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36、第 36 章

　　严谨人在病房里陪着母亲，却是心神不定，不知道夏至此刻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很想马上跑到他跟前，看着他好好儿的。其实严谨早已问过自己，夏至在她心中算什么？她又能把夏至当作什么？严谨回答不出来。可是他伤心她不舍，他高兴她会随之快乐。很少有人能让她的情绪这样的随之波动。
　　严谨轻轻抚摸着母亲因挂点滴而冰凉的手。点滴从上午医生查过房后就开始挂，但是严母身体极度虚弱，不敢滴太快，所以到现在还没挂完。
　　午后的阳光洒到病床上，理应很暖和，严谨却觉得有丝丝凉意。
　　等到母亲终于再度沉沉睡去的时候，严谨迫不及待地走出病房，没有夏至的身影，心“咚咚”的乱跳。
　　掏出手机打夏至的电话。传来夏至平静一如往昔的声音：“喂，你好？”
　　“你在哪里？”
　　“花园里的水池边。”
　　住院部有个小小的花园，有一个小小的水池，养着几尾金鱼。有些能活动的病人就会在那里散散步。夏至靠着身后的柱子坐在石凳上，眼神迷离地望着池水，手里拿着一包饼干。
　　“干吗呢？”严谨在他身边站定。
　　“喂鱼。”抬眼看了严谨一眼。金鱼们都聚集在一起，乐此不彼地吃着夏至撒下的饼干。 想不到他这么悠闲。
　　“你妈呢？”
　　“又睡了。刚才医生来过了，说比昨天强了些。我想明天带她去杭州。“
　　“嗯，也好。”
　　严谨从夏至手里拿了块饼干，也往池子里扔。有些话，他不说，她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医院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夏至忽然开口：“刚才我随便逛着，走到了一个楼层，看到两个护士推着一辆车，里面躺了六个新生婴儿。真小，那么一点点，有的小眼睛紧闭着，有一个睁着眼睛四处咕噜乱转的最好玩，他的眼神特别的清澈……我们都在医院这个地方出生，大都也会在这里……”夏至说到这里停住了，想起了严谨母亲的状况。
　　“我父亲就是在这里去世的。”严谨淡淡的说道，心里不好受。
　　“对不起。”
　　“没什么。有时候觉得人真的微小的可怜。”
　　想不到睿智如严谨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太累了吧。温暖的阳光给严谨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有一种雅致而坚强的美。
　　只是，终归还是憔悴了。
　　夏至为她拂开被秋风吹起的刘海，手停留在她瘦削下来的脸颊上。

　　严谨拜托王一卫帮忙安排母亲到杭州看病的事宜，王一卫很牢靠，马上就搞定了。第二天一早医生来查过房，叮嘱了注意事项，开了出院单，夏至帮忙去办理出院手续。
　　严母还是不乐意去杭州，严谨无奈地说：“妈，你就当是为了我吧。我还有工作……”
　　严母不吱声了，心疼了，就这么一个女儿，什么事都得她一个人来扛，若再任性只是苦了她了。如果身边有人，她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偏偏吴小军又在十万八千里之外。“小谨，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把婚结了。”严母叹息着。
　　严谨实在是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妈，怎么又扯到那儿去了。”
　　“妈让你给小军打电话，你有没有打啊？”
　　“不用打了，我来了。”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冒出来。
　　严母和严谨同时循声望去，俱是瞠目结舌。吴小军就站在病房门口，一手拖了个行李箱，一脸的风尘仆仆胡子啦喳，衣服也是皱皱巴巴，却是活生生的实实在在的站在了面前。

　　“你怎么来了？”严谨从震惊中回神。
　　前段时间他来电话说手头的项目搞定了，会有一段休整期，到时候他会回来看她。严谨也没当回事。“狼来了”听多了，再相信就傻了。他之前多次有这样的说法，只是往往人还未动身又有了新项目开始研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严谨理解这一点，也从来不会撒娇、拿乔。昨天上午吴小军打她家电话没通，又打她手机。最近他联系她似乎比以前频繁多了，家里电话打不到会记得打她手机。吴小军得知严母病重，当即表示马上回来。严谨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谁知他竟真的来了。从通过电话到现在也不过24小时，他千里之外赶过来，飞到上海，又转杭州，再转小城，想必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小军，刚刚还念叨你呢。”严母乐坏了。
　　“伯母，你看上去起色不错。”吴小军走上前几步，很认真地说。
　　“是吗。你来了就好了。”
　　严谨还在恍惚中。
　　“小谨，你瘦了。”吴小军严肃地指出事实。说着走到严谨身边把她揽入怀中。
　　没想到他在外多年，竟摆脱了以前的木讷，开朗开放了很多，让严谨又是小小吃了一惊。
　　他身上因乘飞机乘汽车沾染上了各种难闻的气味，严谨被动地靠在他的肩头，不能否认，他的身上除了那些难闻的味道之外，还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所以严谨并没有推开他，而是让他拥抱着，闭上了眼，放松了身体，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就松懈下来了。

　　夏至办好出院手续，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严谨被一个男人拥抱着。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从侧面望去，神情坚毅。严谨靠在他的肩头，脸上表情是少有的放松。而病床上的严母则满心欢喜的望着他俩。
　　听到有人进屋，严谨睁开眼，一下子看到夏至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单子，直直地看着他俩。不知怎地，严谨心中一懔，随即轻轻推开了吴小军。
　　吴小军转过身来，看向夏至。
　　吴小军是国字脸，浓眉大目，相貌堂堂，加上敦厚的身板，给人一种稳重可靠值得信赖的感觉。夏至的直觉，这个男人就是严谨口中的未婚夫。心倏的宕到谷底：这个人坚毅厚实稳重，与他相比，自己就仿佛是蔡绍花园中的盆景，固然精致，却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历练敲打。夏至觉得，谁更适合站在成熟独立的严谨身边，给她照顾给她安全感，简直是不言而喻的。夏至清澈的眼眸里的光彩慢慢黯淡下来。
　　“夏至，我朋友。”严谨对着吴小军说。
　　吴小军也在打量夏至。夏至是典型的江南人，五官精致，个子虽高，体型却偏于豆芽菜型，气质干净利落，眼神清澈，带着点小小的忧郁。和从小做农活、后来喝洋墨水吃奶酪牛排的吴小军相比，就显得单薄些了。
　　不等严谨介绍，吴小军就抢上前一步，伸出手：“你好，我是吴小军，严谨的未婚夫。”
　　夏至被伸到眼前的大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也伸出了手和他相握，这是一双干燥温暖有力的手。
　　“这几天多亏你陪着小谨，辛苦你了。”吴小军又加了一句，并用力握了下手，表示感谢。
　　夏至茫然一笑：“不客气。”吴小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笃定神情严重刺激到了他，夏至努力地缩回自己的手。
　　吴小军的举动相当的出乎严谨的意料，从出现在病房这一刻起，他就时时刻刻让她处于惊讶状态。印象中，他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是分开的太久了，连他为人处事的方式都没有印象了？还是他改变了太多？夏至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迷茫沉郁的神情又出现了，让严谨有一点点心疼。不管怎么说，让他恢复开朗的样子可是费了她不少心力。
　　“夏至，手续都办好了？”严谨问。
　　“是，可以走了。”夏至看向严谨，发现严谨眼中有一丝担忧，勉强笑了笑。
　　看到吴小军疑问的眼光，严谨解释：“我要把我妈转院到杭州去，已经拜托王一卫安排了。”
　　“喔，对，到一卫的医院去应该好一些。”吴小军点头，提起王一卫的口气也是相当亲热。
　　刚才夏至去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严谨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但是严母似乎自己走动还有些体力不支，夏至说：“我去借轮椅。”说罢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三个人倒是如同把话说尽了一般，无声无息。严谨把头别向窗边，不去看吴小军，紧抿了嘴。直到夏至推了轮椅来到病房，吴小军抱起严母，放到轮椅上，很自然地推了走。严谨去拿床上的东西，夏至默默上前接过严谨手中的东西。严谨又四处看了看病房，怕拉下什么，看到了吴小军的行李箱，帮他拖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