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沧海尘埃》敛霜

2、第 2 章

　　-

　　无始刚从秘境里出来，就被西王母一道传讯催得赶紧回了瑶池。

　　月余前，极道武器西皇塔突然异动，极道之威撼动东荒北域！瑶池邻近太初古矿，比之诸圣地的矿区更为深入，仅仅万余里而已。帝兵之威凌压北域，也引得太初古矿溢出一缕缕迫人气机！身着不知名年代服饰的古老尸体于长空之上沉沉浮浮，白日黑夜都能望见，叫人心中阴霾沉沉。

　　帝器西皇塔怎么会自主复苏！传讯虽急，其中的信息与外界传闻的描述却并无不同，待到无始入瑶池，见了西王母并门中长老，才得知更多消息。

　　西皇塔常年沉于圣湖之底，此番帝器自动，并无人催动，乃是其自行苏醒，汲取天地之力，散发帝威。极道之力笼罩圣湖，少许散逸的力量霸道无匹，西王母并一干太上长老合力亦无法接近，更无法与之交流。

　　恰此时，照顾帝子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的女弟子慌乱来报，小女孩无故失踪，她并一干同门师姐妹寻遍各处亦不可得，才不得不上报。西王母曾仔细探查过帝子带回来的凡人女童，确实不过一稚弱女童而已，无有半点异处，然而何故会恰于此时失踪？西王母亲自下令，细细搜寻，仍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了圣湖。

　　帝子孤身入瑶池重地，亲以识念与西皇塔沟通，终得以入圣湖。

　　晶莹澄澈湖水触感温暖，灵气充裕，百余米仙池之底，几块青石板散落，露出一口幽深泉眼。无始见了那敞开的洞口，面色凝重至极。圣湖异变果真事出有因！有人闯入了这里！

　　会是囡囡吗……西王母将两件事一并告知无始时，言辞谨慎，并未妄自断言，仅仅将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如实说来而已。可那么一个娇弱的小女孩啊……如何能和这样至高的隐秘扯上关系呢？

　　旁人不清楚圣湖之底究竟有些什么，无始怎么可能不知道！

　　铸就西皇塔的神材出自这里！瑶池数万载底蕴也在这泉眼之下！最为重要的是，无始的父母，大成圣体与西皇，亦沉棺于此！

　　连下七层地下湖，遮掩泉眼的青石板均是散落在旁。站在通向最后一层湖泊的泉眼边，无始唇抿地几近一条直线，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这里黝黑地几乎没有半点光线，也就无始修有神眼，能看清第八层地下湖中那些封印有强者的大块神源。

　　西皇塔的气息熟悉之极，极道之威毫无保留地释放，寻常人来了必然早已受不住，唯独拥有西皇血脉的无始，受到帝兵认可，被网开一面。泉眼透过来的力量已是如此强横，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顶着这样的压力，连闯九层，径自破入西皇安息之地，引得西皇塔自主复苏十余日。哪怕是大圣持帝兵也不一定能够做到！

　　犹豫许久，无始终于纵身跃进了最后一处泉眼。最后一层湖泊反不如前几层黑暗，仙泪绿金铸就的西皇塔悬在一方与仙湖隔绝的小池上，小池中的湖水水质晶莹发光，连同西皇塔绿莹莹的光辉一起照亮了湖底。小仙池连着一个隐蔽的洞穴，里面竟然有一口古棺，棺盖已打开，露出一对相拥的男女，男的英伟，女的美丽，安详得宛如睡去。

　　无始怔怔地望着那口棺材，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注意到盘坐一边的小女孩，那容貌确实是囡囡无疑。不过两三岁模样的小女孩穿着洁白的裙子，上面还有瑶池的印记，她悬空盘坐，眸子闭得紧紧的，双手结了个古怪的印。西皇塔就那么固执地浩荡出极道的力量，沉默无声地警惕着，全然不顾它所顾忌的对象根本没有分出半点注意力给它。

　　西皇塔复苏，东荒沸腾，太初古矿异动，都仅仅是为了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而已！一年多以前，无始才把她从凡人的打骂中解救出来，用几枚铜钱买了两个包子，换来她心甘情愿的跟随。无始身上甚至还带着离开瑶池这些天为她寻来的洗髓伐骨的灵物。

　　复杂得难以言说的情绪翻腾着，无始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囡囡面前，最终伸手触碰时，力道还是轻柔地宛如叫她起床。小女孩有些迷茫地睁开眼，手上的姿势立马散了，原先使她悬空的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跌进了无始的怀抱，“无始哥哥！”

　　少年的身躯还有几分清瘦，下意识接住小女孩的双臂却极其有力。

　　“我们这是在哪里？”囡囡很迷茫，她看见周围黑漆漆一片，只有近处绿莹莹地亮堂着，动作间极其不适应，这才反应过来周围俱是水波。

　　“你究竟是——不，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无始极其严肃的语气令囡囡有些怯怯的，“昨天晚上照顾我的漂亮姐姐给我吃了甜甜的点心，然后我就睡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昨天……无始想扶额，这昨天指的至少是十几天前了！

　　-

　　对峙的局势被打破，西皇塔再无顾忌，棺盖重新合上，掩去合葬的两人的身影。无始尊敬地向塔灵询问事情经过，塔灵给出的答案也只不过是囡囡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仙池之底，帝棺自主开启，随后便是十余日的对峙。

　　为什么会对峙？什么样的存在能手无寸铁地面对帝兵，反倒是让极道武器的神祇感觉到压迫？

　　塔灵不愿过多谈及发生了什么，只轻轻地传达出拒绝的意愿。帝者威严不可亵渎，启棺本是莫大的挑衅，然而能做出这等事的存在，世间还有人可追责？棺椁已重新合上，一切恢复如初，不如就此罢休。

　　“带着那个小女孩离开这里吧，若你有资格探究时，还想知道答案，可以来这里。不过那时候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塔灵的声音像是一端庄温柔的女子，恰似西皇。无始一手牵着囡囡，向西皇塔俯身一拜，随即离去。囡囡到这时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呆呆地立在无始拿出来的避水珠撑起的空间中，瞧着他做完一系列动作，被牵着离开了。

　　他们身后的塔灵兀自注目着那正缓缓挪到严丝合缝的棺盖，宁和中依旧有些怨怒。她镇守于此，护的是瑶池圣地，更是西皇夫妻身后的安宁，纵然那出手的是禁忌的存在，她依旧怨怒这样的亵渎，可惜她连干涉那等存在的资格都没有——无始接住睁开双眼的小女孩时，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也像是自无穷远处俯视着她：那眸子太过纯净，纯净到空无一物，便显得寒彻，好在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与敌意，不然西皇塔灵拼着打到东荒沉陷，也要全面复苏将帝子身边这等级别的威胁扼杀。

　　忽然间，塔灵的识念剧烈波动了一下——她见到棺椁的缝隙间撒出些许浮灰似的东西，阴寒彻骨：“这是——这是！”端庄美丽的女子蓦地抬头望向少年和小女孩离去的身影：“原来她竟是为了这个出手！这些年来我竟然没有发现，是我疏忽了……这下瑶池欠下了一个大因果啊！”

　　“帝子殿下，西皇生前曾剥离出一份精血留予你，如今你境界虽不足，但既巧合下亲自来此，算是冥冥因缘，这一滴帝血精华先行予你。”

　　无始携着囡囡缓缓移动，刚刚到泉眼边，便听见身后传来这么一番话，一滴晶莹璀璨的血滴划破在剔透的湖水而来，停在他面前，分明得很。无始回身望去，西皇塔早已重新落下，那里一片寂静。

　　真是奇了怪了……我出世后，为了我以后能经受足够的砥砺，故老们还出手斩去了一部分道基，如今怎会突然觉决定予我一滴帝血精粹？无始不解，塔灵的举动太过突兀，明明白白是想传达其它信息，却迫于不知名的原因不可明说。

　　候在圣湖外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瞧着帝兵之威敛去，一面唤人去告知正在应付其它圣地来客的西王母，一面赶向湖边。浮出水面的少年一身水汽未干，正忙着给囡囡翻找衣物。

　　先前在湖底时，不知道是不是无始突然间惊动她，把她从那种特殊境况下惊醒的缘故，原本悬空盘坐衣饰干爽的小女孩，在跌下虚空的一刹那就变回了与凡人无异的状态，等到落进无始怀中，已是浑身湿了个透。无始怀疑，要不是自己带着颗避水珠，撑起了一片空间，囡囡说不定能呛一大口湖水。

　　捡到小女孩后独自养了一年多，无始收拣的天材地宝里早就混了一堆小孩玩意儿。好在囡囡已到能够自理的年纪，要不然他一个年轻男孩子独自带着个小女孩过活，非得尴尬死。

　　眼瞧着来人了，无始连忙叫人带小女孩去换身干爽衣物，自己去应付匆匆赶来的西王母和一众长老。

　　——真是奇怪啊……明明在数千丈水面之下时，他已是那么清晰地明白囡囡绝不可能是普通小孩子，甚至极有可能是强大到他难以想象的存在，可为什么不过是带着她从九重池底浮上来这点距离，他又觉得她还是个娇弱的凡人女童呢？落水湿了衣裳，不赶紧换一身就很有可能着凉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