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27、第 27 章

　　坐到车上，夏至问严谨：“去哪里？”
　　“就去有一次你带我去过的那个……叫什么山来着？就是三天竺那里。”严谨费劲的想，还是叫不出山名。
　　“天竺山？”
　　“对对对。”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烈日暴晒了一天，热浪滚滚，街上人影稀少。夏至习惯性的把车开的飞快。
　　在某个路口一辆斜次里杀出来的车差点撞到一个突然串出来捡饮料瓶的人。两人看在眼里，同时吓了一大跳。那辆车里的司机，放下车窗，对着捡瓶子的人破口大骂。捡瓶子的人，穿着环卫工人的厚厚长袖长裤，头上搭着毛巾，戴着草帽，看不太真切她的脸，默默地走开了。
　　“夏至你也开慢点。”严谨连忙道。
　　夏至放慢了车速。
　　“我一直很佩服这些烈日下依然认真工作、自食其力的人。我想换做我怕是做不到。”严谨忽然开口。
　　“嗯。”夏至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那个开车的人，太可恶了。人行道本来就该减速的，态度那么横。”
　　“那个人，突然串出来，很危险的。撞到麻烦就大了。”夏至回应。
　　严谨看来夏至一眼，这是个养尊处优的孩子啊，只知道撞到了人，开车的就麻烦大了。“你知不知道那个环卫工人为什么这么急着串出来捡瓶子？”
　　夏至摇摇头。
　　“我们这个城市正在努力打造‘国内最清洁城市’，有很多严厉的措施。据说其中有一条就是如果在这样的主干道上发现一个烟蒂或饮料瓶之类的垃圾，那么负责这个路段的环卫工人就会被扣5块钱。他们的工作很辛苦，日晒雨淋，收入却极有限，城里的消费又高，所以他们拼了命也要保住自己的一点工作成效。她这样不要命地跑出来捡个瓶子也就是为了不被扣掉5块钱而已。”
　　夏至默然。确实，他从来不关心这些，从来没想过环卫工人工作辛苦却工资低廉。他只知道这个城市很干净，这个城市很美丽，他很享受这种干净与美丽。
　　“我佩服他们，因为他们吃苦耐劳努力干活，我佩服他们，因为他们尽己所能自食其力。”严谨认真的说。
　　夏至猛然一个刹车，停了下来，严谨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冲。
　　“你想说什么？”夏至注视着她，问。
　　严谨叹了口气，“我不想说什么，只是有感而发。有的时候，看着他们想到他们，我心中有罪恶感。尤其是这样的三伏天，我坐在冷得发抖的房间里，喝着茶，不知所谓的无所事事的时候。”严谨自嘲的笑笑：“呵呵，我是不是太虚伪了。”
　　夏至若有所思。后面的车子喇叭按个不停，夏至赶紧开车。
　　“你不是虚伪，你只是比较善良。”夏至低声说到。

　　正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刚刚还烈日当空，开着开着，前方就乌云密布，然后就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车子上，叮咚作响。路上行人四处逃窜寻找避雨的场所。
　　夏日午后的雷阵雨，以暴烈的形态带给人们一丝清凉，让人又爱又恨。
　　夏至轻车熟路来到法喜寺。雨已经停下来，地面上已经看不出下过雨的痕迹，唯有空气中蒸腾着挟带了泥土气息的湿气，太阳早已从乌云背后探出头来，闪的人眼花缭乱。
　　开始往山上走，盛夏时节，茂密繁盛的枝叶遮挡去烈日的暴晒，所以山上有一种难得的清凉清幽清香。沿途有不知名的黄色的白色的小花点缀在绿地上，树叶是老成的绿色，树下的蕨则是娇嫩的绿色，不染一丝尘埃。
　　曲曲折折来到山顶，严谨已是汗如雨下，微微喘气，双颊粉红。夏至看着她笑，严谨难为情地说：“太缺乏锻炼了。”
　　站在山顶，极目远眺，四周变得十分静谧，唯有偶尔的虫鸣。头顶的天空湛蓝，西边却是玫红色的晚霞。没有一丝风，桔红色的又圆又亮的太阳挂在半空中，给远处的湖光山色洒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真美！不虚此行。”严谨感叹。
　　“废那么大劲，就为了看这转瞬即逝的夕阳。女人浪漫起来真可怕。”夏至笑着说。
　　“夏至，我们的生命总是布满了艰辛、苦涩和烦恼，正是这样的美景点缀了这个艰难的过程。寻找生活中的美，对我而言是让我有勇气有信心热爱生命勇往直前的动力。”严谨认真的说道。
　　夏至的眼里是严谨那张夕阳下被晚霞映衬得绝美的脸庞，抬起手想去抚摸一下，手在半途又停住了。
　　“顾城有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我不知道他原意是什么，我把他理解为对光明的向往，要善于寻找生命中的光明和美好。唯有如此，我们布满荆棘的生命之途才不会成为荒芜一片的荒原。”
　　“光明也好，黑暗也好，美丽也好，丑陋也好，无非是殊途同归，所有的人终究都会如这夏天的阵雨般转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所以，何必如此辛苦，自欺欺人地寻找所谓的美景。”夏至嘴角微微上翘，带着点嘲讽的神情说。
　　“不错，殊途同归，所以我们要向死而生，尽管所有人的终极归宿都是同一的，但是生命存在的过程却大不相同。就像我们从不同的方向攀上这山顶，走过的路、见到的风景、享受的成就感都是不一样的。聪明如你怎么会不理解？夏至，你现在是存心闭目塞听……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心地柔软的人，难道你忍心看你身边的人为你担忧为你焦急？”
　　“要不……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和你同看夕阳呢？”夏至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似乎注视着严谨，然而眼神飘渺，没有焦距，“你会担心吗？”
　　“我很担心很焦急，作为朋友，我希望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你。”严谨很严肃的说。
　　“朋友吗？”夏至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以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呢喃着。
　　严谨还是听到了，心中倍感煎熬：是自己的脆弱引他误入歧途。惟其如此，更希望还原一个神采飞扬的他。
　　默默无语。静谧的山顶，似乎连小虫子们都禁了声。
　　“夏至，你看。”严谨忽然指着东边兴奋的说：“彩虹。”
　　果然，一道七彩的虹悬在远处的空中，给夕阳下的城市增添了一份妩媚。
　　“虽然夏日的阵雨转瞬即逝，但是，正是有了这些漂浮在空中的微小的水滴，才会有美丽的彩虹形成。”
　　“嗯。”夏至始终是魂不守舍地望着严谨。
　　严谨轻轻叹息，做心理咨询师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的挫败过，你在这里说半天，他根本不知神游何方。
　　“夏至。”严谨终于忍不住了抓住了夏至的手。
　　“嗯？”手被拉住，夏至回神。
　　“振作一点，不要，让我失望！”严谨还是把自己搭了进去。
　　夏至审视着严谨。此刻，她的烦恼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她的期盼清清楚楚的蕴在眼底。“她在为了我而烦恼！”一个声音在心里不断重复……终于夏至迟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