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30、第 30 章

　　李芸很久没有这样安心的睡过一觉了。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唯有门上玻璃透进来的隐约光线。夏至趴在她的病床上，没有声息。她的点滴已经拔掉，除了有点饥饿，没有别的不适。
　　李芸微微撑起身体，凝视着夏至。熟悉的气息，让她如此安心如此放心如此舒心。就这样一辈子该多好！
　　不是没有后悔过，夏至心碎的眼神是她心中永远的刺。可是如果回到从前，她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她不敢肯定。王洋爱她对她很好，几乎是百依百顺，李芸更觉煎熬。她觉得自己是个罪恶的人，一边背叛了她心爱的人，一边对着爱她的人又无法用心去爱，她利用了他却没有能力去爱他。那种煎熬，让她度日如年，还须在母亲面前强颜欢笑。当母亲最终还是走了，她选择了离婚。签下离婚协议时，王洋抛下一句话“你是个没心的女人！”李芸凄然一笑，她伤害了所有爱她的人。只是，谁说她没心！她的一颗心，不过是全放在了夏至身上，没有随身携带罢了。
　　可是，现在，她真的好像弄丢了她的心。
　　“芸儿，你要什么？”夏至抬头发现李芸半撑着身体看着他，忙问。
　　李芸摇了摇头，心说：“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若说不知道李芸在想什么，那可枉费他们相知相恋了四年。只是，这一刻，似乎有什么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夏至发现他竟然硬得下心肠来，就和她隔着一米的空气，默默相对，眼睁睁地看着晶莹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

　　在夏至的陪伴下，李芸很快恢复了。
　　夏至态度温和，照顾她面面俱到，李芸太享受这种感觉了，真希望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只是夏至对她，亲切中带着点疏远，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知道李芸要和卫晓晴一起开花艺中心，夏至帮了她去跑营业执照什么的，帮她联系装饰公司装修店面……夏至自己开茶室的时候可是做甩手掌柜，一切的一切都由他三个姐夫操心，他只要现成老板做做就好了。
　　所以，卫晓晴逮到空儿，问他：“夏至，你到底怎么打算？”
　　夏至低了头，看着地面，一声不吭。
　　卫晓晴叹息，“夏至，你的温柔真是一种罪过。”
　　夏至抬头，不解的看着卫晓晴：“为什么？”
　　卫晓晴无奈地摇头：“你长这么一付好皮相，又这么温情款款地待人，你让人家作何感想？”卫晓晴深有感触的说，当初她情之所钟，夏至又那么温柔，让她产生错觉。后来才发现，原来他待人就这种风格，倒是和贾宝玉有一拼。
　　夏至呆了一会，失笑道：“原来这也有错。”
　　卫晓晴瞪他一眼，心说：“这错，严重着呢。”
　　默默了一小会儿：“不管怎样，你们俩都是我好朋友，希望你们都能过的开心些。”
　　“谢谢你，晓晴。”夏至郑重地道谢。

　　严谨是到银行去给吴小军的父母汇款的。结果，隔着大街看到夏至和一女孩站在人行道上，看着一个正在装修中的店面。严谨很懊恼，眼神这么好干吗？夏至脸上那开心的笑容，那么清晰的映入严谨眼中。边上那人，分明是夏至念念不忘的李芸。不知为啥，李芸伸手在夏至脸上摸了一把，严谨的心“咯噔”一下。李芸也一直在笑。有那么好笑的事吗？天上掉馅饼了？严谨愤愤的想。觉得闹心，觉得不爽……这小半年来，严谨觉得自己的情绪太大了，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夏至的一只手抚过李芸的长发，那一刻，严谨想：我也要留长发！
　　夏至说这些天比较忙，原来在忙这个。想想也是，一贯游手好闲的他，有什么能让他忙的？也就一个李芸了吧。
　　严谨傻傻地站了一阵子，孩子气地想着：夏至，你可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要出现的话……出现的话，自己会怎么样呢？回过神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只得一个人怏怏地进了银行。

　　终于一切搞定，明天花艺中心就可以开张了。三个人叫上卫晓晴的先生何熵一块到饭店正儿八经的吃了顿饭。何熵挺欣赏夏至的，夏至却淡淡的。吃完饭，卫晓晴和先生回家了，夏至送李芸。
　　车厢里气氛比较沉闷，李芸悄悄地打量专心开车的夏至，心里甜甜的。
　　“去湖边坐坐？”
　　“随你。”李芸温顺的说。

　　并排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正是三秋桂子袭人醉的季节，一弯新月在夜色中分外的明亮。
　　李芸慢慢地偎了过去，夏至的身体有点僵硬，还是把她搂在怀中。
　　“夏至，我们重新开始，好吗？”靠在他的肩上，李芸怯怯地满怀期待地问。
　　夏至目视着夜色中的湖，默默的没有开口。
　　“夏至？”李芸抬起头，微微仰视着夏至。
　　“你开心吗？”夏至忽然问。
　　“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有人说：快乐纯粹是内心的事，制造快乐的不是物体，而是观点想法和态度。”夏至脱口而出。说完了心里疑惑，这想法是哪里来的。
　　“嗯？”李芸不解他的意思。
　　“你离开的时候，我很沮丧……现在你回来了，可是我还是快乐不起来。”夏至有些茫然，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对不起，芸儿。”
　　李芸呆住了，半晌，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夏至……”这段时间来，夏至替她鞍前马后的奔波，李芸以为夏至已经回心转意了，谁知他却是这样一番话。
　　“芸儿，我想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与其痛苦的停留在原地，甚至妄图回到以前，不如及时地卸下包袱，轻装前进。”
　　“我一直不能原谅自己，是我的无能让我们都陷入痛苦的境地……我和你一样的烦恼过痛苦过焦虑过抑郁过……可是这一切都于事无补。”
　　“后来，有人告诉我，在我们的一生中，总是不可避免的会犯一些或大或小的错误，会遇上一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自己无法控制无法解决的事情。如果我们不能够接受现实，不能够学会自己原谅自己，不能够放开过去，那么我们就会陷在过往的泥潭中无法自拔，终日自责度日，从而失去往前走的信心和勇气。……过去的那些年，我一直停留在过去中，不给自己一点机会……现在，我想放下以前的一切，继续往前走了。我这么想的时候，就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生活比想象中快乐了很多。”
　　李芸无语了。不自觉的就坐直了身体。
　　隔了一小会，说：“我明白了。”
　　“对不起。”夏至有些不安。
　　“谢谢你陪我这些天，帮我这么多事。”说着，李芸还是忍不住哽咽了。
　　夏至只得轻抚她的背。
　　李芸的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把李芸送到家门口，夏至本欲离开，却被李芸拉住了手不肯放。夏至无奈的看着李芸，她泫然欲泣的神情实在是让人怜惜。夏至紧紧地拥抱了李芸，仿佛用了一生的力气。她的身上是淡淡的香水味。深深的吸了口气，夏至在李芸耳边轻声说道：“再见了，芸儿。”李芸的声音完全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捂住了嘴，微微点了点头。
　　从李芸家出来，夏至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似乎终于和从前的自己告别了。
　　在夜色浓重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转着。这段时间来，隔些天就会和严谨通电话，但她似乎也很忙，态度冷淡，夏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刻，想见她的心情是如此的强烈，尽管夜已深，夏至还是把车开到了严谨小区。
　　坐在车里，犹豫了一阵，还是拨了严谨的手机。单调的“嘟……嘟……”长音，无人接听。没听见吗？睡着了吗？直到手机里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夏至有些无力地仰头靠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