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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Mary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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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手机的指纹锁,周清也看了下天气。
——13°,阵雨。
“小姐,外面在下雨。”他展示屏幕。
女孩儿扬起大长腿,从摩托上下来,趴在窗沿上:“可是我来的地方没有下雨。”
周清也低头看了看表:“如果你想搭顺风车,我可以送你一程,到地铁口你下车。”
“大叔你好老土,我才不想泡你,”女孩儿的笑声脆亮,一只手伸向车内,“初次见面,我叫林锦心,裴老师的学生。”
周清也愣了一下,倾身握住女孩儿的手:“周清也。”他不知道裴知笑有这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学生。
“路西法,”女孩儿饶有兴趣地吐出周清也的外号,“我最爱听裴老师讲你的故事了,”收回手,看周清也的目光像看实验室的小白鼠,“没想到‘解离’实验这么成功,你真的换到了别人的身体里,真遗憾没能亲自体验。”
林锦心的目光非常直白,周清也看不清想什么的脸,在车内昏暗的光影交错下,如同地下深处盘根错节的虬根,带着泥土腐烂的腥气和新生的勃然张力,
“这些不适合年轻人,”周清也告诫,“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林锦心回神:“你在担心我?”那种看小白鼠的目光逐渐柔和,“放心,我来的地方更危险。”
她取下挂在车头的头盔,从窗户扔向周清也,“好了,招呼打完了,下车吧,我带你去想去的地方。”
周清也打开收纳柜,把报纸里的钱全部塞进西装的内袋,又摸出两个方形的小盒子放进兜里,拿起头盔下车,走到林锦心的摩托前。
林锦心戴好头盔跨上车,周清也亦戴上扣好锁扣,看着林锦心背部纤细柔韧的腰肢,犹豫地站在原地。
“大叔,上车。”林锦心催促。
周清也小心翼翼跨上摩托,两只手抓住后座的防护杆。
“大叔,你太没有安全意识了,不抓紧掉下车,我不赔医药费的。”林锦心调笑。
周清也迟疑了一下,抓住女孩儿的肩膀:“我跟你的老师裴知笑隶属同一机构,你应该叫我周老师。”倒数三个字特意咬字加重。
“周老师,你现在还算ACR的成员吗?”林锦心问,紧接着说了一句周清也意想不到的话,“其实,你并不想离开ACR,对吗?”
周清也的目光落在女孩儿套着头盔的后脑勺上。
“你跟裴老师一样,越想摧毁它,就越想占有它。”所以,你才能说服他。
林锦心没有说出心底最后的话,发动引擎轰上油门,一个转弯驶向了出口。
……
15号路口第一个十字口,阴沉沉的雨幕笼罩着红色的直行指示灯,半空中的摄像机忽而对着没有一辆车经过的路口连续闪烁几道白光,如同快速连拍下了什么常人肉眼难见的画面。
这时,路口一辆停了好久的保时捷打开车门,一把雨伞伸出撑开伞面,走出一个西装笔挺的外国男人。
他在雨中走向斑马线的路肩,停在路口微微仰起雨伞,望向空中那盏即时拍摄的摄像机,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15号街口摄像头,拍摄异常。”
挂断电话往回走,外国男人口中哼唱起一首欢快的英文童谣:
“Mary had a little lamb, little lamb, little lamb,
Mary had a little lamb,
Whose fleece was white as snow.
And everywhere that Mary went,Mary went, Mary went,
Everywhere that Mary went,The lamb was sure to go......”
他回到车上,收好的雨伞倚在车门边,伞尖往下淌着水,形成一条细流蜿蜒滑向另一边的车门。
“该回酒吧喝一杯了,”他低头用干毛巾擦拭被淋湿的风衣下摆,和大多外国人的中文发音一样,音调不够准确,听起来跟山沟刚挖的泥路一样崎岖不平,“鲜嫩的小羊羔配上心肝宝贝的斯托利伏特加,真让我深深迷恋这座美丽的城市,不如让封先生把‘Mary’的庆祝香槟换成斯托利伏特加,或许,我也能留下来更久一点,”说完,好似心情愉快,又哼起歌谣,“Mary found a little lamb, little lamb, little lamb......”但这一次,歌词稍微改动了。
没有听到同伴的回答,外国男人放下毛巾抬起头,略微侧身贴在车门上,从座椅的缝隙看向前排的驾驶座,他发现方才没有下车的同伴外套的手臂湿漉漉的,车门和中控台都是雨飘进来的积水,仿佛方才打开过门窗。
“李,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那双手从方向盘放下来,右手伸进黑色的风衣口袋,摸出揉扁的烟盒,打开盖子拿起一根抽到一半,慢慢举向后座等待的男人,好似呼吸都变轻了。
外国男人倾身接过那只烟,微笑着说:“李,你忘了借火给我。”
那只手收回烟盒,又在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后递向身后。
打火机是李的妻子送给李的礼物,上面雕刻着几个字母,是李和妻子名字的缩写。
外国男人却在点烟的一瞬间,突然锁住“同伴”的手腕折向椅后,一只手握成拳头挥向前排亦反应过来的“同伴”。
这个人身手灵敏,手被锁住的刹那,偏头躲过擦过脑袋的拳头,举起一把枪顶在了外国男人的额上。
“帕里斯先生,你应该用枪指我的头,而不是试图用拳头制服我。”穿着同伴外套的陌生男人,头上套着深灰色的毛线帽,压在额头间过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下颌茂盛的络腮胡还在滴水。
“没有血腥味,但能够制服李,说明你的身手不错,我喜欢和有趣的人聊天。”帕里斯笑容不减,松开手慢慢靠回座椅,即使被人用枪指着额头,他的姿态从容中仍带着几分优雅。
陌生男人放下枪同样坐了回去,调整后视镜对准后座的帕里斯:“他在后备箱,只是晕过去了,”他解释了一下李的去向,又说,“我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希望帕里斯先生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礼仪,谈话之前是不是应该自报家门?”
“白则行。”陌生男人毫不犹豫回道,拣起地上的打火机揣回风衣的口袋。
帕里斯的眸光闪烁,灰蓝色的眼眸随着白则行的一举一动,明暗交错,但他微笑的表情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帕里斯问。
“没有好处。”白则行的声音沉闷而又沙哑,帕里斯觉得听起来有种粗糙的性感。
“那我为什么要答应。”
“你一定会答应。”白则行先是轻描淡写地肯定,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我会让你答应的。”
这样的威胁过于直白,但帕里斯并不觉得有什么能够威胁到自己:“暴力不会让我屈服。”
“你的体面可以,”白则行看向车窗外的街景,“十字斜口是商业街,下雨天虽然人不如往常多,可如果帕里斯先生脱光衣服站在街上,有人看到的话,一定会以为是露阴狂打电话报警吧?”顿了顿,摸出风衣里的手机又加了一句,“现在网络也很快,或许立刻能登上热搜。”当然没有密码和指纹,他解锁不了屏幕。
帕里斯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的眼底有了愠色:“看来是我判断错误。”就像白则行一开始说的那样,他应该用枪指着他的头,而不是自以为慷慨把主导权交给一个流氓。
白则行抬头,盯着后视镜里的帕里斯:“我不会谢谢你。”
帕里斯心底憋气,但为了体面妥协问:“那么,不知道白先生想去什么地方。”
“就去你要去的地方,请我喝一杯斯托利伏特加。”
帕里斯立即明白,这个男人也是“秘密”的擅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