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18、第 18 章

　　严谨叫上吴小芳，在火车站接了吴小军父母一行人。严谨印象中的吴父原是一个扎实黝黑的老农，虽然不高大却也健壮。现在一打眼蜡黄憔悴消瘦的脸，看来真的病的不轻。吴小军父亲母亲和哥哥嫂嫂外加一侄儿，浩浩荡荡一群人，大包小包，不像是来看病的，倒像是来旅游的。严谨没想到有这么一大堆人一大堆东西。早知道开个商务车来了。严谨的意思让吴小芳带了哥嫂打出租车，严谨则直接把准公婆送到医院。和王一卫约好了时间的人，人家大医生时间就是金钱。
　　吴小军的嫂子不乐意了，觉得太浪费钱，他们是不介意挤一下的。结果，严谨的车里硬是挤进了两个大男人、三个女人、一个8岁的男孩。这一路车开得严谨心惊胆战的，唯恐被交警抓到超载罚款。
　　到了医院门口，却没地停车，被保安拦在门口，得等里面的车出一辆才放一辆进去。小朋友对车子的新鲜劲过去了，开始不耐烦地折腾开了，这里敲敲那里挖挖的，严谨看在眼里不免心疼自己的车子。三个女人凑一块开始用家乡话叽里呱啦的聊开 ，还夹杂着大声呵斥孩子的骂声，严谨有点受不了了。严谨生活中的人，假斯文也罢，真有教养也好，反正很少这样唧唧歪歪地大呼小叫的，更何况人家说什么她一点都听不懂！前面还有个交警在溜达。于是掏出钱包，扯了张粉红色的钞票塞在孩子手里，让他们姑嫂带了小孩去对面的超市逛逛。两个女人家一小孩兴奋莫名颠颠地下了车，直奔超市去了。
　　好不容易轮到严谨他们可以进医院了，赶紧停好车去找王一卫。想不到过了约定时间，王一卫去做一个加塞的手术去了。只能又等。
　　吴父吴母第一次到城市来，看着衣着光鲜、忙忙碌碌、匆匆来去的人们，顿时变得缩手缩脚，老实巴交地坐着不敢吱声了。吴小山，吴小军的大哥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闷葫芦一个，四个人坐在大厅里，俱是一声不吭，还算耳根清净。按理说，严谨应该和准公婆聊聊天的，了解一下病情，慰问一下。严谨场面上还是挺会来事儿的。可是他们不会说普通话，严谨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交流失败，只得作罢。
　　逛超市的满载而归，吴宝贝心花怒放的吃着“好多鱼”，一手拿着一把玩具枪。
　　“嫂子，医生还没来？”吴小芳问。
　　众人眼光齐刷刷地看向严谨，严谨本来就被这一声“嫂子”叫得浑身不自在，被众人目光齐射，那真是一种煎熬。“王医生做手术去了。要不，我们先去吃中饭。”
　　严谨领了一行人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饭店。踏进富丽堂皇的大厅，吴母扯了扯吴小芳的衣服，嘴里嘀咕了几句。吴小芳点头，跳到严谨面前：“嫂子，咱妈说了，随便吃点，可别费钱了。”
　　严谨转头冲吴母一笑：“没事没事，都来了……”说罢让迎宾小姐领了去包厢。
　　这一顿饭三百多块钱，在严谨是平常事。怕吴父吴母心疼钱，已经尽点些家常菜了。看在吴父吴母眼中却是这个准媳妇太会花钱了，一脸不豫。吴小军嫂子张岚儿和吴小芳、吴宝贝倒是吃的兴高采烈。
　　吃完了仍回医院。打王一卫的手机，王一卫满脸疲惫地出来。和吴家一行人寒暄过后，便把严谨拉一遍，吴父乃自费病人，住院耗资不菲，都得自己掏。王一卫建议反正是来检查，也可以不住院。严谨略加思考，还是决定给老人住院。70来岁的老人了来回折腾怕累着他。严谨更怕不给老人住院，吴小军会有想法。花钱就花吧，花钱买个太平也是值得的。
　　王一卫不是这一科的医生，又带了他们找另一医生，开了住院单。严谨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把一把钞票，医院就有这种奇怪的嗜好，不刷卡只收现金。严谨上次自己父亲住院时已经把这些门道都摸清了。吴父吴母看着严谨把大巴的现钞递进窗口去，脸都绿了。
　　安排了双人病房，如今医院病房也跟宾馆标准间似的，当然价格比宾馆便宜多了。住院医生前来初诊过后，开出了一堆化验单。暂时安顿下来，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这一天折腾的。严谨得空给夏至打电话，夏至却一直没接。怪了，严谨不免心里嘀咕。
　　带了一行人熟悉了医院，又熟悉了医院周围的环境。令人吃惊的是这一行人号称是来看病的，却几乎没带什么钱。严谨张了张嘴，到底是忍着了啥也没说，去ATM机上又取了两千块，交到吴小山手里。吴小山一脸难为情不好意思收下，张岚儿见状毫不客气一把接过。

　　一切安顿好。又到了吃饭时间，考虑到中午老人心疼饭钱，严谨带了大家去医院食堂吃饭。
　　梅雨季节，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气压又极低，令人极不舒服。严谨看着大家开怀大吃的样子，说实在的不太理解，都怀疑肺癌了，还能吃的这么没心没肺吗？
　　没心思吃饭，严谨掏出手机，发现有夏至的3个来电，居然都没听到。忙躲到一边去打电话，这回打过去，还是没人接！
　　吴小山留下来陪夜，剩下的人，除了吴小芳都坐上严谨的车回严谨的家。

　　严谨早有觉悟：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是一堆人的事。若婚姻的对象在有了配偶之后对自己家人视若无睹那还叫人吗？还能放心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吗？所以吴小军出息之后反哺家人的行为，严谨还是支持的，虽然不可避免的带来无限烦恼。只是当这一家人用家乡话交谈甚欢，严谨却不知所云的时候，难免失落。这种格格不入的无力感，让她深深的觉得自己始终只是个外人。
　　吴宝贝兴奋了一天，终于累极睡着了。严谨给吴母送牛奶去，发现吴母坐在床上独自垂泪。原来白天的无动于衷也是勉强装出来的吧。放下牛奶，看着苍老憔悴的吴母，严谨心中不忍。吴母是典型的传统农村妇女，一辈子只知道勤俭持家、辛苦劳作、伺奉丈夫、养育子女。如今儿女都长大了，自己年老了，眼看可以享点清福了，丈夫却被诊断为肺癌。怕是早已一个人躲在暗处偷偷哭过无数回了。严谨从客厅拿来纸巾，默默地坐在老人身边，帮助她拭泪，轻声细语地安慰着。这原是严谨最为擅长的事儿了。
　　吴母生命中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地重视她，会坐在她身边耐心温柔地安抚她。她生命中的每一个人从来都是从她这里索取，从来没有一个人考虑过她的心情她的需要。严谨的安抚简直就是荒漠中的甘露，让吴母倍感温暖。泪水如决堤洪水汹涌而出，最后干脆趴在严谨的肩头酣畅淋漓地哭了一通。这大概是她懂事以来惟一一次的在人前痛哭了。
　　尽情宣泄过后，吴母心中宽松了不少，一贯慈爱的眼里对着严谨更是闪烁着一种感激的光芒。在吴母眼里，这个儿媳不如张岚儿那么容易说话、可亲可近，心里对她是敬而远之。但今次的表现，让吴母自豪又感激。自豪的是准儿媳漂亮聪明能干有钱，当然是跟儿子相配的；感激的是这么多人里 ，唯有她心思细腻地关心自己的心情。
　　严谨看着吴母，其实心中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个人在家乡过着失去爱人的孤独岁月。所以对于吴母是极其的同情和理解，出自于真心的关怀。
　　细细地教了老人如何使用卫生间里的设施，等她洗过了，看着她睡下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