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似你》红笺儿

7、007

　　出了会所，颜冬瑶随手拦下一辆的士，坐了进去。

　　报了纪家的地址，她精疲力竭地靠在车窗上。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过往的回忆渐渐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小的时候，她爸妈总是吵架。当时，颜硕的公司才刚刚起步，还没有现在做的这么大。自从颜硕开始创业以后，就经常三天两头的不回家。即使回来了，也是和姚兰萍在家里大吵一架。有的时候吵的太过激烈，还会动起手。

　　颜冬瑶小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她爸妈吵架，每一次听到客厅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她就会吓得躲进被子里。他们吵的次数越多，她就越害怕。因为，她害怕突然有一天，她彻底没有家了。

　　结果该来的还是来了。颜硕因为每天和姚兰萍吵架，渐渐地对这场婚姻感到疲倦，也慢慢开始接受外面的那些女人。

　　姚兰萍是一个有婚姻洁癖的人，在她得知颜硕有了外遇，果断地和他离婚了。自此之后，颜冬瑶和她妈两个人相依为命。

　　这些年，颜冬瑶已经很少去回想这些不美好的回忆，可是就在她方才见到颜硕的那一刻，这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在她脑海里一层一层地被揭开，令她痛不欲生。

　　她把头靠在车窗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将这段痛苦的回忆永远遗忘。

　　.

　　出租车开了许久，终于停在了纪家的别墅。

　　今天的纪家老宅和以往不同，别墅的花园里布置了香槟美食，许多穿着华丽礼服的青年名媛们正喝着香槟聊着天，举止言谈间俨然一副上流社会的人士。

　　纪太太自颜冬瑶进来了之后，就一眼看到了她，极为热情地向她招手:“冬瑶。”

　　颜冬瑶笑着过去:“阿姨。”

　　纪太太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凉思早早地就来了，他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去接你一下。”

　　“没事的阿姨，是我不让他去接我的。”颜冬瑶习惯性地替纪凉思说着情。

　　纪太太:“原来是这样啊，那还是我这个当妈的错怪他了。”

　　颜冬瑶笑了笑，将手里拿着的蛋糕给她:“阿姨，生日快乐，这是我亲手为您做的生日蛋糕，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希望您不要嫌弃。”

　　纪太太连忙接过蛋糕，笑的更开心了:“你这么有心，阿姨怎么会嫌弃。”纪太太身为豪门太太，什么昂贵的东西没有，别人送她再贵重的礼物，她也不过看也不看一眼地扔在一旁。相比之下，颜冬瑶亲手做的蛋糕，倒显得十分有诚意。

　　没一会儿，越来越多的客人到了。来的全都是一些和纪家有生意来往的人家。

　　纪太太忙着招呼客人去了，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她了。

　　颜冬瑶独自一人躲在角落里。她的心情因为刚刚见了颜硕以后还有些闷闷不郁。

　　这时，有个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颜冬瑶先是看到他干净到发亮的皮鞋，接着往上，是笔直修长的腿，再往上是他穿戴整齐的西装领带，她的目光最后停在了他的过分帅气的脸上。

　　“程先生？”颜冬瑶意外。

　　程璟向她笑笑:“好巧，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是啊，好巧。”程璟就住在纪凉思家的隔壁，能住在那座小区的人，家世一定不简单，所以他能出现在这场高档宴会上，颜冬瑶也没有太过意外。

　　“我好像还没有向你自我介绍过。”程璟极为绅士地向她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程璟。”

　　颜冬瑶愣了愣，随后礼节性地握上了他的手，“你好，我叫颜冬瑶。冬天的冬，瑶池的瑶。”

　　程璟忍不住笑了:“冬天的瑶池？”

　　颜冬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从前怎么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原来还有这一层含义。”

　　面前的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长裙，一头长发乌黑亮丽，柔顺地散在胸前。她的眼睛很亮，笑起来甜甜的，带着小小的梨涡，竟是说不出的好看。他每次见到她，她都会朝他礼貌性地微笑，小姑娘每次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有感染力。

　　程璟仔细打量她，这个女孩，和他以往见到的那些性感美艳的不一样，那些女人只是第一眼看过去还算惊艳，再多看几眼以后就不过如此了。她的长相干净，笑容甜美，是那种看了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类型，给人带来另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颜冬瑶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疑惑地挑了下眉，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纪凉思的身影。

　　他今天穿着一身西服，干练又禁欲，从她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旁边站着一位身材很好的女人，两个人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似乎有些严肃，因为纪凉思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甚至有些难看。

　　就在这时，他微微侧了侧身子，他身边站着的女人正好向着她的方向转了过来。大厅里明亮的灯光照在了她的脸上，颜冬瑶瞬时看清了她的脸。

　　也正是在那一瞬间，颜冬瑶怔在了原地。

　　这张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即使颜冬瑶不认识她，甚至喊不出她的名字，但是这张脸，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因为，她的照片，颜冬瑶在这两年里见过了无数次。纪凉思床头摆着的那张照片，就是她啊。

　　颜冬瑶盯着不远处站在一块儿的一对男女，心开始逐渐发麻，脸色也渐渐泛白。

　　程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声问她:“颜小姐，你怎么了？”

　　颜冬瑶依旧沉默。

　　程璟见她没有回应，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他住在纪凉思隔壁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是纪凉思的女朋友，一时之间也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突然失态了。

　　与此同时，纪凉思也看到了她。

　　颜冬瑶见他的目光向她这边扫了过来，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赶紧逃离这里。

　　只不过还没等她迈开步子，纪凉思就已经向她的方向走来了。

　　他瞥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程璟，有些意外:“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颜冬瑶垂眸:“上次你家的水管爆了，是他帮忙修的。”

　　纪凉思打量了一眼程璟。

　　程璟也礼貌性地向他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却也只在生意场合上说过几句话而已。

　　这时，方才站在纪凉思身边的漂亮女人走了过来。

　　待她逐渐走近，颜冬瑶发现她其实长得很是漂亮。一条蓝色抹胸裙穿在她的身上尤为性感，高挑的身材，不凡的气质，第一眼看过去有点像电视上的女明星。

　　宋柠上下打量着颜冬瑶，笑着问纪凉思:“凉思，这位是？”

　　纪凉思眼眸轻抬，看起来沉寂如水，实则蕴藏着许多令人读不懂的东西:“我女朋友。”

　　这话听起来像是介绍，可颜冬瑶听起来，却是带着不一样的味道。

　　果然，宋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你……有女朋友了？”

　　这一番对话，就是再傻的人也能瞧出他们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了。

　　颜冬瑶喉咙一哽，手心捏的更紧了。正牌女友和前任女友的见面，向来就是十分尴尬的，更何况，她的男朋友多年以来还一直对前任女友念念不忘。

　　程璟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莫名生出了想安慰她的念头。

　　“不好意思，我想去下洗手间。”颜冬瑶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气氛。

　　纪凉思看向她:“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宋柠的脸色果然就变了。也不知道他这说这句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别的目的。

　　颜冬瑶垂下眼帘，淡淡应了声，落荒而逃了。

　　进了洗手间，她打开了水龙头，狠狠地给自己洗了巴脸。冷冰冰的水拍打在脸上，让她清醒了许多。她望着镜子里湿漉漉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瞬时五味陈杂。她其实并不想上洗手间，只是随口找了一个离开的借口而已。

　　颜冬瑶再次出来时纪凉思他们也已经不在了。

　　她四处转了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地，宴会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她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走出了纪家的别墅，她站在门口等车。她望了眼空荡荡的街道，忽然想起纪凉思方才和她说晚上要送她回家。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心里弥漫着一股失落感。也许，他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未放在心上吧。

　　这个点，又是荒郊野岭的，颜冬瑶等了许久都未等到车。她望着黑压压的道路，突然感到身心疲惫。

　　这时，一辆玛莎拉蒂停在她的面前。车窗慢慢降了下来，颜冬瑶借着昏暗的路灯看清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程璟？”

　　程璟偏头看她:“上车，我送你回去。”

　　颜冬瑶其实不太想坐他的车，毕竟她俩才刚认识，又不熟，麻烦别人不太好。可是她实在是打不到车了，总不能真让她自个走回去吧。那估计真的要走到明天早上才能到她家门口。

　　默默上了车，颜冬瑶向他道了声谢。

　　程璟看了她一眼，沉默着开车。

　　颜冬瑶低着头，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刚才的情景。其实，方才的那一幕，任谁都可以看出，纪凉思还对他的前女友余情未了。他看她的时候，虽然脸上依旧一副冷冷的表情，但是眼里却是柔情的。那是她不曾看到的。她从前还在想，纪凉思这样冷淡的人，温柔起来会是怎么样的。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不会对人温柔。而是，他的温柔，从来就不是属于她的。

　　看出她的情绪低落，程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糖给她:“要吃吗？”

　　颜冬瑶望着他手里拿着的糖果，表情迷茫:“这是？”

　　程璟盯着前方，时不时地转头看她两眼:“听说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的东西，心情会变好。”

　　颜冬瑶愣了愣，接过了他的糖果:“谢谢。”她拆开糖果的包装袋，将水晶色的糖果放进嘴里，一股清凉的薄荷味在她的嘴里弥漫开来。

　　颜冬瑶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很喜欢吃甜点，甜甜的味道真的会使人心情变好。只是此时吃了糖果，她心里依旧烦闷。一是因为今天见了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二是为了方才的那个女人……

　　她突然感到有些疲倦。这些年，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他对她，一丁点的感情都没有，从前她还能不在乎，可是今天见到了那个女人，那个让纪凉思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心里仅有的那么一丝希望，瞬时之间消失殆尽了。

　　.

　　很快就到了她住的小区。

　　下了车，颜冬瑶再次向他道谢:“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其实仔细算来，他不知不觉中竟也帮过她这么多次了。

　　“顺路而已。”程璟神色淡淡，看着她欲言又止，“你……”

　　“嗯？”颜冬瑶疑惑看他。

　　她站在车窗前，昏暗的灯光洒在她略微苍白的脸上，瞧起来便是一副气色不太好的模样。

　　程璟抿着唇:“没什么，晚上早些休息。”

　　颜冬瑶向他礼貌地笑笑:“谢谢，你也是。”

　　单薄纤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程璟这才准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