是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半晌,摸索着坐起身来,身上的伤口还在疼,可已较先前好了很多,便又尝试着站起来,手脚却都已不似自己的了,好不容易站稳,皮肉下偃甲存在的异物感便强烈了很多,他咬着下唇走出几步,约莫是没控制好平衡,整个人向茶几倒去,幸而脑子的反应并未迟钝,下意识用手扶住椅子,方才未有摔个狗吃屎。

      果然不是自己的,适应起来就要麻烦很多。

      又兜着茶几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平衡的感觉,便听见有脚步声逐渐朝这处靠近,一时心慌,平衡感又流走了,是以当如会从外头掀开帐帘,瞧见的便是衣轻尘四仰八叉趟在地上装死的模样。

      如会赶忙去扶衣轻尘,将之搀回了榻前,有些心疼地责备道,“公子,你不可太勉强自己。”

      衣轻尘瞧见来人是如会,便也不装了,只伸手揉了揉有些蹭破的膝盖,笑道,“无碍,早些适应便能早些帮上忙。对了,元惑那事怎样了?阿依他们能应付么?”

      如会闻言,神情有些失落道,“不好,可能应付不了了......”又解释道,“剑宗此行约莫带了三百名弟子,可以说是宗门里人数最多的一支了,到目前为止已经折损了一百多人,对于议和一事早有不满情绪,眼下加上长老的死,这些负面情绪已经彻底爆发开来,昨夜便一直围堵在帅帐附近,要求虞帅对食髓教开战,师兄师姐他们原本就在帅帐中和其它宗门世家的长老们商议对策,就一直被围堵到了现在......”

      衣轻尘顺势问道,“那虞帅的意思呢?”

      如会摇了摇头,“我没能进去,所以连师姐他们的面都没见到,但听那些剑宗弟子的意思,虞帅应当还是主和的......”

      衣轻尘能够理解虞暮的用意,他想等,等朝廷的援军过来。所以在这之前,纵使再如何想战,也须得拖延时间,稳住食髓教那边的情绪。

      可是其它人不一定会给他这个机会。

      毕竟眼下营地里知晓朝廷秘密调度援军的人还在少数。

      思索半晌,衣轻尘将自己前些日子闲来无事在榻上想到的几个计划拼了拼,捋了捋,又揣摩了一番,方才开口,托如会将自己连同轮椅一并带去帅帐跟前,理由是他眼下走的还不稳当,也不希望自己能够走动的事暴露出去,给自己还有如会惹来麻烦。

      如会倒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只一口答应了,“这之后呢,公子你想怎么做?”

      衣轻尘坐在轮椅上,稍稍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坐姿,意味深长地笑道,“眼下我只想做一件事......”

      如会眨了眨眼,“莫非是,要去救沉池长老?”

      衣轻尘嗤笑一声,“不全是。只是想让那些本该活着的人继续活下去,本该入土的人,回他们应该回去的地方......”说罢,转头朝如会露出微笑的神情,“走吧。”

      二人抵达帅帐跟前已是晌午时分,虽不见日头,气温却较一日里其他时候高出不少,闷热的紧,剑宗的弟子们仍围堵在帅帐跟前,讨要说法的嚷嚷声此起彼伏,衣轻尘与如会便在人墙外头候着。依着衣轻尘的估计,今日之内虞暮必是会给出一个交待的,眼下究竟战或不战,也不由他一人说了算,还需要考虑到南行军中大部分人的意见。

      因着心中计划敲定,衣轻尘的心情较前几日开怀了不少,也不再沉默寡言,反而会主动同如会闲聊,“我记得你先前说过,这个接骨的偃术,原本是为师父设计的?”

      如会从心事中回过神来,闻言点了点头,衣轻尘便又道,“如果是给他老人家用的话,可以考虑不用木头,用些别的材料,毕竟木料纵使再如何打磨,也还是有些刺得慌。”

      如会愣了愣,“公子你的意思是,很不舒服吗?”

      衣轻尘摇了摇头,“你做的挺好了,若换作其它任何人,定达不到这手艺,说来......”认真地盯着如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往后想跟着师傅学习偃术吗?”

      如会当即点了点头,衣轻尘释然地笑道,“可你灵山那边的事和师傅这边的事,如何一并顾全呢?”

      如会垂眸道,“其实我已经打算好了,回去便同掌门说,说我想离开药宗......药宗当真不适合我,从小到大,我对医术毫无兴趣,学业也很差,若非师姐护着我,早便被同窗给欺负死了,我为了报恩,方才一直陪着师姐给师姐打下手,可我当真活得很不痛快。直到我遇到了禅机先生,遇到了偃宗的弟子们,我才意识到我这辈子究竟该做些什么......”

      衣轻尘轻笑两声,“做我同门师妹,替我分忧照顾照顾师父,倒是不错的选择。”

      如会便也笑道,“正有此意。”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帅帐里终于走出了一人,虽只是名寻常的传话将士,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衣轻尘与如会也将嘴闭上,去听这将士究竟会说些什么。

      将士环顾四周,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方才负手宣布道,“将军与诸位家主、长老经一宿商议,考虑到人手与战况等诸多因素,故而决定......”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4章 舍命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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