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20、第 20 章

　　昨天是夏至日，是夏至的生日。
　　半梦半醒的一夜，清晨在雨声中醒来，尽管睡得不好，又是大雨，潮湿闷热，但是夏至的心情不错。沏了一杯自己亲手炒的茶，其实他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清晨起来空腹喝茶，不过夏至一向不在意这些。
　　跑到画室，铺开宣纸，泼墨挥毫。送给严谨的画得到她的赞赏，夏至心花怒放，尽管严谨是个根本不懂画的人。
　　画完了，夏至颇为满意，转战到厨房，让小闵教他做蛋糕。夏至并不擅长做这些事，他嘴刁，对吃很挑剔，但从不自己动手。家里愿意伺候他的人多着呢。难得兴致勃勃地做蛋糕，完美主义的习性发挥到极致，直到做到第四个才算满意。还只是个蛋糕胚，藏冰箱里了。扔下厨房里的烂摊子，自然有人收拾。
　　折腾了大半天，累了，吃了二姐给他做的面条，夏至日吃面条是习俗，也算是他的长寿面。准备午睡，没想到李芸来了。
　　李芸穿了白色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烫得笔直，白玉般的手腕上是一串紫水晶。这串紫水晶还是当初夏至卖了几幅画买来送她的。没什么修饰的李芸，看上去如出水芙蓉，宛如初进大学的女生。这么俏生生地站在夏至面前，水汪汪的大眼睛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夏至恍惚了，依稀回到了10年前。
　　10年前，那个夏末初秋的午后，身为大学新鲜人的夏至和李芸邂逅于芳香馥郁的丹桂树下，长发飘飘、白衣胜雪的李芸，也是如此柔情似水的凝望……
　　“芸儿？”不受大脑控制的冲口而出，夏至眼底是遏制不住的柔情四溢。
　　“夏至。”李芸惊喜万分，原以为会和上次一样受到冷遇，没想到夏至痴痴凝望、温情如昔。李芸精美的脸庞散发出迷人的光彩，紧走几步投入夏至的怀里。
　　夏至如受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的仅仅拥着怀里的李芸，摩挲着他柔顺的长发，喃喃道：“芸儿……”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原来从未忘记过。李芸双眼濡湿了。“夏至，我爱你。”如叹息般地吐出一直潜藏于心底的几个字眼。
　　这一句话却如一盆冷水浇醒了心神恍惚的夏至。李芸猝不及防地被夏至推开，不解地睁大眼睛望着夏至：“怎么了，夏至？”
　　夏至迷离的眼神回归清明，依然直视着李芸，眼里的温情冷却下来，紧抿了嘴不吭声。
　　李芸对夏至了解太深，自然明白对他不能急。至少这一拥抱表明夏至心中仍然有她，原是自己伤他至深。振作精神，嫣然一笑，从包中掏出一精美的盒子递给夏至：“生日快乐！”
　　夏至没有接，李芸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夏至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逛商场，说好了，等我们有钱了你生日的时候送你一块豪雅的运动款腕表？我给你找来了。”
　　“谢谢，现在不用了。”夏至淡淡地回应。
　　……
　　“夏至，这些年，我走遍了千山万水……才发现最爱的始终是你……所以，我回来了。夏至，能不能原谅我？”曾经清雅如兰，如今多了一份历练后的成熟妩媚，李芸美丽尤胜于昔。深情而略带幽怨眼眸，是如此的让人怦然心动。
　　“我原谅你……”夏至恍然说道。
　　“真的！”李芸再度惊喜。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从来没有责怪过你，不是吗？”
　　“夏至……”李芸的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李芸微微扬起脸看着夏至，眼角挂着泪珠，脸颊上犹有泪痕，眼里充满着期待。
　　夏至也是怔怔地看着李芸，脸上是一贯的淡漠，眼神却是变幻莫测。李芸心情忐忑地等待着……
　　夏至温柔地把李芸拥抱入怀，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李芸的发梢，良久，缓缓开口：“芸儿，你还是这么任性，这么自信。”
　　“夏至，在你面前任性不是你给我的权利吗？”回想起那些被夏至宠爱着的日子，李芸心里有一丝甜蜜，双眼水气氤氲地望着夏至。
　　“我给你的权利……”夏至轻轻一笑，“是的，……可是，你已经放弃了。为什么你会认为在你兜了一圈之后，我还会在原地等你呢？”
　　“夏至！”李芸惊讶地凝视着他。
　　“芸儿，你也知道，但凡是我有的东西，只要你开口，没什么不能给你的……”夏至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忽然就觉得意兴阑珊。
　　“是……”李芸低下头来。夏至一向是这样地由着她予取予求，所以她才会回来，希望和他重新开始。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用那样的方式来……”夏至停了下来，神情疏离带了点困惑地看着她。
　　“夏至，我当时真的急坏了，我……”李芸说出来也知道这样的说辞是多么的苍白，“对不起。”
　　夏至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芸儿，我原谅你，但也不想和你重新开始，……我们，到此为止吧。“
　　“夏至，我错了，……我爱你，可不可以，让我来弥补以前的错？”李芸泫然欲泣。
　　“芸儿，”夏至感觉无比疲倦，“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夏至，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夏至无言，两人四目相对。
　　“对不起，我，不愿意……”夏至轻叹道。
　　李芸难以置信，温和如夏至会说出这样绝决的话来。
　　“我累了，你请自便。”夏至说罢，转身离开。
　　望着夏至瘦削的背影，李芸的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只觉得满心的苦涩。

　　夏至是真的累，清晨起床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可是越是累，越需要休息，越是睡不着。转辗反侧，满脑子是李芸水气氤氲略带幽怨的眼眸。她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夏至迷糊了好久，想起和严谨约好了的一起晚餐，还有自己亲手做的蛋糕。这样心境纷乱的时刻，严谨于他犹如溺水者的稻草，夏至从来没有如此渴望严谨的存在过。
　　只是没有想到，李芸并未离开。所以毫无防备地看到李芸美丽的脸庞上哀怨凄凉的神情，夏至心中的坚冰刹那融化了。
　　“夏至，不要赶我走，至少让我陪你过这个生日，好吗？”从来心高气傲的李芸用这样一种不确定的恳求的语气对他说话，夏至的心都要颤抖了。还是……舍不得吗？
　　李芸一定要夏至带着她去南山路上的“红泥砂锅”。红泥在南山路上有些历史了，当初他们在美院读书的时候，也会而偶尔来搓一顿。
　　夏至给严谨打了几次手机，都没人接。
　　李芸点了一桌子的菜，夏至食不知味，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吃罢晚饭，李芸原想和夏至写手湖边散步，重温旧梦。可惜雨太大，只好钻进了美院对面的一家酒吧。这里依然是美院学生流连的地方，也曾经有夏至李芸的身影出没。只是，物是人非。
　　夏至闷闷地喝酒，脸色阴郁。李芸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一直惴惴不安。分别这些年，夏至变化太大。虽然清俊如昔，岁月几乎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但是现在的夏至心中所思所想，李芸已经无从揣测了。
　　走出酒吧，依然是大雨。夏至脚步虚浮，却眼神清明。李芸也陪着喝了不少就，两人都不该开车。夏至不管这些，照例把车开得风驰电掣。李芸坐在一边，心都要跳出来了。
　　最终和一辆在路中间违章掉头的车撞到一起。虽然是酒后，夏至还算反应快，猛踩刹车，所以除了夏至没有其他人受伤。夏至为了保护副驾位置的李芸，于千钧一发之际把方向往右猛打，结果是自身失去平衡，脑袋撞到了车门上。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人都有可能会甩出车外去。
　　尽管对方是违章掉头，夏至却是酒后驾车、超速行驶，双方各自承担一半责任。夏至一脸的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送到医院，医生看了居然说不严重。鉴于他有头晕，也不知道是撞的还是酒精的作用，医生让他做了脑部CT，要留院观察。夏至说什么也不愿意留下来。李芸只得陪着他打了出租车回去。夏至的车，左侧车头严重受损，让开修车店喜欢改装汽车的朋友拖走修理去了。反正酒后驾车，保险公司是不赔的。
　　夏至为了逃避家中老妈、姐姐们的唠叨，一直住在茶室的楼上，那里有他的卧室和画室。回到家，实在是没什么精神来和李芸说话了，夏至匆匆洗了一下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芸看了这一会儿夏至，一时担忧，一时甜蜜。去把夏至沾满了鲜血的T恤给洗干净了，然后，趴在夏至的床边，继续痴痴地看他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