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38、第 38 章

　　专家会诊的结果与之前的医生所说的一致。严母年老体衰，又没有什么求生欲望，医生也只能无奈地让严谨接受事实。唯一的一点的希望也如泡沫般粉碎，严谨伤心之极。
　　吴小军话不多，时间长了，显示了他少言寡语的本色，但是他做事风格相当稳重，不知不觉中把一切打点妥当，严谨只须专心陪母亲即可。
　　吴小军默默忙碌的样子，让严谨恍惚，年轻时的那个他不断地在脑中浮现，当然他现在也不老，30出头，正当壮年。
　　和吴小军的相识相恋是个意外。
　　严谨刚进大学那一年，她们寝室和吴小军寝室联谊。其实吴小军那个时候已经大四了，还来玩这种新生才会玩的游戏，显得幼稚了些。吴小军寝室的成员都是计算机系的，都是读书狂，整天只知道读书上机。某一天，他们的老小忽然开窍了说，大学读了那么多年，眼看就要毕业了，终日只是和书本电脑打交道，实在活得的太冤了。所以看到又一批新鲜人入校，也要尝尝和女孩子交往的滋味，于是就找了联谊寝室。事实上是这次联谊非常成功，促成了两对情侣，老大吴小军和严谨，以及老三和严谨寝室的老大，至于一直跃跃欲试的计算机老小则是一无所获。
　　吴小军寝室四个人，老小最活泼，这种活泼其实是“矮子里的长子”，在严谨等女孩子看来实在还是木讷。但是木讷有木讷的好处的，至少看上去老实可靠，这些年尽跟机器打交道了，心底都比较纯净，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况且女孩子的电脑有了什么问题，修理工随传随到，也是件很舒心的事情。所以计算机老三和心理系老大很快就如干柴烈火般着了起来。计算机老三因为老实，所以老是被女孩儿们敲诈，于是两个寝室的人总是混在一起。严谨发现了吴小军。
　　吴小军是这群人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却是相当有存在感的人。吴小军的家境相当贫寒，属于山沟沟里飞出来的凤凰，每一季衣服就那么两套，但始终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身上也没有男孩子惯有的臭味，哪怕是打了半天篮球。
　　他默默无闻的存在，却对严谨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严谨从初中开始就被男孩子追，那些男孩子大半夸夸其谈。吴小军是真正的“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他无声无息的打点让女孩子们感觉很舒服。后来知道他不仅是寝室里的老大也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吃苦耐劳，很会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很有责任感……吴小军模样也不错，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只是过于严肃了些……
　　吴小军的大学生涯非常忙碌，因为除了功课他还要去打工赚学费生活费。他必须努力学习，因为他是他全家人的希望；他必须去打工，否则就会交不出学费。即使如此，他也尽可能地参加联谊寝室的活动；即使他打工很辛苦，他也毫不吝啬的在买单的时候掏出钱包……他的目光暗暗地追随着严谨……
　　当寝室里的女孩子发现了严谨芳心暗许的时候，都开始陪她心理斗争，严谨要不要和他交往下去？他本人是很有潜力的，那个时候有传言说他将被保研，以他的能力必能前途无量。可是，他的家庭……严谨也斗争也动摇。说到底吴小军的世界对严谨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严谨的生活富足安宁，身为独生子女享受到了太多的关注关爱，从来不必为衣食担忧，只须考虑自己的精神世界即可。而吴小军他首先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他的奋斗不像严谨纯粹出于精神上的考虑，他的奋斗是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带领全家走出困境……即使看到了这个问题，严谨还是为吴小军的努力认真的生活态度、厚积薄发的奋斗精神所折服。
　　严谨开始和吴小军交往，而且他们的恋情被严谨的父母知道了，父亲倒是无所谓，小伙子确实不错。母亲却坚决不答应，理由是吴小军的家庭条件太差了，严母相信找对象得门当户对，并断言以后吴小军的家庭会带来很大的拖累，所以她不同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是严母把这件事情看的过于严重了。对于严谨而言，这很可能只是大学时代的一段插曲而已，毕竟大学里的恋情，很多甚至等不及毕业就会消散。如果严母有耐心等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有不同的结果。然而，严母的强烈反对激起了严谨的逆反心理，她向来是要风得风的要雨得雨的，她其实也是很独断的：你不让我交往，我非要交往！
　　严谨和吴小军交往了四年。吴小军后来果然被保研了，所以，他们多了三年的相守时光。相处久了，吴小军身上的优点被严母一一发现。他仍然沉默寡言，并没有刻意去拍准岳母的马屁。但是他大大方方纯出自然的行事方式，还有他的默默努力奋斗的精神，还是让严母觉得如今的世道那样的家庭成长出这样的男孩子也不容易，于是终于默许了。
　　再后来，严谨读研，吴小军出国读博。分开了一段时间，基于时间和距离基础上的思念，把爱情美化。两个人的书都读完了，都是很想做点事的人，所以吴小军留在了美国，严谨留在了国内和同伴创建心理工作室。也开始考虑结婚的问题，不过总觉得还年轻，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事业上。吴小军希望严谨也去美国，可是严谨的工作室刚刚办起来，正搞得风风火火有声有色，哪里肯去，只好先订婚。再后来，严谨的父亲因病去世，严谨就更加不能离开了……
　　如今是母亲了……

　　关于夏至，吴小军只字不提。
　　关于他回来后的打算，吴小军还是只字不提。
　　他从来都是大忙人，这次倒好像很笃定的样子，似乎准备呆上好一阵子。
　　他甚至叫来了吴小芳，让她帮忙烧个饭什么的。
　　严谨说不必麻烦小芳了。吴小军说，病人需要病号饭，医院的太难吃，对小芳而言做饭是件简单的事情。
　　夏至有的时候会在脑中冒出来，但是他居然如失踪了般，无声无息了。电话打过去，居然是关机。
　　严母的身体是日薄西山，一天不如一天，严谨很迷茫，一点都不敢想接下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