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千里花城

19、四月

　　四月死了，死在七十年前，死在十八岁。
　　四月出生在小镇，她没有爸爸，只有妈妈。
　　四月妈妈年轻时是镇上最漂亮的姑娘，镇上年轻的小伙子都想将她娶回家。但四月妈妈谁都没应。起初是因为没有喜欢的，后来是因为有了喜欢的。
　　四月妈妈性格温润，内向。平日里邻居大妈一句玩笑也要脸红的。
　　性格开朗，阳光帅气的支教公子一眼就成了四月妈妈的劫。
　　她羞于表白，只总有什么好的都记着城里来的那个公子。
　　送新鲜的蔬菜，送自家的猪肉，送鸡蛋，送冬天里自己做的棉鞋。起初总也不说话，递到人手里就跑了，后来送的次数多了，渐渐就能说上一会儿，再后来，便恨白日太短，两人在一起时间像是总不够用。
　　城里公子教她读书，写字，骑车，用收音机。带她看满天如星萤火，看漫山如火山花。四月妈妈只觉得自己像一只燕子，每天都很快乐，并以为这快乐将伴她余生。
　　一天，城里的公子支教期满了，回去有更好的日子等着他，他势必是要回去了。向四月妈妈承诺回去告知父母，安顿工作，一切妥帖了就来接她。到时，将补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四月妈妈含泪送走了公子，殷殷期盼着公子来接她团聚，等过一年又一年，却总不见来。
　　四月妈妈未婚先孕，小镇的女人们都说她放荡，小镇的男人们看她也不在是看镇里最美的姑娘一般向往的眼神，他们在她走过时故意拦她的去路，说不雅的荤话，甚至动手动脚。
　　四月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就没在说过一句话了，和四月也没有。
　　她从反抗到逆来顺受，每日里仿佛活着也好死去也罢。
　　于是在四月十八岁那天她就真的死了，死的无声无息，就吊在镇子口那棵百年老树上，一晃一晃的。
　　镇子里早起的人看到树上有个东西在晃，走近了，就见那没爹的女娃子站在树下望着树上的人，那人吓坏了，连滚带爬的跑远了。不一会儿，镇里人就都来了。四月跟没看到一样，只就盯着树上晃动的尸体，不哭不笑，不悲不喜。别人跟她说还是先将她母亲的尸体取下来的好，她也不理，就在那里站了一天一夜。随后就回去睡了。
　　自此镇里人都躲着四月走，看到亲妈的尸体哭都没哭一声，也没说把她妈的尸体从树上解下来，完了还回去睡觉了，也不管她妈，至少取下来埋了呢。
　　甚至还有人说，说不得就是这个丫头烦了她妈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亲手杀了她妈！
　　不久，一个男人，镇上有名的混混一手的血从四月的房里跑出来，四月拿着刀站在门口。刀上还在滴血。
　　流言疯了一样窜街走巷，镇民们谈及此精精有味，间或夹杂着几声下流的奸笑。
　　四月如她母亲一般不言不语，只是看人的眼神冷的很，见过的人都说这是个冷血的。
　　半年之后，四月也死了，有人发现她时，她也吊在那棵吊过她妈的树上。
　　不知是谁说，大概是想她妈了。这便算了四月死去顺理成章的理由。没有谁有心去追查一下实情，镇民甚至觉得自己很善良，他们当年下葬了四月的母亲，现在又下葬了四月。
　　一周以后四月回来了，杀了镇子里所有人。
　　她又站在那棵树下，仿佛又看到了那在晃动的影子。刀在滴血，血溅在没有表情的脸上。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就是这时，她遇见了他。
　　他自称为神，说四月杀孽太重。
　　四月嘴角勾起了笑，心想，她妈一天天的求神救她，现在，倒是有神来了，不为拯救，说她杀人太多，要罚她。
　　她转身就往他扑过去，但没得逞，刀掉了，手骨头大概碎了，她听到了响。
　　神不在是要渡化她的温润眼神，眸子里一片寒霜，只觉得她渡无可渡，扔了她去无尽海由她自生自灭去。
　　无尽海是无尽的虚空，没有时间，一片漆黑，她在里面呆了很久。只有一天，她听到谁的声音，碎碎念念又满含怨恨。她脱离了漆黑，看到了女人。
　　女人割破了手，将血滴在了那木头娃娃上，四月终于听清，女人在说，帮她报仇。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娃娃上，打湿了娃娃，女人说:汝汝，我的汝汝她才十岁呀，他们怎么下的去手。分明是悲痛欲绝。
　　转眼间咬牙切齿:凭什么他只关几年就出来，他没成年，我的汝汝就成年了吗？
　　她又将伤口割深了些，让血去染红娃娃，嘣嘣的冲娃娃磕着头说:你显显灵吧，我求你了，你显显灵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槐树仙，你要是真的，你就显显灵吧！
　　四月想起了那棵树，那是棵槐树！
　　娃娃张了嘴，问女人何所求？
　　女人呆愣了好一会儿，又嘭嘭的磕起头来，声音哽咽:槐树仙，我的汝汝才十岁呀，蔡家那没人性的混蛋就杀了她，他，他竟然还来问我，汝汝回来没有。他们说他不满十八岁，他舅舅说他是个乖孩子，他把我女儿埋在院子里。女人捧起娃娃颠三倒四的说不清楚，最后向娃娃哭诉道:槐树仙，我苦呀，我每晚睡不着，就看见我女儿在我面前问我怎么没给她报仇。我没办法呀，那个混蛋被关着，他们守着那儿不让我进去，我没办法呀。槐树仙，帮我报仇，帮我杀了他，杀了他们全家，你要什么？你要我的命我都给你。帮我报仇！
　　蔡某拼命的往角落里缩，好像自己再紧一紧就能缩成一团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哆哆嗦嗦的念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到了她，那个他亲手掐死的女孩子，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拿着刀要杀自己，没有人，不管怎么喊都没有人来帮自己。
　　四月陡然出现在他三步之外，她问他:想死吗？声音空灵而缥缈。
　　不想，他因恐怖扭曲了面庞，无意识的回答道。
　　四月一声冷笑，手起刀落。蔡某没了呼吸。
　　一旁一声尖叫，四月转过头看着蔡父蔡母，问道:好看吗？
　　蔡母已然晕了过去，蔡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四月说:这样，你们也能体会孩子被杀是什么感觉了。
　　天亮了，蔡家人疯了，听说是他们儿子在少管所被别人杀了。
　　也是报应，他们儿子杀了别人，这不就到了自己么。槐树镇的人如是说。
　　槐树镇有个传说，说曾经有个女孩儿吊死在镇子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上，后来，只要给老槐树做的娃娃喂血，那女孩儿就能帮你实现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