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清水浊流

7、醒悟

　　几人的吵闹声，终结在了从校场回来的军事院学生手中。

　　带头回来的是现长宁镇国大将军沈绥之子沈肆，十三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生于将门，沈肆往那一站，人人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威严。

　　就好像赵惊月和方泊言往那一站，四周温度都要降下去很多一般。

　　“吵什么吵？你们文政院的人嘴巴闲的没事干了吗？”

　　沈肆一声喝，吓得鹿墨泽两步躲到了卫澜身后，卫澜比他要高一些，他捏着卫澜的肩膀，探出半个头，卫澜皱眉，心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自己身后这人给掀翻下来。

　　卫澜会武，但此番进书院，季延要求他隐瞒这件事，从而进入文政院，能很好的接触到季忱安排给季洵的人。

　　军事院里，有沈肆。

　　沈绥和季延有过过命的交情，当年西凉侵犯长宁边界，那时正好是季延驻守两国交界处，长宁大军粮草被烧，军心动摇，西凉乘势追击，沈绥身中数箭，是被季延冒着生命危险背离了战场。

　　很快季卿，也就是当今安王，季洵四皇叔带领临城的将士赶到，看着援军的到来，长宁士兵士气大增，西凉开始节节败退，守住了长宁的边城。

　　这件事后，季延一直很尊重季卿，但季卿封王之后便驻守在了边城，离得汴京十万八千里远，他不像季延一样野心勃勃，他不过想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沈绥被季延救下之后便誓死效忠与季延，自然，沈肆必然也是季延的人。

　　军事院自然不止沈肆一人是季延的人，季延盘踞汴京已久，他的势力早就渗透进了长宁王朝的每一个角落，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悄悄的网住了整个汴京城。

　　韩绛听到门口的动静，扭着被韩声快要打成八瓣的屁股走了出来，韩声脸色不善的跟着他出来。

　　“沈肆，你嘴巴放干净点!”

　　沈肆收了手上的重刀，沈肆身形魁梧，连用的武器都比别人的重上几分，单论他手中的寒阙，文政院的那些未来的文弱书生，还真没哪个人能提得起来。

　　听到韩绛的声音，沈肆不由得眯了眯眼，但这在韩声看来，无疑是对自己弟弟最大的蔑视，他双手紧攥成拳，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下一刻就可以扑上去把沈肆咬个粉碎。

　　背对着韩声的韩绛自然不知道自己哥哥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狰狞。

　　倒是卫澜惊讶了一下，他记得，他曾经见过韩声一次，只是记忆之间，有些模糊。

　　“哟，这不是院首大人的乖儿子韩绛吗？”

　　沈肆提着重刀，来到韩绛面前，“韩绛，你和你哥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你这个人永远不识时务，永远那么聒噪，你看，文政院那么多人，你又何必做这出头鸟呢？”

　　韩绛怒目， “沈肆，你滚远点，嘴臭!”

　　沈肆怒了，他扬起手中的寒阙就要往韩绛身上劈去，韩声手中无剑，帮韩绛当一刀已然不太可能，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银光闪过，硬生生把沈肆手中的寒阙劈了出去。

　　一阵惊呼过后，方泊言收起了手中的剑，目光森然的看着沈肆，沈肆被他冰凉的眼神扫了一身，瞬间觉满身的鸡皮疙瘩。

　　随即赵惊月出现在方泊言身后，季洵也跟着出现了。

　　赵惊月的出现，使沈肆的气焰小了不少，他沈肆凭借一把寒阙杀遍军事院，无人能接他三招，但是赵惊月不一样，赵惊月手中有一把名剑，名为赤霄剑。

　　传说中的帝道之剑，在入宫做季洵伴读之时季忱亲手给他的，这足以证明惊月在季忱眼中的地位。

　　可赵惊月常用的并不是赤霄剑，他最擅长的，是近身攻击。

　　他有一把玄铁弯刀，是由北海千年寒铁所打造，名为暴怒之刃。

　　不论惊月是否拿出暴怒，沈肆都没法接过他三招。

　　若不是平日里同窗对弈，他不知道死在惊月手下几回了。

　　“赵惊月，你做什么？”

　　虽被赵惊月吓退了一些，但沈肆不会让自己面上无关，况且他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些只会耍嘴皮子永远不敢拿真刀真枪上战场只会玩笔杆子的文政院的“弱鸡”们了。

　　“做什么？”

　　赵惊月冷哼一声，“沈肆，你仗着你爹二品官职欺压书院里其他寒门子弟的事情我不跟你追究，这不是我该管的。”

　　他来到沈肆面前，两人身高差不多，赵惊月浑身的冷气质反而占了上风，他伸手拍落沈肆手中的寒阙，“不知道沈将军是如何教导自己的孩子，把手中的刀枪，指向自己的战友的？”

　　“我爹怎么教我，关你什么事？”

　　沈肆手臂发麻，身子已经习惯性地畏惧赵惊月的靠近，但他依旧在逞口舌之能。

　　“不关我事，只是，你若是动手伤了韩绛，就关我的事了，你这样的人，就算从书院离开进了军营，只会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善心，去管你的破事。”

　　赵惊月冷笑一声，来到了韩绛面前，韩绛被吓得不轻，以往韩声“招呼”他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今日沈肆不遗余力的一下，真的让他有些奔溃。

　　他再怎么皮，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毛头小子。

　　韩声低声谢过赵惊月，赵惊月笑笑。

　　卫宓看见赵惊月的笑后心底有些惊讶，当初第一次见到惊月的时候，自己被他那股冰冷的视线给吓到了，后来几次短暂的接触下发现，这个少年沉稳得可怕，像是能看穿她的内心一般。

　　原本军事院还有几人想要为难于文政院的人，却因为赵惊月的干涉不了了之，谁也不敢去招惹喜怒无常的赵惊月，尽管他在他们面前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沈肆带着他的一干小弟恨恨离开，卫宓皱眉，这沈肆，定然还会闹事。

　　季洵来到卫宓面前，牵住卫宓的手，“念奴，没事吧？”

　　卫宓摇摇头，“殿下，方才你可是说了，要陪我一起去厨房洗碗，不许反悔。”

　　季洵愣了一下，干巴巴的道：“知道了，既然答应过念奴，我就能不会反悔。”

　　卫宓抬眼看了卫澜一眼，卫澜摇摇头，你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我卫清寒，不过是为了你卫宓而活。

　　院前每个人心思各异，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十年以后，各自会走上一条怎样的道路。

　　分道扬镳，亦或是殊途同归，没人会去想，也没人能想得到。

　　韩声把韩绛护在身后，看着卫澜，卫澜察觉到韩声的视线，两股视线交汇的瞬间，卫澜朝韩声无声一笑，韩声别开眼，耳根子却悄然红了个遍。

　　卫澜自然没看到。

　　“哥，快把我扶回去，屁股疼——!”

　　韩绛的哀嚎声把在场的所有人思绪都嚎了回来，韩声无语的看着韩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卫澜抖开肩后的鹿墨泽，上前帮韩声扶住韩绛，韩绛连声道谢，直言卫澜比韩声这个哥哥靠谱多了，韩声不言语，卫澜笑笑，两人一边一个扶着韩绛便进了校舍。

　　带头生事的宋宸兮被自己的好友慕凌云给拎了出来。

　　“卫姑娘，就是这瓜皮在带头生事，但是他并没有恶意，只是因为卫姑娘你平日里太过孤冷，这傻子想和你交个朋友，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偏偏今儿个看到你和刚刚那个人在一起，难免犯浑。”

　　宋宸兮摸着被慕凌云揪疼的腰际，颇为尴尬的道：“抱歉啊卫宓，我不是有意的。”

　　卫宓正欲说话，却见季洵已经冲了出去。

　　他扬手就要打上宋宸兮的脸，赵惊月先卫宓一步，把季洵的手给拦了下来。

　　“殿下，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季洵看着赵惊月，明显瑟缩了一下，别说沈肆了，就连他这个皇子，都害怕赵惊月的眼神。

　　“他…他欺负念奴，我要为念奴出气!”

　　“所以你帮卫姑娘出气的方式就是打宋宸兮一巴掌吗？”

　　赵惊月眼神炎凉的看着季洵，卫宓也不出声，她觉得赵惊月能够把季洵变成那个自己想要效忠的人。

　　“可是，娴妃娘娘他们教训做错事的宫女和太监的时候都是打他们一巴掌的，一巴掌不行，就两巴掌。”

　　季洵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他抬眸看着卫宓，希望卫宓能帮他解围，卫宓别过脸，假装未曾看见。

　　求助无果的季洵只能等着惊月气消放自己离开。

　　宋宸兮一脸的慌张，季洵哪怕给自己十巴掌自己也断然不会哼半句，但是因为这一巴掌导致赵惊月教训季洵，虽说赵惊月是季洵伴读，但终究不过是奴才，奴才教训主子，要是被居心叵测之人看去，怕是又要有另外一出戏码了。

　　他上前拉开赵惊月，“惊月啊，算了算了，殿下也没打到我是不是，再说了本来就是我的错，我只是想和卫姑娘交个朋友，既然殿下和卫姑娘原谅我了，你就别……”

　　宋宸兮话音未落就被赵惊月一掌推到了慕凌云怀中去，宋宸兮胳膊肘拐在了慕凌云腹部，两个人顿时扭做一团。

　　惊月随即遣散了还在围观的学生，他是需要教教季洵何为与人为善，但季洵再如何懵懂无知，依旧贵为皇子，在众多世家子弟面前直言确实有损季洵的颜面。

　　而且这些人里，他还不完全知道季忱暗中安排进来的人有哪些，直觉告诉他，方泊言肯定是其中一个。

　　“卫姑娘，能不能借你院子一用？”

　　赵惊月转向卫宓，眼神终于不再冰冷。

　　“当然。”

　　卫宓离开，季洵自然不落下，慕凌云拉着罪魁祸首宋宸兮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