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大妖》黑石榴

3、络绎间

　　两积分可以兑一块上好的灵石，昨天给锦之兑完傀儡玩偶，岑云阔的余额就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六积分，这才不得不跟大夫出去采药以抵掉些许药钱。
　　下一个能做的任务就是打断腿的那个，完成后会奖励积分两百点，简直暴富。岑云阔打算等扑通身体好一点，就带三个小孩去酉梅林。

　　他跟着大夫爬山上树吊悬崖的时候，燕厉找了条后巷一板一眼地复习剑招，扑通还昏着，张锦帆则进了络绎间。

　　络绎间是个独特的小世界，为齐霄所有。早年齐霄为了发展络绎间，给中州数得上名号的人硬塞络绎石戒，每到什么试炼什么会时，他便贼兮兮地凑到人身边，摊开掌心，低声问：“石戒要么，可以进络绎间，络绎间里可隐匿身形面貌乃至嗓音，平日有些话不敢说有些事不敢做，但在络绎间没有拘束，也无人知晓你是谁，想说便说，想做便做。”

　　后来笼络了几位道尊进去，齐霄便愈发如鱼得水，逢人便展示石戒，“石戒要么？可以进络绎间，络绎间你知道吧？断河剑尊、酒蕊夫人、天虞山雎掌门、小桃榭梁师傅……里面还有好多参悟境的前辈，进去以后说不准还能喝上梁师傅那天下一绝的‘譬如朝露’呢！”

　　等把人骗进去，修士们才发现，这地方如镜花水月，遇到的人都是团模糊不清的灵气虚影，虽也有酒有茶有甜糕，但只是让分神尝个味，并不是真的吃到了。
　　至于什么断河剑尊酒蕊夫人……一眼望去都是灵气虚影，谁分得清谁呀！

　　不过几百年下来，络绎间已真的如同其名一般往来者络绎不绝。
　　这里成了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连圣魔阁的各大榜单都要进络绎间张贴。

　　早上齐霄用螺铃唤了张锦帆，态度良好地认错，他昨天一时激动，在络绎间和大家分享了关于大妖的惊人消息。
　　张锦帆听后眼前一黑。

　　这会，他一进络绎间，耳边便全是人在说大妖的事。
　　幸好不是所有人都有示灵图，大妖的魂迹也非时刻能被捕捉到。
　　张锦帆忧心忡忡，没心思在络绎间闲逛，便退了出去。
　　也因此，他错过了张贴在络绎间的“大妖攻略”。

　　张锦帆坐在床边，守着扑通，一张嫩生生的小脸皱成一团，颇为沧桑地叹了口气，却无法让人体会到他的忧愁，只觉得有些可爱的好笑。

　　“啊……哥、咳、哥哥。”
　　身后传来孩子细弱的嗓音。
　　扑通醒了。

　　扑通大名蒲彤，是一年多前张锦帆在宜水河边捡到的。那时候扑通瘦得不成人形，身上肉烂得一块一块的，只有心脏微小的跳动和虚弱的呼吸能证明他还活着。张锦帆在外游历，带的东西不多，灵气与药性太重的也不能给这么小的孩子用，最终四处折腾了一圈，才把小扑通救回来。
　　半年多前刚用灵药清除血骨中的污秽时，扑通醒过一个月。他是个活泼乐观的孩子，说自己大名蒲彤，大家都叫他扑通。他模拟了石头落水的“扑通”声，把自己逗得咯咯笑。

　　张锦帆倒了杯温水，递到扑通嘴边。
　　扑通“咕嘟咕嘟”喝了，朝他笑起来。

　　下午岑云阔满身大汗地回来，听到的就是这样一件好消息。
　　他快速冲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拿起一纸袋路上买的香甜扑鼻的荷花糕，准备讨好小崽子。
　　锦之先前已经跟扑通说过情况，因而扑通一见到岑云阔，便欢喜地喊了声：“大哥！”
　　岑云阔笑眯眯地说：“大哥给你买了荷花糕，尝尝，可甜了。”

　　燕厉提着剑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他的脸一下子沉了。
　　岑云阔可从没给他买过荷花糕。

　　他往张锦帆房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开，回自己房里把剑挂起来，叫小二送来热水。

　　燕厉泡在浴桶中，仰头闭眼，眉峰微皱。他近来有些心烦意乱。
　　一边烦躁，一边觉得自己可笑。
　　他从未把那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当什么大哥，跟在岑云阔身边只是因为那夜他实在茫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便随波逐流地跟他走了。
　　岑云阔供他吃喝，教他练剑，他全都泰然受之。
　　在燕厉的计划中，他随时可以抽身而去。原本他打算把饶风剑法练会就走，可拼命练完剑的那天晚上，他躺在地上，看一夜空的繁星璀璨，忽然觉得寂寞。

　　在幽娘眼中，他不过是个累赘，可以卖给青楼以换得几块灵石。
　　他叫了幽娘十五年娘，即使平日幽娘对他不冷不热，可他一直想，那到底是他娘啊。没想到要卖他前，幽娘居然告诉他，他并非她的孩子。
　　于是他的世界轰然倒塌。

　　在小调香行尸走肉般待了两个多月，临到真要受辱于人，他才骤然清醒，拼死要逃，不惜染上一手血孽。
　　万没想到，他竟在黏腻夜风里，满腔绝望中，跌进了男子宽厚的怀抱。两人倒在地上，他听到那人痛得抽了口气，不免呆了片刻。要跑时，那人的手拽住了他的腕，温柔而有力。

　　幽娘为了几块灵石卖了他，岑云阔却花了数十倍的灵石将他的魂契从小调香赎了出来。岑云阔不是家财万贯不在乎区区灵石的人，燕厉记得赎完魂契回来，他愁眉苦脸，板着指头数还剩下多少钱，当晚他为了庆祝，点了一小碟澎城特色的鲜鹿肉给燕厉吃，自己却没动一筷子，甚至愁得饭都比平时少吃半碗，嘴里念叨着要节俭。

　　燕厉本以为自己应该如死水无波，可没想到……
　　他抬手按了按左胸，那里骨骼坚硬，骨骼之内，是泛着酸软的心脏。

　　燕厉一直不愿意承认，他就是从告诉自己练完剑法后要离开岑云阔后开始不安的，后来改了主意，次日清晨照常去找岑云阔练剑，心中才恢复平静。下午岑云阔带他去做衣裳，他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是高兴的。谁想到，去了一趟柳街，他竟然又领回来两个小孩——上来就让小孩叫他二哥，问过他同不同意了么？后来又抛下他先回了客栈，站在成衣铺门口，燕厉几乎气得磨牙。
　　岑云阔是命里缺弟吗？一个不够，还要两个三个，以后是不是还想领第六个第七个？

　　转眼多了俩拖油瓶，燕厉才蓦然珍惜起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叫岑云阔“大哥”的日子。

　　“小燕，回来了吗——在沐浴啊？我放两块荷花糕在你桌上，起来记得吃。”
　　“好，”燕厉顿了顿，说，“谢谢，哥。”

　　岑云阔没有注意这细微的改变。
　　待岑云阔走远，燕厉呼出一口气，抿住唇，往水里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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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燕厉：一个弟弟不够，还要两个三个，以后是不是还想领第六个第七个？
岑云阔：是：）
燕厉：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