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生存守则[无限]》执珪

5、晚餐

　　第5章

　　中年玩家讪讪，把空壳拿回来，又敞开包口捧了好几捧核桃，小心翼翼放到桌子上。
　　“大伙儿吃，甭客气。”

　　然后他把果盘里的水果也换成核桃，准备去楼下。
　　“不怕你们笑话，我上回进副本全靠划水过的。不过我记得伊女士和克先生没做过坏事，算是跟咱们一头的。我下去巴结巴结他俩，没准能套到有用信息。”

　　他刚走门口，女玩家突然叫住他：“哥，谢谢你。”

　　女玩家进副本以前跟四人小队挂靠的，小队领头没事就对她动手动脚。她虽然反感，但为了组队只能忍着。
　　昨天终于忍不下去，气急给了领头一耳光。领头要教训她，被路过的中年玩家拦住了。
　　中年玩家是个和事佬，两头劝。又恰好赶上他对这个副本有经验，那领头看他的面子忍了。

　　中年玩家扬起一个憨厚的笑：“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女玩家对另外两人说：“也谢谢你们，反正不管这关能不能闯过去，以后咱们都是一队的。”
　　中年玩家重重点头：“哎！”

　　中年玩家端着核桃下楼，余姬和晁亨正在聊些什么，突然就噤声了。
　　想起他进门时背的大黑包，余姬了然，那里面装的大概都是这些。

　　“伊女士、克先生……”中年玩家不习惯称呼外文名，按中国人叫法来，“东西不值钱……是我一点心意……你们尝尝，可好吃了！”
　　余姬跟晁亨坐一块，把单人沙发让给他：“客气了，请坐。”

　　晁亨一动不动，沉着脸舔了舔下唇：“有话就直说。”
　　中年玩家微愣，心道这人好像变了。但哪儿变了，他又讲不出。

　　余姬摆出女主人的姿态，给中年玩家倒了杯茶：“你们是先生的客人，有需要尽管提。是不是房间冷？等会我吩咐仆人给你们再加床被子。”

　　“哎妥！”中年玩家一拍大腿，“不是……嗐，不是这回事。我们吧，老爷们儿无所谓，但是您看，队伍里还有个小女生。我寻思，能不能麻烦您照看一下，给她单独挪间房？”
　　余姬道：“当然。三楼有空房，我独自住三楼无聊得很，有个人陪伴我开心还来不及。”

　　副本任务是帮怪物娶个老婆，把女玩家孤立出去，这就是他们商量的结果？
　　余姬眼皮微垂，一点几不可察的疑惑被她完美遮掩住了。

　　“还有别的需要吗？”
　　中年玩家松了口气，琢磨片刻迟疑地说：“来之前听说弗兰……就是弗先生哈，讲究多，我们一群老粗比较随便。要是不小心冲撞了他，有劳您讲几句好话。”

　　系统明确警示了不要惹恼弗兰肯斯坦，反过来说，惹恼了必定有难以估量的下场。
　　中年玩家提前来找靠山来了。

　　余姬：“近些年先生的脾气越发古怪，说实话我也束手无策。不过我会尽我所能。”
　　她顿了顿又说：“你们是他的学生，都是研究生物学的。这方面我不太懂，但是亲眼见证了些……有悖人伦的地方，如果连你们也看不下去，麻烦帮我劝劝先生。”

　　她在求救。
　　中年玩家心想，伊丽莎白果然是好人，估摸刚下楼的时候，伊和克就在商量统一战线的事。
　　现在多了俩战友，他放心了。

　　“哟！聊什么呢？”二楼扶栏后面站了个人，“还不开饭啊，艹特么老子……”

　　口吐芬芳的这位扎着兔尾小辫，染一头黄毛，颈部纹了纹身，露出来半个狼首。
　　八个玩家就数他最咋呼，进门前差点摔倒来着。

　　晁亨冷眼观望，抬手搭在余姬身后沙发的靠背上，另一手搭着膝盖。
　　——妥妥的大佬坐姿。
　　没开口，但是气场炸裂。

　　黄毛视线跟他对上，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也不嚎了，揉着肚皮咕哝：“老子要饿死了。”
　　队友在旁边说：“你有心情吃啊，我吃不下去。”
　　黄毛烦躁地骂他：“怂比，怕个鸟，早死早特么投胎。”

　　余姬施施然一笑：“很快……啊，这不就来了么。”
　　茱莉亚效率极高，十几个人的晚餐，她在七点半之前做好了。

　　玩家们不情不愿地下楼，不像享用晚餐，更像吃断头饭。
　　女玩家恹恹地跟在队友后面，出门看见黄毛，脚步一顿，愣是等黄毛下了楼梯了，她才从二楼下来。
　　黄毛就是领头，她惹不起，躲得起。

　　所有人就位，只差弗兰肯斯坦。没人请他，他要通过什么方式得知？
　　余姬想了想说：“茱莉亚，用餐时间到了，去请先生。”

　　意料之中，茱莉亚知道内情。
　　她走到书房门边，拨了一下嵌在墙壁里的玩偶，接着从玩偶肚脐位置抽出一条麻绳。几分钟后，弗兰肯斯坦现身了。
　　玩偶像个装饰品，没想到还有特殊用途。

　　弗兰肯斯坦一出来气氛就变了，譬如从综艺节目，眨眼跳到了鬼片。
　　余姬等他靠近才坐下。然而她刚做出向下的动作，冷不丁被拦住。

　　弗兰肯斯坦笑着伸出右手食指，看着她飞快走来：“稍等。”
　　给弗兰肯斯坦留的是主位，余姬居左手边第一，之后是晁亨。
　　晁亨闻声皱了皱眉，一只脚迈开半步，随意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攥了下——这是随时准备攻击的动作。

　　弗兰肯斯坦并未察觉，他绕到余姬身后，极其温柔地把住椅子：“为女士服务，是绅士应该做的。”
　　余姬面不改色笑道：“谢谢。”
　　弗兰肯斯坦：“我的荣幸，亲爱的。”

　　晁亨等他回到主位，拉开椅子从容坐下。
　　被弗兰肯斯坦恶心得浑身发毛的八位玩家面面相觑片刻，也拉开了椅子。

　　这时弗兰肯斯坦又发号施令了：“慢着——”
　　所有人：“……”
　　这顿饭怕是吃不好了。

　　“那位女同学，”弗兰肯斯坦弹出戏精食指指向女玩家，“请坐到我身边来。”
　　？？？？！
　　女玩家满脸惊恐。

　　越怕越不敢得罪BOSS，女玩家用生平最慢的步速缓缓挪动。
　　等她走到跟前，突然发现BOSS身边竟然是黄毛！

　　弗兰肯斯坦：“位置有限，请这边几位同学都错一位，给女士留出空间。”
　　“……”
　　女玩家看看左边BOSS阴阳怪气的脸，又瞥一眼右边的黄毛，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闭上眼睛，给自己鼓劲。
　　然后听见弗兰肯斯坦不悦地说：“那位同学，你方才没注意到我的话吗？为女士服务是绅士应尽的责任。”

　　黄毛不知道在说他，发现大家都盯着他，他才回过神：“我？”
　　弗兰肯斯坦理所当然道：“难道还有别人？”
　　“……”
　　得！你老大你说了算！黄毛点头，一脸便秘地站起来给女玩家让位。

　　他胸口堵着气，态度不是很好，推椅子推得像在铲地板。
　　弗兰肯斯坦不认同地责怪道：“噢我的上帝！你真是太粗鲁了！”
　　艹……黄毛闷声啐了一口，认命抬了下椅子腿。

　　弗兰肯斯坦达到目的，心满意足：“完美！”
　　他坐下，举起红酒：“来，让我们一起愉快地享用晚餐。”
　　“……”并不愉快的大家，机械地举起酒杯。

　　晚餐过半，气氛缓和，中年玩家找机会转移话题：“弗、弗先生，听说您最近实验取得重大成果，方便给我们瞧一眼吗？”
　　弗兰肯斯坦要笑不笑地弯了弯嘴角，神情无奈，又带了点小小的得意：“真是糟糕，怎么总有人问我这个问题！究竟是谁泄的密？”

　　谁泄的？
　　【弗兰肯斯坦以他的事业为傲，非常乐意回答有关实验进展的问题。】
　　他们进副本之前，系统明明白白提示的好嘛！

　　弗兰肯斯坦被勾起倾诉欲，等着中年玩家继续询问。
　　谁知人家不问了。

　　他瞥了一眼，又瞥一眼，忍不住自顾自道：“生命的意义在于创造，创造的灵感又来源于生命。近来我的实验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果，不过还差一步。再等等，或许明天你们就能看到它了——相信我，这绝对是我毕生最伟大的成就之一。”

　　弗兰肯斯坦洋洋得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越想越高兴，猝不及防听见一人问：“那只怪物，也是你最伟大的成就之一？”

　　说话的人是晁亨。
　　弗兰肯斯坦骤然脸色大变。

　　八位玩家的心律跟着波澜起伏，所有人大气儿都不敢喘。

　　“噢克勒瓦尔别这样，你知道的，我不想提到他。他是我的耻辱！”
　　晁亨：“他是你的首创。”

　　“他是只怪物！不，不不，他什么也不是！”
　　晁亨：“他会呼吸，他有生命。”

　　“他痴心妄想！！！”
　　晁亨：“他只想要位伴侣。”

　　“克勒瓦尔……”弗兰肯斯坦急促喘息，瞪大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面目可憎。

　　玩家们懵逼了，这是怎么回事？说好不要惹恼弗兰肯斯坦的！他们想试探他对怪物的底线，都一直憋着呢！
　　不过这样也好，NPC之间的事让NPC自己解决，跟他们无关。

　　晁亨泰然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身边，余姬神色自如地切着牛排，一刀一刀比平时更加利落。

　　黄毛不知道怎么了，或许因为看弗兰肯斯坦极度不顺眼，眼下居然对晁亨生出好感。
　　胆大的在前铺路，他有底气了，顺嘴说：“就是，人家只想要个老婆。老婆谁不想要？多大点事儿。”

　　“闭嘴！！！”弗兰肯斯坦抬手掀了餐盘。
　　余姬几乎同时抬头，握着刀叉的双手几不可察攥紧。

　　椅子轰然动了下，与地板擦出刺耳的噪音。弗兰肯斯坦站起来，拳头抵着桌面，目光像两条红外线，扫视所有人。
　　“……”他对怪物的底线在哪，玩家们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半晌，弗兰肯斯坦深呼吸：“算了。”
　　意外地又笑了一下：“你们不懂。相信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他在众人目送下回到书房，进门前又屈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
　　明明看着所有人，黄毛却感觉他在注视自己。

　　那双眼睛像两枚漩涡，黄毛一眨不眨盯着，恍惚看见两条细长干枯的手臂从漩涡里伸了出来——
　　咚！
　　门关上了，黄毛一个激灵回神，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