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剧本》拏依伽

4、第4章 The omens （二）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短信的提示音。
　　“没进去成？”未知号码。
　　会这样跟周清也说话的，只有裴知笑。

　　在研究所时，周清也人缘极差，早年还听说有人私下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路西法”，几乎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天使”到“恶魔”的转变，新进组的菜鸟们总是在各位前辈的善意提醒和教诲下，对周清也避如蛇蝎。
　　唯有裴知笑，他认为周清也无趣的性格本身就很有趣，偶尔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反应，让周清也性格里的不协调，总能迸发出一些新鲜的反差，因此，裴知笑很早就自认为是周清也的朋友，事实上，也确实成了周清也为数不多交心窝子的人。

　　“重新联络它。”周清也坐在车里，迅速回了一条短信。
　　很快，信息回了过来。
　　“这是求人的态度？”
　　周清也深呼吸一口气，飞快打出两个字：“你说。”
　　“你的身体数据。”
　　放在字母键盘上的手指顿了一下，周清也抬头看向前窗阴暗的停车场。

　　这时，信息又过来了。
　　“实验结果偏离预期，你不该是‘傅讳言’。”

　　周清也闭上眼，无声叹息。
　　裴知笑的直觉太敏锐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比他的处境更加糟糕。

　　——“解离体验”计划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被短信勾起的记忆回到刚醒来时，阴冷昏暗的车厢内，周清也的指尖有些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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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心医院的手术室。
　　“VF，病人心律失常。”监护器前的观察护士说。
　　另一名护士翻开病人的眼皮：“瞳孔扩散。”
　　话音刚落，屏幕上紊乱的心电图突然变成一条直线。
　　“AED，”手术中断的医生抬头，迅速在病人胸口贴好电极片，“200焦耳。”
　　“电击一次。”
　　“电击两次。”
　　“嘀——嘀——”
　　“心率恢复，脉搏88，血压90/60。”

　　周清也猛然睁开眼睛，头顶的白光晃眼，周围站着许多戴着口罩的人。

　　“心率加快，脉搏120，血压102/77。”

　　他感到胸口凌迟般巨大的痛楚，四肢抽搐着从手术台上翻倒在地。

　　“病人醒了！”
　　“怎么会这样？”
　　深度麻醉的手术过程中，一般不会有病人清醒，即使麻醉失效术中觉醒，神经肌肉阻滞剂也会暂时使身体“瘫痪”，连流眼泪都做不到，更别说突然从手术台上翻下来。
　　“快扶病人回手术台！”

　　周清也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电极片还没有撕下，胸腔上划开一道创口，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整个胸膛。
　　他的意识很混乱，脑袋里嗡嗡作响，像快炸开了一样。肾上腺素在不断飙升，使他的精神极度亢奋，所有感官被放大数百倍，胸口上的创伤如同撕裂般痛到痉挛。

　　他察觉到身后有人，心底突然无比恐惧，推开那些人冲向门口，鲜血流了一地，推搡中的喊叫、指挥声，节能灯的呲呲声，仪器工作的电流声，甚至空气里的灰尘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这一刻，周清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感官在不断放大。
　　不止听力，还有嗅觉、触觉、视觉和知觉都在发生变化。

　　他的鼻腔里充斥着各种强烈的气味，手和脚每碰到一样事物，都会像骨头碎裂一样疼痛，他甚至能看到这些人身上的肌肉纤维和流动的血管。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活着，还是已经死亡。

　　混乱中，护士们抓住他，医生给他注射镇静剂。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彻底安静，原本进行的手术只能中止，医生重新缝合创口，将他转入监护病房。

　　再次清醒后，周清也花了十分钟闭目回想。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摆脱组织而进行的“解离体验”计划成功了，但某种意义上也失败了，他的意识转换没有进入志愿者的身体，而是偏离轨迹进入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体。
　　他从护士口中得知，这具身体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他失控时，正在进行除颤器的植入手术。

　　周清也冷静下来，心底飞快盘算接下来应该做的事。
　　虽然和预计的情况不符，但他的意识转换已经完成，他需要尽快熟悉这具身体，如果因为这个误差耽误整个行动，也许，他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在联系裴知笑前，他找到主治医生，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结果和周清也猜想的一样，他做为这具身体的次生意识，侵入大脑后跟这具身体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才会在清醒的瞬间感知觉全然失控。感知觉失调会像点燃的一把火柴，短时间内激发身体的潜能，使恢复能力骤然提升和加快，但排斥反应的后遗症会在48小时内出现，成为身体彻底坏死的征兆。

　　——然后，经过四个反应阶段后，他将在苏醒的72小时后彻底死亡。

　　“什么？你现在要进行手术？”医生的目光匪夷所思。

　　征兆出现后，身体机能会急转直下，在24小时内快速衰竭。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主治医生拒绝他的要求，劝他安心在医院观察一周再做决定，周清也坚持，不论主治医生如何劝阻，他都不肯改变想法，他对医生说，他愿意承担一切手术后的风险，只要他们马上进行心脏手术。

　　“傅讳言”的主治医生对他突如其来的偏执感到陌生，他问眼前的“傅讳言”：“你知不知道之前的手术，已经是你第三次换起搏器。心力衰竭会随着年龄越来越严重，但你还不到三十岁，简单的运动负荷就能让你呼吸困难。手术我们要做，但不是现在，你的情况还不稳定。”

　　“跟移植心脏相比，植入起搏器不过是微创手术，为什么要等？”周清也问。

　　“傅讳言”的主治医生对他的固执感到不解，他认为这样的要求，是“傅讳言”意识不清的无理取闹。

　　“我看起来像不理智？”周清也看穿了医生的心思，他以为这个年轻的医生会更大胆一些，“总之，你现在马上安排手术，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你……”医生看着“傅讳言”血色稀薄的脸，忍不住说，“你以前固执是因为焦虑，但绝对不会轻易做决定，但现在我看不到那种焦虑。”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很‘怕死’？”周清也不了解‘傅讳言’，他没有感到原生意识的存在，“或许因为已经死过一次，所以什么都不怕了。”他敷衍地解释。

　　医生最终同意了手术，但结束后，他的病人突然消失在了病房里。

　　周清也从医院的档案找到了“傅讳言”的公寓地址，回到公寓后，他马上联系裴知笑，令他没想到的是，后遗症的征兆出现了。

　　『The omens：糖分缺失。』

　　他突然非常想吃甜食，身体不停叫嚣渴切着糖分。
　　——嗜糖反应是后遗症最强烈的征兆。

　　他吃了两片口香糖，恰好的微量糖分，能平衡他的身体机能。
　　这期间他也不能吃任何东西，补充能量会加快他的自我消耗。

　　接着，他联系上裴知笑，参加完自己的葬礼，前往十字斜口找到“秘密”。
　　就这样一步一步，他撑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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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心医院，心胸外科唐乐医生，最新数据行动结束后再说。”
　　周清也回复短信。

　　过了一会儿。
　　“五分钟。”

　　五分钟后。
　　停车场另一头突然响起摩托车加速疾驰的引擎声，一束车灯从后面照射到前面的墙壁上。

　　引擎声停在周清也的车旁，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他按下车窗，外面是一个头戴黑色头盔的年轻女孩儿，高腰外套能看到纤细的腰肢。

　　女孩儿摘下头盔，一头顺滑黑亮的长发，如同扎起的海藻绑在头顶，薄施脂粉的面上五官浓烈细致，眉如柳叶弯折，非常的美丽。

　　周清也不禁晃了一下神。
　　“帅哥，兜风吗？”女孩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