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17、第 17 章

　　连着两天的滂沱大雨，倾泻而下，天地间充斥着氤氲水气，山色草木因了这到处弥漫的水气的滋润，越发的青翠欲滴、葱葱茏茏，正所谓“青山渺渺波漾漾”，“蹊径浑浑映花竹”。烟雨迷蒙的杭州进入了恼人的雨季。
　　傍晚时分，夏至准时来电，说的是因大雨而堵车在路上，要晚些才到，让她先吃点东西。
　　严谨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拿出刚刚网购来的《西湖绘画》一书，慢慢阅读。之所以买这本书，也是存了一份想深入了解夏至的心思，因而在网上闲逛的时候看到了这本书便买了。这书图文并茂、文字优美，严谨看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夏至再次来电话的时候，严谨颇有些遗憾的放下了书本，塞进包里，打算回家睡前再看。
　　两个人天天在外面吃饭也挺腻的，所以有时夏至会带些净菜过来，在严谨家烧了来吃。当然是严谨下厨，夏至一看就是那种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虽然号称是开茶室的，号称自己是农民。这菜估计也不会是他自己买的。两个人似乎浑然不觉这样的日子过的有多暧昧。
　　时间不早了，两人在严谨家附近找了个饭店吃了饭，然后，夏至送严谨回家。临下车的时候，夏至递给严谨一卷轴，说“送给你的。“
　　严谨不解地问：“什么东西。”
　　夏至浅笑着说：“上去再打开看吧。”
　　目送着严谨消失在铁门里，夏至才驱车回家。
　　雨还是不断地下，这雨季才开始呢，这样的势头下去的话，恐怕要水漫金山了。夏至想着。

　　严谨进了家门，甩了鞋，扔了包，迫不及待地打开夏至给她的卷轴。不觉轻轻的“呀”了一声，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精裱过的水墨山水。
　　远景是线条清刚的山峰，用墨深润了，有寺院一角掩映于树林之中。中景是一片水面，有一叶小舟行于期间。右下角为树木围绕的楼阁隐现。整幅画，山色简淡，布局空灵，清劲柔韧的线条，营造出一个山静、湖平、风清、林幽的幽淡境界。笔墨简括，却意境深邃，表现出作者平淡天真的画风和诗意浓郁的才情。
　　夏至的画风和他目前表现出来的人格特征颇不相符。
　　严谨痴痴地看了良久，轻轻地把画儿放在桌上，拿出手机。
　　“你画的？”
　　“喜欢吗？好久没画了，都有些生疏了。”夏至的声音听来似乎心情颇好。
　　“喜欢……”严谨不知为何的在心中叹息。“谢谢。”
　　“喜欢的话可要挂起来……”
　　“改天……你来帮我挂……”
　　“好。”夏至爽快地答应。

　　严谨坐在画卷前面，脑子里把夏至的言行举止过了一遍。所有关于夏至的记忆中，给严谨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夏至一身白衣，神态安详、举止优雅的沏茶的模样。这形象和他的画风相符，应该是夏至的原始气质形象吧。
　　其实严谨经手的咨询个案中，像夏至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现代都市人欲望多压力大，出现各种心理偏差或障碍也算是正常。严谨治疗此类个案的成功率也很高。只是，碰到的对象是夏至，严谨有点下不了决心，选不好方案。真是奇怪了，做了这么些年心理咨询还从未这样举棋不定过。如果能更多地了解些夏至的过往，肯定会有助于帮助他解决问题。严谨马上想到了那个夏至口中的“芸儿”，当时惊鸿一瞥，也知道是个美人。还有就是饭店中偶遇的卫晓晴。她们应该是他过去生活中的重要人物？也许可以找卫晓晴聊聊。不过这似乎有违心理咨询的职业道德。
　　……

　　严谨旁敲侧击地意图从夏至口中了解些他的过往。夏至非常警觉，总是避而不谈、保持缄默。没有甩手离去已经算不错了，严谨自嘲的想。
　　严谨被夏至送到楼下，道过晚安，欲下车离开。
　　“明天晚饭，我来接你？”夏至忽然说。
　　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也奇怪，很少提前约好什么事儿，基本都是临到那一刻电话联系。
　　“好啊。”严谨回头，黑暗中也能发觉夏至亮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情绪。

　　严谨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家里的电话铃声。急急开了门进屋，铃声却停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吴小军。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了。以往他不来电话，严谨也会打过去。严谨不喜欢用MSN、手机短信之类的联系方式。基本上是有话说就用电话。这段时间，光想着怎么来搞定夏至的问题，吴小军几乎没有出现在严谨心中过。严谨不觉有点内疚了。忙拨会电话去，那边是马上就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严谨。”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了？”劈头就来一句话，很不高兴的语气。
　　严谨不自觉地看了看墙上的钟，11点多了，是不早了，不过吴小军的口气还是让严谨很不高兴。今天在夏至的茶室吃的晚饭，夏至姐姐做饭的。夏至上面有三个姐姐，小寒是他的三姐，回家待产去了，换成二姐夏白露来照顾他。夏至家姐弟四人都是拿节气作名字的，大姐教夏春分，严谨觉得他父母太有才了。可以想见的是：三代单传、有三个姐姐的夏至在家里是如何地被呵护备至、宠溺万分。因此，夏至偶尔的任性和孩子气倒反而容易理解些。吃完晚饭，闲谈中，严谨聊到了夏至的画儿，夏至难得兴致盎然地和她说了很多，心情颇好。结果聊到后来，严谨问他为何放弃了专业，夏至不吱声了。
　　“和朋友喝茶聊天了。”严谨还是回答了。
　　“以后早点回家，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太安全……”分明是关心，非要用硬邦邦的语气。
　　“嗯，没事的，朋友会送我的……最近，很忙吗？”
　　“一个case比较紧……”
　　“喔。”
　　……
　　两个人通电话常常觉得无话可说。
　　“我爸妈他们明天上午要到杭州，你去火车站接一下。”
　　“什么？”严谨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我爸，怀疑是肺癌，到杭州来检查。你帮我照顾一下。”
　　“肺癌”，严谨傻了，不过想想他爸那个老烟枪，肺癌是极有可能的。
　　“怎么会这样？”严谨叹息。
　　电话那头也是长长的叹息。吴小军是孝子，得知这样的消息他心里肯定很难过，一时又过不来。“我和王一卫联系过了，但是我哥他们不太熟悉，你多帮忙看着点，好不好？”吴小军难得的口气软下来。王一卫是吴小军中学的同学，如今在杭州的一家三甲大医院里做医生。
　　这样的事情，严谨怎能不帮忙？满口答应了，记了王一卫的联系方式，大致商量了明天的安排，又安慰了一下吴小军。估计他们这一帮子人要住到严谨家里来了。
　　事情交代完毕，吴小军吞吞吐吐地谢了严谨，并关照她照顾好自己。只是淡然的一句关照而已，在吴小军已是难得，让严谨心头一暖。“你也是，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身体。”严谨柔声说道。两个人在难得的淡淡温情中收了线。
　　严谨家四室两厅，除了严谨的卧室和书房，还有一间是客房，剩下一间闲着基本没有装修的，当时的意图是留着等以后有宝宝了做宝宝房的。严谨想着明天事儿肯定多，不如先去收拾。
　　走进客房，看到黄绿相间的床单，忽然就想起了夏至，今晚临别的时候他还特意关照明天要来找她。严谨想得跟他打个招呼，明天没空了。拿起电话的时候又发现时间不早了，还是明天再说吧。收起了夏至睡过的床单枕套等。这一套东西只有夏至用过，严谨潜意识里不想让第三人触碰这些东西，索性收起来放到洗衣机里去洗了。两个房间整理好到可以让人睡觉已经过了12点了。严谨疲累万分，匆匆洗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