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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遇之年 ...

  •   用朝雨的话说,衣白雪入宫盗玉冠一事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江湖上流传的版本全都是说书人为了博取眼球添油加醋而成的,真正的情形到头来也就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知道罢了。

      一旁的慕容千也承认了这点。他二人便以各自角度阐述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衣轻尘被如此点提,加上又在脑中捋了许久,总算回想起了关于这段乌龙的回忆。

      包括慕容千与朝雨不知道的一些事。

      关于......自己与那个人的初遇。

      玉琅王冠“被盗”一事发生在十一年前的上元节。当时距离“明月之乱”被平已过去数月,正是上元佳节。这一日,皇族照例要大赦天下,举国同乐,并于宫中开办国宴,邀四海群臣及边地将领一同宴饮,整座京华都洋溢着一片祥和的喜气。

      往往就是在这样的日子,人们出行时的荷包更加鼓囊,打赏给乞儿也会更阔绰些。十三岁的衣白雪听闻此事,便带着八岁的慕容千一同入京凑个热闹,一来是赚些日后吃饭的钱财,二来是带着慕容千长长见识,顺便实现这孩子画月亮的愿望。

      也不知是否是没有父母管教的缘故,慕容千打小便与一般孩童有些不同,在寻常孩童只晓得问娘亲怎么摘到月亮的时候,慕容千竟然开口同衣白雪说,“小千想要画月亮,画世上最大最好的,皇宫中的月亮,然后送给雪哥哥。”

      衣白雪听后感动不已,加之对慕容千溺爱的紧,竟就一口应下了。

      衣白雪答应得轻松,可越是这种日子,皇城内的守卫便越是森严,就连进出的宫人都要彻查身份,更不提像衣轻尘和慕容千这种穿的破破烂烂的外来之人。

      他们在宫墙外头逛了三个时辰,被守卫们撵走了二十来次,最后一次慕容千没能跑掉,被守卫给扣下了,衣白雪急着救人,却又打不过那些侍卫,便也给抓了。

      衣白雪身子骨本就孱弱,抓人的侍卫下手不知轻重,直将衣白雪的肩头捏得生疼,慕容千见状,挣扎道,“你们放开雪哥哥!”侍卫们并不搭理慕容千,慕容千便狠狠地咬了身边的侍卫一口,在侍卫吃痛松手的瞬间扑到了衣白雪怀中,“我不许你们伤害雪哥哥。”

      慕容千的齿痕很深,足以看出下口之重,被咬的侍卫当即拔出刀来,要将慕容千给就地处决,衣白雪想要保护慕容千,却被押送自己的侍卫给拖出了很远的距离,慕容千亦被另一名侍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绝望之际,宫门方向传来一名少年的声音,“切莫动手。”

      侍卫将刀收回,少年便从宫门方向走了过来,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批衣着华贵,面色谄媚的贵族们,侍卫瞧见少年,当即将刀回鞘,跪下行礼,“见过花公子。”

      玄色衣袍的少年看了看慕容千,面露不解,“这孩子犯了什么事?”

      侍卫答道,“宫外闲逛,形迹可疑。”

      慕容千憋红了脸辩解,“没有!你胡说!”

      玄衣少年见状,语气淡淡地说道,“眼下正是举国大喜之日,陛下为长公主之疾大赦天下以祈天佑,尔等却要为这等轻罪血溅宫门,是要违抗皇命?”

      侍卫们松开钳制衣轻尘与慕容千的手,跪地求饶,“花公子恕罪,属下只是依规行事。”

      玄衣少年将慕容千扶起,“既然没有捅娄子,便放他们去吧。”

      侍卫连连点头,“花公子说的是。”

      少年便又在一众贵族的簇拥中离开了。心有余悸的衣白雪当即跑去将慕容千扶起,为之掸去身上的尘土,“可有哪儿受伤?不要瞒着雪哥哥。”

      慕容千摇了摇头,一直盯着玄衣少年离去的方向捂着鼻子道,“他身上的药味好重。”顿了顿,回过头来望着衣白雪,语气极为认真地问道,“有权力的话,就会同他那样吗?虽然看起来不开心,但是人人都怕他,如果小千也能这样的话,就可以保护雪哥哥了......”

      衣白雪揉了揉慕容千的脑袋,开解道,“雪哥哥很强,不需要你的保护,雪哥哥只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慕容千却只撇了撇嘴,既不点头应允,也不出言驳斥。

      那时的衣白雪尚且有些年少气盛,加之轻功大成,纵然探路时出了点差错,也并不能打消他最初的计划,当夜便带着慕容千潜入了皇城。

      皇城之大,堪比鹏之翼,鲲之背,二人在其中乱逛,打算择一处不那么显眼又可以看见月亮的高楼,静静地画上一夜,却哪哪儿都是歌舞升平,人满为患,好不容易寻了个僻静地,就这般误打误撞地闯进了长公主的玲珑殿。

      玲珑殿后花园中有一株北卧的寿桃树,桃树下摆了一方石桌并四方石凳,周遭并无灯龛,昏暗的紧。彼时长公主携了虞昭来此赏月,衣白雪和慕容千翻过院墙后才后知后觉桃树下竟还藏了两个人,再想逃时,长公主却开口相邀,“二位留步。”

      衣白雪哪敢留步,拉着慕容千便要翻墙逃走,结果刚翻过院墙,落地后竟又回到了寿桃树下,如此重复了四五轮,衣白雪甚至以为自己遇见了鬼打墙,长公主掩唇轻笑,衣白雪便晓得了这一切多半是长公主搞的鬼,好奇问道,“你这是用了甚法子?”

      长公主的嗓音轻轻的,柔柔的,人也同那紫叶檀香般雅致的很,“是很简单的结界之法。”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纸上绘着一个圆环,圆环中写着衣白雪从未见过的文字,“我自小体弱,哪儿都去不得,纵使每年随父王出宫一两趟,也出不了这京都,幸而国师带来的书籍中混着一本有关结界的,我觉得有些趣味,便跟着学了学,不过书中记录有限,我也只能学来皮毛,又因着害病,不能常用,只能在无聊极时偷偷用来消遣片刻。”

      衣白雪便更好奇了,“像刚才那样用阵法偷偷溜出去吗?”

      长公主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将公子你从墙外移回这儿便已是极限了,我的消遣也不过是以水化镜,窥一窥宫中内外之景,京都外的地方都是看不到的。眼下宫中虽是热闹,却都与我无关,公子来了便是缘分,何不坐下品茶?”

      又对着慕容千笑了笑,“我瞧这位小公子带着画具,可是要画些什么?这玲珑宫僻静得很,不会有人来打搅的,小公子直画便是。”

      慕容千见衣白雪点头,便将画纸铺开在石桌上,研墨、落笔、勾线,举手投足间已有了一股大家风范。长公主在旁指点,虞昭站在拘谨地站在树下,衣白雪便倚坐在那寿桃树的枝丫上,轻轻一晃枝干,便有无数花瓣摇曳,落在画卷或是树下三人的头上。

      长公主欢喜的很,衣白雪也欢喜的很。此夜良辰,二人聊了些各自的生平经历,大抵世间的悲惨都惊人的相同,聊至最后,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长公主道,“你愿意为慕容公子做这么多,定是个心善之人,若有难处,开口便是。”

      对于长公主的评价,衣白雪很是惭愧,“公主你说的这般绝对,在下若不洗心革面做个好人,岂非辜负了美人一番情意?”长公主咯咯地笑了几声,虞昭却一直十分紧张,她是长公主的护卫,若是长公主出了什么闪失,牵累的便是整个虞家。

      长公主注意到了虞昭的紧张,便将手轻轻地搭在虞昭微微颤抖的手背上,轻声道,“我虽羸弱,好坏还是分得清的,我见过真正的坏人,他二人眼中无那般杀意,自不会害我性命。”虞昭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画卷绘制得很慢,却逐渐有了成色,长公主见那画中神(防屏蔽)韵非凡,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对慕容千的指点也就更积极了些。衣白雪不懂绘画上的技巧,根本插不上话,虞昭也不愿意搭理他,眼见画卷完成还需好些时辰,衣白雪灵机一动,从树上跳下,“这院落大得很,我去逛上一逛。”

      虞昭警惕道,“我同你去。”

      长公主出声拦住朝雨,“让他去吧。”对衣白雪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来,“这玲珑宫中若是有甚能得公子看上眼的,拿去便是,权当是我助知己路上花销的盘缠了。”

      衣白雪闻言感激不已,对着长公主深深鞠了一躬,“公主是这些年来头一个知晓我是贼人,却仍以礼相待之人......”

      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有你的难处,若能像个寻常人般活着,谁又愿意去当贼人,谁又想当这个公主呢?”

      衣白雪听出了长公主话语中的悲哀,知晓多说无益,也不再开口,转身去了隔壁院落转悠,确认虞昭没有跟上来后,便翻身上墙,离开了玲珑宫的地界。

      衣白雪的想法很单纯,他不想收长公主的钱,纵使长公主再如何理解自己,只要拿了便会有所亏欠,他希望能与长公主成为平起平坐的友人,所以他绝不会去动玲珑宫中的东西。

      他的目标是那些坐在流水宴席中享受笙歌曼舞的朝臣,这些人纵使丢了几百上千两,与他们而言也只是像掉了一根头发。

      衣白雪戴上白色面纱,循着记忆在宫中游走,一面避开巡逻的侍卫,一面偷听有用的消息,渐渐的,零碎的信息拼凑在一块儿,变作了一条十分有用的消息:因为二皇子还在回宫途中,所以四方而来的贵客今夜基本都安排在了二皇子宫中。

      四方而来,身上必然携着诸多盘缠,且多半都是搜刮民脂民膏所得,思及此,衣白雪便决定要去这二皇子的寝宫走上一遭。

      可待他真正到了二皇子的寝宫,却又不知该从哪间屋子搜起了,几乎每间屋子的灯都亮着,不时从里头传来丝竹声、撞酒声、或是男女的欢爱声,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好不容易寻到一间虽还亮灯,却极为安静的屋子,衣白雪便也不再挑拣,用手指在窗上开了个洞,视线朝屋内探去,只在书桌旁看到个人,且那人似乎已经睡着了,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小心翼翼地将窗框支起,蹑手蹑脚地跨入屋中,轻盈落地,一面观察着那人有无醒来,一面翻箱倒柜,寻了半晌,没寻到什么钱财,反倒翻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材。

      衣白雪想了想,便朝书桌走去,钱财之物,若是不肯放在箱柜中,便定是贴身存放了,这也难不倒他衣白雪。

      走得近了,衣白雪便停下脚步,默默地打量了一番这间屋子的住客,乍看之下是一名长相俊美的少年,眼下正以手支颌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盖去那不甚明显的青黑色眼袋。一缕发丝从肩头滑落,身后披散着的部分长度及腰,乌黑油亮,当真比衣白雪见过的很多女孩子的头发还要来的漂亮。

      少年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沓纸,每张纸上都写满了涂涂改改的字迹,衣白雪不识字,自然是看不懂的,便顺手将那横在纸上的毫笔架回砚台,又将少年披在肩头有些耷拉的外套给提回了肩上,做完这些,衣白雪才惊觉自己又做了多余之事,幸而少年未醒,便小心翼翼地用手隔着衣衫碰了碰少年的胸口,果真找到了一块硬疙瘩。

      少年依旧未醒,衣白雪便试着将手探入衣襟,小心翼翼地朝里伸去,终于抓到了钱袋子,正想舒一口气,目光却同少年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

      少年竟不知何时醒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初遇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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