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清水浊流

16、事端

　　地上的宫女早已泣不成声，跪在地上不停地抖着，卢绾清看了心烦，便让袁廷将人带了下去。

　　袁廷是袁泗的干儿子，做事机灵，也正是因为如此，季忱才将袁廷放到了卢绾清身边。

　　“魏大人，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本宫说吗？现在娴妃已走，你可以说了。”

　　魏谦将药箱放好，脸上满是忧虑。

　　“惊月，你先带殿下去院中待着。”

　　赵惊月拎起季洵就出了前厅，魏谦有些歉意的看着卢绾清，“罪过罪过，小儿不知轻重，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卢绾清笑笑，“本宫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介怀，惊月的为人本宫很清楚。”

　　惊月将季洵放了下来，随即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确实不轻，一旁的方泊言顿时如坐针毡，生怕赵惊月一下子把自己给砍了，要知道这人生气起来自己也打不过。

　　“惊月，”季洵察觉出赵惊月身上的怒气，他拉住赵惊月的手，“这件事不怪泊言，要怪就怪娴妃弄断了琴弦，况且那茶壶原本是朝着母后的孕肚去的，若不是泊言帮忙，兴许就不是烫伤手那么简单了。”

　　赵惊月敛了身上的怒气，甩手坐到一旁，“殿下，这段时间你就住在翊坤宫，我和泊言也会以保护你为名留在这里，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娴妃那个神情，不太对，就好像在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而她的目标，一定是皇后娘娘。”

　　季洵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他不懂何为争斗，但是却明显的感觉到了所谓的危险。

　　“那我这段时间都陪在母后身边好了，对了惊月，你回心安殿帮我把念奴也喊来好不好？她一个人在心安殿应该会很无聊的。”

　　赵惊月为难的看了季洵一眼，他从韩听那里知道了卫澜和卫宓的身世，再者，也知晓卫澜卫宓二人是季弘安插在季洵身边的棋子，但是这些事情都不得告诉季洵，就算告诉他了，他也不会信。

　　此后的几天里，季洵和卫宓几人一直留在卢绾清身边，随着时间的推移，卫宓一度以为，翠峦说的不过是假象，皇后娘娘其实并不会出什么事。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是一个适合游园的好日子。

　　李太后心情甚佳，加上季欢爱吃，她便决定携后宫各妃游园，结束之后还能一起用膳，正好解解季欢的馋嘴。

　　太后口谕传到各宫，人人算准了太后游园季忱一定会过来请安，便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恨不得在脸上涂他个几层的铅粉，在衣服撒上几盒香粉，在小嘴上涂上几回的唇珠玑。

　　卫宓帮着烟升给卢绾清换装，原本太后让卢绾清在翊坤宫休息，但卢绾清见这些日子以来季洵除了去国子监就是留在翊坤宫陪她，也没时间出去转转，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况且太后最喜欢季洵了，她也想让老人家多和季洵处处，若是等老人家不在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沿着宫道往前，一来到了御花园，沿着御花园再往南，就是皇宫里最大的湖泊，名为梦似湖，是咸丰皇帝为长宁皇后所造，这名字之中便采了长宁皇后的名。

　　女人多的地方始终是非多，卫宓感觉季洵屁股可能还没坐热，这群女人之间就开始剑拔弩张了起来。

　　卢绾荼和兰妃陈安冉一向不和，加上卢绾清是卢绾荼的亲姐姐，兰妃连带着不喜卢绾清，但因卢绾清身居皇后之位，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李太后原本是在给季欢剥荔枝，季欢把白灿灿的荔枝吃了进去，顺嘴说了一声想十三皇叔了，兰妃顺势接过话，说辰王今年也是已经十九了，是时候寻一门亲事，定定心性了。

　　原本兰妃也只是顺嘴，但卢绾荼常年和她不和，加上李太后异常讨厌后妃干涉内政。

　　你既然为妃，做好你为妃的本分，伺候好你该伺候的人就是了，不该管的少管。

　　况且在李太后这里，季允的婚事和未来，都是禁忌。

　　陈安冉的错瞬间被卢绾荼抓住，接下来便有些难以收场。

　　“兰妃姐姐，这陛下最见不得的就是后宫干政，你可别忘了陛下对你的恩宠啊，反过来倒打一耙。”

　　卢绾荼矫揉造作的姿态在卫宓看来异常的刺眼，她移开视线，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在这深宫之中，手上毫无鲜血的人，往往都逃不过任人宰割的下场。

　　要么被人整治到死，要么就踩着别人上位，很明显，卢绾荼是后者，她或许连自己亲姐姐都想踩，顺便踩季洵一脚。

　　她收回视线，看着自己面前的季洵，心道：“幼安，你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

　　卫宓的思绪被陈安冉有些颤抖的声音拉了回来，之间陈安冉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认错。

　　是啊，要是换在寻常时候顺嘴说了句错话，也许没人注意，但是在这个都卯足劲想要给对方穿小鞋的地方，你喝口水发出点声音，都能为人诟病。

　　李太后眼神里满是对陈安冉的怨恨，她贵为长宁太后，这些妃嫔却在她面前口无遮拦，这让她觉得脸上无光。

　　在这，兰妃之子便是当今魏王季归，时年二五，是太子之位的有望人选，尽管人人知道季忱有意将太子之位留给季洵，但季归的才干文武百官却是有目共睹，久而久之，人人都觉季归反而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卢绾荼自然见不得季归坐上这太子之位，就算自己的孩子坐不上，她也断然不会选择让季归得到这个位置，于是尽其所能搅和，自己不能对季归下手，就从他母妃这里入手，就不信搅不黄。

　　眼看着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剑拔弩张，李太后一挥手，让卫宓和一个小宫女带着季欢和季洵先去别的园子里待着，卫宓本不想离开，生怕卢绾清会出什么事，若是卢绾清出事，那卢绾荼上位不过是迟早的事，若是如此，那么季洵在皇宫的日子断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但是既然是李太后发话，她也只能带季洵先离开这里。

　　等四人离开，李太后才向陈安冉发难。

　　“兰妃，自从哀家的皇长孙夭折，就数无声最年长，哀家一直把他当成是皇长孙来看待，可如今，你却在这里口无遮拦的去议论辰王，你可知，辰王乃是无声皇叔？”

　　陈安冉跪伏在地上，一字不吭，她说了也没用，太后高兴了，就贬低辰王几句，周围的人跟着附和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是今天自己不过顺嘴一句，加上现在自己的孩子处在一个微妙的位置上，自己就算不出声，也会惹得李太后不高兴。

　　这世间就是如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母后，您就别难为姐姐了，”卢绾清不忍见到陈安冉如此，在以前还未选秀进宫之时，她与陈安冉也算得上是好友，只是两人被选为秀女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姐姐也不过是关心辰王罢了，毕竟陛下的几个兄弟之中，就辰王还是独自一人，他的事情，我们不操心，谁替他操心呢？”

　　陈安冉听到卢绾清的声音之后轻嗤一声，随即别过脸，不看卢绾清。

　　倒是卢绾荼在一旁笑了起来，“姐姐，我说你真是烂好心，你看看人家领你情吗？要我说，辰王的事情除了太后娘娘和陛下之外，谁都无权替他操心。”

　　卢绾荼说罢便起身来到李太后身后，动作轻柔地帮李太后捏肩，李太后被捏得舒服了，脸上的怒气也少了几分。

　　“你们是陛下的妃子，也是辰王的长辈，但是自己该管什么不该管什么，自己要拿捏清楚，今儿哀家见着两个孙儿，心情好，不想责罚人，只是兰妃，你不罚不得，哀家罚你去祠堂抄佛经，抄不完不得回月前殿。”

　　这似乎就是太后对陈安冉最大的恩典，陈安冉俯身跪谢。

　　卢绾清见着这个结果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卢绾荼却很不满意这个结果。

　　陈安冉仗着自己父亲是季忱太子时的太傅，压在她头上多年，她恨不得她万劫不复。

　　“还不谢谢太后？只让你抄佛经，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卢绾荼晦涩不明的话在卢绾清听来异常的刺耳，但是现在她不想在李太后面前和卢绾荼起任何的冲突。

　　陈安冉怨恨地看了卢绾荼一眼，又一次跪地谢恩。

　　李太后并没有多少心思看着儿媳妇们勾心斗角的，正要起身，却听见卢绾清身后的宫女传来一声惊呼。

　　卫宓原本和季洵在另一处园子里坐着，她不敢离得卢绾清太远，便挑了一处离得近一些的，季欢起先将她手中的东西分了一半出来准备给卫宓，但卫宓看着她脸上那股肉疼无比的劲就没接，季欢乐得不行，坐在两人对面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

　　季洵也在留意着卢绾清她们那边的状况，但是他面前正好隔了处假山，听得并未有多真切。

　　卫宓坐在了风口，从墙窗的雕花中便可直接看见那边的情况，自李太后打发她们离开后发生的一切卫宓都看在眼里。

　　那股异香在卫宓的鼻尖经久不息地萦绕着，这段时间里她留在翊坤宫，一直以来都能在卢绾清身上闻到那股味道，但是在卢绾荼的身上那股味道似乎更为浓郁。

　　现在的自己离她有些距离，但香味还这般浓郁，浓得有些不正常。

　　季洵看着卫宓紧锁的眉头有些不开心，他不想见到卫宓这样子，他正想伸手去帮卫宓抚平眉头之间的苦恼，却听到了隔壁园子里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她听出这是卢绾清贴身侍婢烟升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卢绾清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