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为聘》似相识

2、药庐神医

　　药庐里常年飘着一股药味。

　　药庐里成列成列的药柜里摆放着干燥的药材，有治病的药材，也有害人的毒物。七月的太阳已经有点毒了，正适合曝晒。

　　当顾殷和邱九思一前一后踏进庭院时，这药庐的主人古来生正在翻动晒着的药材。抬头见到顾殷是抱着雪狼进来的，他猛地跳起来，喊道：“不要动！”

　　这洪亮的喊声把跟在顾殷身后的邱九思被吼的一愣，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古来生是让顾殷别动，心中又不免对这个今后世多了几分敬佩。

　　顾殷脸上没有什么表示，当真立在前厅处等候，没有进庭院。

　　确认把药材都翻过一遍，古来生这才绕过药材跨过门槛来到前厅。他虽已是满头虚发，面色却红润的发光，走进前厅时昂首阔步，脚下生风。就看这腿脚，大概都会以为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吧。

　　古来生来到顾殷面前，很顺手地接过他怀里呜咽的大贝走向屏风后。屏风后传来声音：“回去罢，它死不了。”

　　古来生是江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医，医术高明。传言，他曾将人从阴府召回阳间还魂。也许有些神乎其神，但古来生的医术的确无人质疑。但凡古来生救不活的人，怕也是阎王爷收定的魂。

　　当然，与他医术同样出名的还有他的怪脾气。毕竟，在红莲教的地盘上对教主下命令这种事，也只有目中无人的古来生才能做的出来。

　　近年来，神医古来生在江湖上失了踪迹。邱九思也是在这红莲教重新遇到他，才知道这神医为采这妄情崖上的奇珍药材，竟是进了这红莲教。

　　顾殷对着屏风道了句“有劳”，便转身离去，那背影显得有些匆忙。

　　“走得这么急，看来有急事。”邱九思评价道。

　　“这么急还陪你慢悠悠地晃回来，看来他对你印象不错。”古来生的声音从屏风后幽幽地飘出来。

　　这话邱九思不认同，他上前几步越过屏风，就见古来生坐在茶桌边开药方。他一屁股坐到古来生对面，支着脑袋道：“我都被他打到吐血了，哪里印象不错了。”

　　不过，邱九思仔细想想，他因为内伤，脚下虚浮无力，走路自然慢些。顾殷身负武艺，脚程应该比他快得多，但顾殷的身影倒是一直在他前方不近不远处。

　　难道顾殷真的是在等他？

　　不可能吧。

　　邱九思摇摇头，想把脑海中的想法踢出去，因为他完全想不到顾殷这么做的理由，总不可能是因为愧疚的。

　　从自己的意识世界里走出来，他瞧见古来生药方写完一张又一张，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起了俏皮心思。他突然像是中了软骨散似的瘫在桌子上，几乎占了大半张茶桌，誓要夺得一点今后世的目光：“师父，我都快死了，你给我把个脉吧。”

　　其实，这话不过是句玩笑。

　　方才确认过大贝的情况后，顾殷就顺手给他治疗了一下内伤，毕竟都打吐血了。

　　邱九思知道顾殷的本意是将他推至岸边，不至于跌下瀑布。只是这力道嘛，还需更好的控制才是。他全然忘了，那力道打在普通人身上是绝不能把人打得吐血的。

　　因邱九思占了大半茶桌，今后世终于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将其挪开，将茶桌清出一片地来，又开了一张方子。随后将最后一张连同之前的都甩给邱九思，道：“快去抓药煎药，前两张是给这狼的，最后一张是给你的。”

　　“嗯？”邱九思还有点纳闷，突然意识到古来生方才挪动他手腕时就已经替他切脉了，心中不免赞叹这人医术了的，“哦，师父。”

　　是了，他如今在红莲教的身份，是今后世一个月前新收的徒弟，这还是得益于他懂些药理。其实，整个红莲教也只有古来生知道邱九思的身份。没办法，古来生与他父亲是老友，见他的次数不少，打从第一眼见他就认了出来。

　　初上妄情崖采药时，他无意中吃了一无名果子，竟是害得自己内力尽失，身体孱弱。如今被人打到内伤吐血，邱九思也只能怪自己当初嘴馋贪食了。也不知古来生何时能替他解了身上这毒，还他一身强劲内力。

　　午后的太阳尽情地发光发热，守在炉子边的邱九思被烤的满头冒汗，只觉得胸闷气短，不免嘀咕：“我是个伤患，还被指使煎药，真可怜。”

　　当他将数碗压惊汤端到前厅时，他的汗已经糊了一后背了。前厅中等待着的那些人见到邱九思端着汤出来，纷纷拥上前，一人一碗端着就往嘴里灌，好几个被烫的哇哇叫。

　　一旁老神在在捣药的古来生冷笑一声，讽刺道：“喝药都这么猴急。”

　　这些猛灌汤药的都是些被吓到的弟子。雪狼的走失是众人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要了他们的命。大伙儿忙活了半天，直到午后听闻雪狼被邱九思找到，才将心放回肚子里。这不，都跑来讨压惊汤了。

　　压了惊，就有人亮着眼睛盯着邱九思问：“阿九，听说是你找到狼少爷，还救了它们？”

　　还没等邱九思开口，别的人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开了，脸上都写满了好奇。

　　邱九思被堵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嘭！”

　　一声巨响引起在场众人回头望去，正好对上古来生黑如包公附体的臭脸：“要闹出去闹，没事了就赶紧滚蛋。”这下才让邱九思逃离众人突如其来的关注。

　　众人讪讪来到药庐外，这会儿，他们也不敢大声喧哗了，围在一起悄声八卦起来。邱九思有些好奇，也凑上去听。

　　有个看上去知道多些的男子说：“我听说，那个照料狼少爷的阿宝被教主撵出教了。”

　　旁边的男子接道：“是啊，教主很快就指了他身边的小厮蓝冬照料狼少爷。”

　　“这下，教主身边就缺个小厮了，听说是要在红莲教现有的下人里挑一个。”

　　“哇，光是能够跟教主身边的两大丫鬟红桃和红梅时常见面，就能羡煞不少人。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被选中。”

　　“你可别想了，教主只挑不会武功的。”

　　邱九思竖起耳朵听着，心里惊讶，这顾殷竟会做件善事，将人从魔教中摘出去。而另一件让他惊讶的事，是顾殷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还真是雷厉风行，邱九思感叹到。至于挑小厮的事，他便一点不在乎了。

　　回想起之前顾殷匆忙离开的模样，他想，难道就是急着去处理这件事？

　　其实，邱九思猜错了。

　　顾殷着急去接见的是分坛赶来的下属。

　　红莲教分总坛和分坛。

　　总坛是由顾殷这个教主掌管，而分坛则是由副教主坐镇。不同于总坛，分坛的位置不为人知，行事低调，旨在为总坛提供武林情报。

　　这一次带回来的情报是关于栖霞山庄的。

　　“禀教主，数月前栖霞山庄庄主邱泽彦四十大寿上，邱泽彦长子邱弘自称云族遗孤，揭露五姓侠士二十二年前误灭苗疆云氏一族之事，众人哗然。五姓侠士名声扫地，邱泽彦的盟主地位也因此难保，同时栖霞山庄的两位少爷邱弘和邱九思亦在寿诞之后下落不明。副教主认为，如今正是对栖霞山庄下手的好时机。”

　　五姓侠士是指五位少年结成兄弟的侠士，邱泽彦是其中之一，也是如今尚活在人世的唯一一位。

　　顾殷端坐着听罢下属的汇报，并没有对此发表看法，转而问道：“岐虎门的事，查的如何。”

　　岐虎门是栖霞山庄事件之后突然冒出来的门派，在那之前似乎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自从岐虎门换了掌门之后，这个门派便在武林上活跃起来。

　　这几个月来，顾殷趁着正道几个大门派闹内乱，不停地对一些门派进行扫荡，不归顺红莲教的皆杀之。但他动手时，总有一股势力恰好出现干扰行动。次数一多，顾殷便生了疑窦。

　　下属回答道：“禀教主。已经查明，岐虎门的消息确实来自我教。副教主正在进一步查证其身份，并表示将不日回教亲禀。”

　　得了自己想知道的情报，顾殷便扬手让人退下。那属下也不常在总坛走动，摸不准顾殷那淡漠神情所代表的含义，惶惶地退出前厅。直至踏上归途，他方想起，顾殷根本没有对副教主的意见做出表示，当即苦恼起自己要如何对副教主交代了。

　　顾殷挥退下属后，眉间一簇，眼神中便生了冷意。

　　守在身旁的丫鬟红桃在心中诽谤，教中人都知道教主对叛徒恨之入骨，那个出卖消息的内鬼怕是没活路了。她不愿看着主子整日为教中的事情耗费心力，苦熬自己。她相信，同为婢女的红梅也是这般想的。

　　等顾殷回到书房，跟在一旁的红桃眼珠子一转，俏皮道：“主子，您把蓝冬调走，是有了心仪的小子人选吗？也快些让我们瞅瞅。”

　　在她们这些跟着顾殷一人的下人眼中，这人不是一教之主，不过是她们需要照料好的主子。主子的快乐与健康才是她首先要考虑的。红桃想把顾殷的思绪从教务中剥离出来，哪怕片刻喘息也是好的。

　　“红桃。”刚端着茶进门的红梅听到这话便出声制止她继续胡言，言语间暗含指责之意。

　　顾殷没有责怪，眉宇间带了点宠溺的笑意。他对身旁忠于他的人，总是包容的，包括因失误丢失雪狼的阿宝。他没有取阿宝的命，因为他至始至终没有背叛之意。

　　不过，红桃说得也对。

　　他身边还是该有个小厮比较方便，只是这人选。

　　突然，一双惊得圆睁的双眼跃入脑海。虽是惊讶意外，却没有胆怯之意流露。那是一双特别的眼睛，无忧无虑，透着点鸟的自由。心中冒出点小羡慕，又有点小嫉妒，没由来的印象深刻。

　　那样一双眼睛若是能天天看到，心情会不会亮堂些，顾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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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不算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