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52、第 52 章

　　无所事事不是严谨的风格，所以在悠闲了一阵之后，严谨开始觉得闲的发慌。吴小军再次提议她去读书，严谨认真思考过后，开始攻克语言关。她的英语日常交流勉强能行，要念书却还有差距。另一方面，开始着手整理资料，寻找合适的学校和专业。

　　天气渐渐变暖，小草开始冒出嫩绿的头，树梢也有鹅黄的芽儿，又是一年春来到。
　　严谨上完课回来，看着路边的初春景象，尤其是某种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夏至忽然从心田深处跳出来。春天来了，夏至是不是又会在溪水边柳树下睡觉？是不是又会身着白衣用他那双擅长书画的手来炒茶？
　　特别地怀念他亲手沏的茶。严谨烧水为自己泡了一杯从国内带来的龙井。许是因为陈了，没有夏至沏的那么清香满溢，却果然有夏至所说的陈茶里会带着光阴的滋味。没有清香，充满了回忆的光阴的味道也让人心醉，以至于电话响了无数遍，她才恍然醒悟过来。
　　是林聪的电话。严谨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墙上的钟，下午5点多，不正是彼岸的清晨吗？
　　问候完毕，是令人心焦的沉默。
　　“林聪，发生了什么事吗？”严谨本能地不安。
　　“严谨，对不起。”林聪开口首先道歉。
　　严谨的心倏地往下沉：“怎么了？”
　　“夏至，走了。”
　　严谨感觉到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什么意思？”
　　短暂的沉默后，林聪艰难地开口：“夏至的车从山上掉下去，车毁……。”
　　“你不是叫我放心，说他从此不会再开车了吗？”严谨冷静地问，她想林聪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她想林聪在骗她吧。
　　“对不起，我没能帮上他……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手上的病人没有被治愈而是自杀了，林聪也极度沮丧。更何况夏至是那么特别的一个存在。
　　“可是，你说过，他被吊销了驾照，车子也被他家人没收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前一阵子好多了，很久没来复诊，我联系他没反应，后来联系了他的家人才知道……”
　　竟然是真的吗！
　　“严谨，你在听吗？”久久没有响应，林聪担心地问。
　　“在……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一个星期前……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消息。”
　　“在什么地方？”
　　“什么什么地方？”
　　“他的车……在什么地方？”
　　“径山，在余杭，你应该听说过。”
　　“有的时候，我想，从崖边就那么开下去的话，是否就通向极乐的自由世界了呢？”严谨猛然想起去年夏至带她去径山，曾经在山顶对着茫茫云海有如是言。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他身边有那么多爱护他的人，可是，居然，让他成功了。
　　“对不起，严谨，没有完成你的托付。”
　　“不关你的事，林聪。”说着，严谨有点哽咽了。
　　“严谨，你没事吧。”林聪在电话那头看不到，特别的担忧。
　　严谨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真的很感谢你，曾经为夏至所做过的一切。”
　　“这是我做医生的责任。可惜……我很抱歉……”

　　严谨放下电话，双手捂住了脸，再也止不住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明明，早就知道，他有自杀倾向；明明，早就知道，他曾经有过的心痛经历……可是她还是冷然决然地抛下他，让他再度经历这样的痛，让他生无可恋……这一刻，严谨无比痛恨自己……如果，当时，自己在他身边，他还会那么做吗？

　　吴小军踏着夜色回到家，心里纳闷家里怎么是漆黑一片。严谨除了去上语言课，或外出购买日用品，基本上都在家。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做好了饭菜，等他回家……
　　忐忑不安的打开家门，屋子里黑乎乎静悄悄的。吴小军打开起居室的灯，喊道：“我回来了。”没有动静，于是，愈发的不安。在门口呆立了一小会，难道，他一直害怕的情形出现了吗？
　　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屋子里走，然后，看到严谨低着头坐着电话机边的沙发上。吴小军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
　　快走几步到了严谨面前，吴小军道：“小谨，我回来了。”
　　这次，严谨听到了，抬起头来，她的眼睛是红红的，脸上犹有泪痕。
　　“小谨，发生了什么事？”吴小军蹲下来，拉着她冰凉的手，小心翼翼的问。
　　严谨看着他，眼珠转动了几圈，又垂下了眼。
　　“怎么了，你这样子，让我很担心。”吴小军有点急了。
　　严谨挣脱被吴小军拉着的手，自己两只手绞在了一起：“夏至，死了。”
　　“夏至，又是夏至！”吴小军听到这话的第一个反应。“他居然不在了！小谨和我，是不是也到头了！？”吴小军的第二个反应。

　　吴小军和夏至基本上没说过什么话，但是他一进入到吴小军的视野中，吴小军就感觉到他是严谨心中一个特别的存在。也许严谨自己还不知道吧，她看着夏至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情。吴小军初初看到夏至，就发现他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哪个时候，夏至陪着严谨看护她突然病重的母亲，虽然憔悴了些，依然掩盖不了他清贵儒雅的气质。夏至带着点忧郁迷离的笑容会迷倒一群女孩子吧。至少严谨很沉醉。夏至的话不多，可是他看严谨的眼神，白痴也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吴小军看在眼里、藏在心里，这一切时时啃噬着他的心。但是思前想后，吴小军还是决定把一切埋在了心底。只要严谨不提，他就当作不知道。他很清楚他要什么，他很明确他回去是干什么的，他不希望这一切会干扰到他目的的达成。
　　他求婚的时候，严谨的犹豫挣扎和眼泪不是没看到，他也心疼严谨，他也不自信、忐忑不安，但是他还是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着。某种程度上来讲，严母的病重是他的机遇。
　　严谨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但是她并没有通常准新娘的幸福，他知道为什么。
　　甚至，喜宴上，严谨意兴阑珊，他也知道为什么。
　　他都心里明白，只是装作若无其事。严母过世后，他把严谨带到美国，他想，在异地两人慢慢的磨着，他用自己的方式爱她，他用自己的方式宠她，日子久了，会把以前严谨对他的感觉重新找回来吧。
　　所有的一切，当然有个前提，那就是夏至在遥远的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
　　春节过后，严谨似乎开朗了一些，终于肯考虑读书的事情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打算在这里安定下来了呢？
　　以前他是工作狂，常常彻夜工作连轴转，现在一到下班时间，他就急急地回家，家里有他心爱的人。
　　虽然这样的幸福感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午夜梦回，他总是难以置信严谨已是他的妻子。他小心翼翼、惴惴不安地幸福着。他其实也是那种一辈子只挖一口井的人……
　　现在，夏至，居然，走了……
　　夏至一直若有若无的存在于他和严谨之间。她从不说，他也从不问，但不表示他不存在。
　　有的时候严谨眼神很茫然，有的时候严谨表情很温和。他直觉和他无关，和夏至有关。
　　只是既然夏至是如此特别的一个存在，连他这样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对他印象深刻，何况严谨。
　　他不奢望夏至会完全地从严谨心中消失，他只期待随着时光的流逝夏至会慢慢地被淡忘……
　　然而，他不在了。
　　生命嘎然而止，影像永远地停留在此刻，永远地无法被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