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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一醉方休 ...

  •   衣轻尘被独孤先生的气势逼的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而后怔在原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花沉池望着独孤先生,冷声道,“你怎知道的?”

      独孤先生轻笑道,“经验之谈。所以衣公子,你确定还要离开渭城吗?”

      衣轻尘下意识便要答“要”,花沉池却先一步与他道,“留在渭城。”

      衣轻尘与花沉池对视僵持道,“小千在那儿。”

      花沉池合上双眼,无奈地叹了一声,“我替你将他带回来。”

      “仅凭沉池君的话,恐不大可能。”独孤先生摇着折扇插嘴道,“毕竟在那孩子心里,除开衣公子外的所有人都是敌人,绝不可能手下留情。在下粗略算了算,南行军队就算能够取胜,到最后至多也不过留下三成,沉池君,你能保证自己在这三成中吗?”

      衣轻尘质疑道,“为何是三成?我们的人数明明较他们多出那般多。”

      独孤先生闻言轻笑着叹道,“若在消息泄露前出其不意开战,许还能留下六成,若是放任他们撤回南疆......战事便又会变得不一样了。”

      衣轻尘心中万分纠结,连花沉池的劝阻也听不进去了,只闭目将十年前剿灭食髓教的经过走马灯般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他从不畏死,也没想过要独活,如果花沉池涉险,他又岂能在渭城偷安?

      更何况慕容千还在南疆。

      他知道的,慕容千是食髓教护法这件事,他从很早以前便觉察到了,只是一直未敢面对,他以为慕容千见到自己后,会稍稍放下些执念,自己也可以慢慢化去他心底的仇恨,可他还是太不了解那个孩子了。

      到头来,只换来他一句,“我要为你结束这个乱世。”

      “小千,他想以什么方法结束这个乱世?”衣轻尘突然张口去问独孤先生,独孤先生倒也没想过衣轻尘思索这般久,开口竟是会问出这么一句,只抵着面具轻笑道:

      “皆杀之。”

      衣轻尘愕然地睁大眼睛,独孤先生好整以暇地端详着衣轻尘面上的惊色,轻笑着解释道,“实不相瞒,十年前衣公子的死给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以至于回到南疆后有段时间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蜷在墙角念着‘雪哥哥’三字,即便入睡也会很快被噩梦惊醒,镇南王无法,这才在四大家族后辈聚集授业的日子里顺道寻了在下,希望在下能够开解开解慕容公子的心结。”

      “后来,和慕容公子交流了一段时间,在下发现......”

      衣轻尘追问道,“发现什么?”

      独孤先生便道,“在下发现,他脑中的想法十分偏激,以致于很难相信身旁的任何人,在下推测这应当是与儿时经历有关的,慕容公子小时候,应当没少受人欺辱吧?”

      衣轻尘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一直护着他。”

      独孤先生了然道,“那就是公子你没少受人欺辱咯?”

      衣轻尘闻言愣住了,独孤先生便更加确定了这个答案,“正因如此,在回到镇南王府后,他对待府中的任何人,哪怕镇南王本尊也很拘谨,全然看不出有血脉牵连。再加上四大家族内部......呵,勾心斗角吧......他是被突然寻回来的嫡位,自是被针对的紧。”便又将折扇摇了摇,轻笑道,“公子你同他相处时,应当感受不到这些吧?”

      衣轻尘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我从未想过......”

      独孤先生慨叹道,“‘玉面飞狐’......脸谱换的多了,便连自己都能骗过了......”

      花沉池往衣轻尘身侧靠了靠,挨着后者有些瘦弱的肩膀,低声道,“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够好了,只是没法约束他的想法而已。”

      衣轻尘冲花沉池露出个苦涩的笑容,与独孤先生道了声谢,谢他肯将这些告知被蒙在鼓里的自己,而作为这一切的回报,衣轻尘给出了众人一个最为肯定的答案,“南疆我会去的。”

      独孤先生闻言仍只摇晃着折扇,好似一切早在他的预想之中,好整以暇地笑道,“那么接下来的路,还请衣公子多多关照了。”

      从营地回去柳师父铺子的路上,有很多车马正在装载货物,路过药楼时,便见不知何时被放出来的黄老板正在往一辆马车上搬运药材。黄老板见到衣轻尘,极为谄媚地笑了一笑,衣轻尘便很客气地回以一笑,而后擦肩而过,没有说一句多余的闲话。

      花沉池静静地跟在衣轻尘身侧,淡漠地看着街上罕见的热闹景象,明明是将要出征,从未经历过战事洗礼的渭城人却似在筹备灯会般开心,只东一箩筐西一包袱地捐赠着物资,并不时笑问车上的士兵何时归家,士兵们被周遭的气氛所感染,原本肃穆的面容也绽出了一抹笑意,“说不准啊。”

      在这样热闹的街市中穿梭,凭生多出了一抹不真实感。

      衣轻尘走走看看,不时望望身后的花沉池,路过衙门对面的凉菜店时,突然停下步子走了进去,指着柜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凉菜问花沉池,“有什么想尝尝的吗?”

      花沉池面对珍馐都无甚兴趣,更不提这些普通菜式,便问衣轻尘,“你喜欢哪样?”

      衣轻尘指着其中一盘道,“虽然我不怎么爱吃骨头多的肉食,但他们家的鸡爪真的非常好吃......老板,这个,对,买五钱,再烫两壶酒。”

      提着打包好的鸡爪和酒水,衣轻尘又携着花沉池绕了个远路,踱去了丹青长街的洛河书院,经过上次鬼面郎君的洗礼,整间书院已经彻底空了出来,并莫名传出了闹鬼的传闻,眼下时辰尚早,书院位置偏僻的很,也无甚行人,衣轻尘便在书院前的石阶上坐下,将鸡爪一摊,酒水一开,指着身旁的空位与花沉池道,“木头,坐吧。”

      花沉池坐到了衣轻尘指着的那处,眼睁睁看着衣轻尘仰面灌下了一大口酒,有劝阻的心思,到头来却还是随他去了。

      衣轻尘一口气将酒水灌了半坛,酒嗝刚过,整张脸便热了起来,连脑袋也不如何清明了,却仍强撑着同花沉池道,“你也喝啊,别只我一人喝......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这般做了,寻一处风景好的地界,就你我二人对饮......嗝,就是一直没找着机会......不对,其实机会很多,我总想着以后以后,便一直拖着了......嗝,你看看这儿,虽然风景不如你的霜降峰,但好歹没有甚闲人,你便陪我喝一盅吧......”

      花沉池将另一壶酒拿起来晃了晃,问道,“若你我都醉了,一会怎回去?”

      衣轻尘便道,“回去什么,不回去了!就一晚......一晚便好......”

      花沉池听罢,果真将酒起开,贴着唇极优雅地抿了一口,却换来衣轻尘的一顿嘲笑,“这是酒,你以为是茶嘛......哈哈哈哈......”说着又仰头咕嘟咕嘟大口下咽,花沉池只默默地看着。

      直到衣轻尘将一坛饮尽,整个人瘫倒在石阶上,双目空空地盯着天际的流云时,花沉池统共也才抿了三口。

      “木头......”躺着躺着,衣轻尘突然出声唤了花沉池一句,花沉池转过头来,衣轻尘便翻了个身,侧卧在石阶上,笑道,“你从未唤过我的名字呢。”

      花沉池夹带着笑意回道,“你不也一直唤我‘木头’?”

      衣轻尘合上眼轻笑了笑,坦然道,“沉池?耀木?你希望我唤你哪个?”

      花沉池将酒坛放下,伸手拭去衣轻尘脸颊上蹭到的灰,轻声道,“唤你喜欢的那个便好......”

      衣轻尘顺手揪住花沉池的衣袖,嘟囔道,“你还未唤我的......”话未说完,便睡了过去,花沉池盯着衣轻尘的睡颜看了片刻,静静地听着那平稳的呼吸声。

      好半晌,方才柔声道,“阿雪......”

      时隔很久,衣轻尘又再次梦见了霜降峰的竹海,这次他仍旧坐在院墙上头,花沉池在身后的院落里忙前忙后给自己准备着调洗黑血的药水,浓郁的药草气息和着山风从发丝间穿过,看起来应是快准备好了,不过放凉还需很久。

      衣白雪百无聊赖地从墙头上倒挂而下,便见天际一行白鹤穿云而过,往另一座山头飞去,白花花的云朵慢悠悠地流转,整座山头再没有旁的声响。衣白雪看了片刻,视野中踏来一抹黑色的身影,本以为是花沉池,生怕挨骂,赶忙坐直身子,可待定睛细看,却发现来人竟是真真。

      一瞬间,衣轻尘便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只是这次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他却完全没有印象了。

      真真站在院墙的拱门下头,将周遭的风景看了许久,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如果你死了,或者他死了,你们这一世的缘分便该结束了。”

      衣轻尘心底清楚,不过清楚归清楚,难不难受便又是另一回事了,面上却仍持着笑意,“你这是要劝我莫去么?”

      真真淡淡道,“我只是在阐述利弊......”

      衣轻尘突然由衷道,“你是个好魔。”

      真真闻言愣了愣,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道,“我只是......”衣轻尘打断道,“为了护住那一半的神魂,我晓得,很清楚,很明白,但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你不是好魔,可能会巴不得我早些死吧?也不必一直想方设法点提我。”

      真真又沉默了很久,方才倔强道,“我只是喜欢看故事而已......再说,你只见过这样的我,却不晓得我的曾经......我才不是什么好魔......”

      衣轻尘爽朗地笑了两声,“谢谢了。”

      真真愣了愣,衣轻尘便又道,“你其实很忙吧?以后不用再特意过来了,我已经想通了......衣白雪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贼人,应当死在十年前的战乱之中,在这段赊来的时间里,我体会过了旁人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传奇,还见到了魔族......”

      “我很知足了......”

      真真长长地叹了一声,“这就是你的选择么......”衣轻尘看不清她兜帽下的神情,也许是遗憾吧。

      真真说完上半句,下半句却迟迟未有脱口,再开口时已换作了另一句话,“你的经历确实罕见,在我经手过的这般多的渡化中,因着被神君分了一半魂,而被强行一同渡劫的,你还是头一个。”

      衣轻尘便又笑了两声,而后问道,“沉池他前世......不对,应该是本尊,他的本尊,就是叫作厌喜吗?”

      真真不解,“你问这作甚?”

      衣轻尘故作轻巧说道,“问一问,想记着......”

      真真敛了眸子,轻声道,“昆仑丘上有神厌喜,植凤血之木,庇世间百草......厌喜,本是神界戏说他不爱笑的形容,后来不知怎的便被人世流传成了名号,他不大喜欢这个名号。”

      衣轻尘仰头盯着流云,兀自呢喃起来,“厌喜......厌喜......噗,果真还是沉池二字好听些......”又转头去看真真,“那真真姑娘你呢?”

      真真却只摇了摇头,“我忘了。”不管是不是借口,衣轻尘也未再追问,只又试探着与真真聊了些有关昆仑与花沉池前世的话题,真真其实与厌喜并不相熟,因而有关他个人的事只能含糊带过,反倒大段大段介绍起了昆仑的风貌。

      末了,衣轻尘只微笑着感叹了一句,“昆仑......听起来真美,如果还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看一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寅时,星子还未淡去,衣轻尘缓缓睁眼,望着夏日里很早便微亮的天空,将昨夜之事细细回想,转头去看花沉池坐在石阶上的背影。

      彼时衣轻尘正躺在石阶最上边的平台上,身下垫着花沉池的外套,花沉池则穿着一袭单衣坐在昨儿坐着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酌着那壶未有饮尽的酒水,似在回想什么,又似只是单纯的喝酒。

      衣轻尘翻了个身,面对着花沉池的背影,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厌喜。”

      花沉池闻声回过头来,没有露出惊异的神色,不解地问衣轻尘,“我未有听清,且再说一遍。”

      衣轻尘摇了摇头,坐直身子,将花沉池的外套抱在怀中,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该回去了,也不晓得军队何时出发。”

      “他们先前已来过一趟了。”花沉池将鸡骨用油纸包好,同酒壶一道提在手里,站起身来,同衣轻尘道,“我跟他们说一会便会过去,现在已过去了一盏茶时辰,你若不醒,我本也想抱着你过去的。”

      衣轻尘只笑了笑,虽然他很瘦,但终归是个成年男人,他是不信花沉池能仅凭一只手便抱得动自己的。想罢,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帮花沉池将外套披上,一路同行,往城门方向走去。

      城门之下,南行的车队排起了一道长龙,衣轻尘与花沉池循着车队蜿蜒的方向寻去,在车队的中段寻到了沉生的身影,沉生面前站了个人,正是二皇子如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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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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