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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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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邵明阳说我不想这样。
说这话时他正拿着鼓槌,右手僵在半空,目光在房间里游移,像是找不到什么值得他凝视几秒的物件。
余希成盘腿坐在地上撕烟盒,没啥反应。
我不喜欢,不应该再发生了。他再次开口,依旧没头没尾。
余希成这回该是听着了,抬头打量他,问你病没好?咬着香烟含糊不清。
邵明阳总算把焦距放在他身上,垂下双手,满脸颓败。他说余希成,我不喜欢被人控制,你明白吗?
你是青春期过长还是叛逆期迟缓啊,按理我得叫你声哥吧?
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其实你也一样。
余希成歪头想了片刻,一拍脑门,似乎悟了。
第二天邵明阳站花坛边跟秦深说了同样对白,对方正眼没给一个,忙着冲路过学妹放电。
邵明阳懒得在他跟前装深沉,勾住那家伙脖子侧头说昨天的事,我越想越窝火,你知道我最烦被人控制,失去自我。
没关系,你还拥有本我。
秦深,信不信我撂摊子不干?
不信,你命脉都攥我们小飞手里了,我怕你啥啊。
邵明阳手腕一扭就卡秦深喉咙上了。
过往行人频频侧目,偶有女生嘴角含笑目光暧昧,邵明阳贴着秦深耳朵说你命脉现在攥我手里呢,信不信?
秦深咧嘴一笑,索性整个人都朝后边栽去。
不信!干干脆脆俩字,余光瞅见邵明阳惨淡脸色,原本打算再调侃几句的心情霎时蔫了。
小阳你到底怎么了?挥开邵明阳的手去搭他肩膀。
他知道这小子没事就爱钻钻牛角尖,虽说也钻不出大毛病,顶天折腾点行为艺术啥的,可他次次发疯都扯自己垫背这是有点难办。
我不想喜欢周辰飞。邵明阳说得慢,一字字从牙缝里往外挤,眼睛直愣愣盯着秦深,魔障了。
邵明阳是个极度了解自己的人,无论优缺点。
他可以毫不犹豫答应秦深各种近似无理的救场请求,因为他知道自己能搞定那些乐器或场面。
他也会在朋友磕碰个伤口随便贴块创可贴时不无羡慕的叹一声你真坚强,换是我,一星期都不会下床。
所以尽管从外形到气质都堪称阴郁,邵明阳却有个好人缘。大约人总归是愿意跟聪明人交往的。一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家伙,谈不上天才,至少知轻重懂进退,不让人累。
只是有时太明白,倒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邵明阳厌恶自己如今的状态。他还是清醒的,比方说他清楚周辰飞有多漂亮,也清楚那人再难找到个让他喜欢的地方。
神经大条过分自恋,加上排练室用嗓音对他施与的种种折磨,他实在找不出自己还能对此人产生好感的理由。可他正如秦深所说,命脉把在了人家手里。
不就是一张脸吗?邵明阳自问,冲着自己在纸上涂鸦的周辰飞比中指,僵持半天仍是败下阵来。
周辰飞说月亮其实是太妃糖,他伸舌舔舔月光就会甜进骨缝里。这样的自己他之前没见过,之后要如何自处,心里没谱。
秦深把他拉到老槐树后边,扣他肩膀的手掌用了力。
他说小阳你真喜欢他了,这世界上最麻烦的事,你撞见了。撇撇嘴角,一脸怜悯。
邵明阳摇头,他告诉秦深自己并不怕麻烦,恋爱这种事早晚都会发生只是他厌恶自己的状态。
我不想喜怒哀乐全是因为另一个人——
所谓恋爱的真谛。
不一样,我是说,除了脸,我找不到一点喜欢他的理由了,这很糟糕。
秦深悲哀的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弄几本唬人的大部头著作回去让周辰飞填充内涵。
认命吧邵明阳,其实你比你想象中要浅薄得多。秦深用这样的对话做了总结,佝着肩离开。
邵明阳看他拖着脚步进了学校大门,手圈到嘴边喊了声我今晚回去了,过两天再来!
秦深摆摆手,算是听见。那身姿愈发的没精打采,只想让人冲上去掰直他的脊背。
手机在响,陌生号码。邵明阳把电话揣进口袋拉上拉链,他不认为现在是个听人讲对不起打错了的好时机。
站在某条巷口给自家小弟把风的余希成把手机翻来转去,朝里边揪着别人衣领的男孩吼你们就不能给老子搞个能打通的手机吗!
几人面面相觑,小声说人家不甩你又不是手机的错。那被劫男生忙说我的手机很高级的,借你们大哥——
话没说完便被捂上嘴,直被骂白痴。
都说了是人家不甩他不是手机问题,你有钱也别这么贱屁颠屁颠送上门被迁怒!良子恨不能把这笨蛋的脑袋按到砖头缝里,见过傻的,没见过比他老大犯起相思病来还傻的。
二宝从那笨蛋口袋里翻出手机,掂量几下眯着眼说是不错,顺手插裤兜里。那边余希成已经蹲地下把手机支在耳边,想是又拨了遍号,还是没人理。
你说老大是打给那周美人吗?
应该不是,姓周的不一直对他就像老妈一样的包容吗,哪会不接电话。
母子也有隔夜仇!
不,我认为母爱是世界上最伟——
闭嘴!没抢过你这么白痴的家伙!
余希成还没这么执着一遍遍按着重播键过。他也够佩服电话那边的家伙,不接听也不关机,莫非就这么一直响着?还是说调了震动,那也够他震个爽的了。
倒也没啥要紧事,就是邵明阳半夜三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让他胡思乱想到现在,比看鬼片还折磨人。
邵明阳说不想这样,该是不想教他打鼓。
说不喜欢,不应该在发生了,该是暗示那就是最后一次教学了。
前边这些都好理解,余希成也知道自己笨了些没乐感了些,反正打小就不是上学的料。玩音乐?也就是秦深那敢疯敢玩的能应承他的心血来潮。
可之后那什么控制可悲的,他联系不到失败教学上了。
他跟邵明阳,除了师徒就是情敌,早有总结。既然想不到第一层关系上,余希成自然理解那家伙是在说周辰飞。
然后他恍惚着有了那么点灵感。
不想被感情控制,可压根没反抗本钱。尽管不会想那么多,到底经历过的余希成还是隐约体会到了邵明阳的感觉。
可喜欢周辰飞这种事儿,跟可悲挂的上哪门子关系了?
觉得自个儿算是懂了的余希成心里冒火,烧的是哪出也懒得分辨。用小弟新孝敬的手机给邵明阳一次次打电话,本来还感慨自己过耳不忘的记忆力,到底是把那小子手机号记得个清清楚楚。却不知邵明阳从不接陌生来电,哪怕耗光电池,他换块电板接着听铃音。
你们忙着,我找个人去。余希成冲小弟叫唤,搭着肩跟抢劫对象和睦聊天的良子扭头问他晚上那约他还去不,人已经跑远了。
你说老大折腾这么久,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的那周美人全有啊。良子歪着眉眼有点无奈,二宝想了半天,只能对着蓝天翻白眼。
他说老大也是挣扎过的,你忘了那阵子他连警察叔叔都敢呛声,一副老子就是青春期的烦恼少年要杀要剐随便你的德行,颇有情圣架势。
良子失笑,一扯被劫的傻小子,嬉皮笑脸的说哥哥今天心情好,你请顿好的,手机就还你。
余希成没堵到邵明阳。其实除了手机号,他连邵明阳在哪上学都不清楚。
去找秦深,校园里溜达三圈没碰上人,倒是招来一堆异色眼光,虽说也不都是恶意,还是让余希成心里那火气更旺了几分。
撬开排练室的门,满地乐谱,七零八落。他半个符号也看不懂,盯了半天,径直踩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