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生存守则[无限]》执珪

21、异度

　　第21章

　　话没问出口，储物间的帘子冷不丁被人拉开，接着响起马博远的声音。他好像要找谁，嘀嘀咕咕道“人去哪了”。

　　里间的门虚掩着，轻轻一碰就能推开。余姬仍在晁亨控制下，她动了动，以示提醒。对方却不以为意地嗤笑。
　　小房间阴冷潮湿，有点热意就格外明显。身后人呼吸稍微变化，余姬就能迅速捕捉到。她偏了下头，耳朵却控制不住越来越热。

　　这时马博远似乎进来了，脚步声逐渐逼近。

　　余姬又挣了下，晁亨几乎同时松开她的手。不给她反应时间，晁亨猛地将她向后一带——两人几乎严丝合缝地相贴。

　　“有人吗？”马博远轻飘飘地问道。

　　一边是清晰的脚步声，一边是滚烫热源，余姬感觉自己心律即将失控。

　　还好失控之前，有人帮了忙：“小马来搭把手——”
　　马博远扬声回应：“哎，好嘞。”

　　开口时，马博远人离他们不足五十公分，仅隔了一扇门。

　　哒，哒，哒……
　　人走了，余姬松了口气。

　　恍惚间晁亨放开了她，她刚回头，他已经拉开里间的门出去了。
　　她跟在后面，耳颈处大片潮红，脑海里满是方才紧密接触十几秒。

　　走神的功夫她没留意脚下，鞋带松开了，把自己绊个踉跄。好在这么一着，人回神了。
　　她弯腰去系鞋带，余光无意识往隔间里一扫：房间逼仄，三个人无法并排站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窄倒是堆了不少货品，最高处的纸箱离房顶不足一掌宽。

　　她仰视那些箱子，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很奇怪，她有种……无来由的熟悉感。

　　“见鬼了？”晁亨神出鬼没的，他靠墙吊儿郎当站着，神色平静，跟几分钟前步履匆匆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余姬避开他的目光，往隔间里又看了眼，摇头道：“没。”

　　晁亨默不作声，大概想起了一些事，眉眼舒展，似笑非笑地注视她。
　　余姬愈发不自在，索性转身侧对着他。

　　晁亨笑得更开心了：“我发现点东西，跟我来。”

　　他们走到纸箱垒的墙后面，外观看不出来，到近处才发觉空间挺大。金牙长得敦实，比壮汉矮半截，和壮汉并排躺着，居然不拥挤。
　　或许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两具尸体上盖了块布。暗色，几何花纹，看着像新拆封的床单。

　　余姬视线往下，倏地顿了顿，床单尾部凹陷，她知道晁亨发现什么了。
　　——她屈身掀开床单，果然看见壮汉双脚没了。

　　不仅是脚，小腿也缺失几公分。没猜错的话，壮汉腿根和金牙的脚在同一直线上。

　　晁亨：“时空挤压导致的么？”
　　余姬把床单复原，站起来说：“应该是。”

　　过了会，她又说：“我一直以为‘明天’……不对，是12小时候之后的时空，与当前时空同等大小，剧烈交互后会完全覆盖。现在看来，设想显然错误。”
　　“我和李维斯回归，代表时空融合彻底完成。可是大家都还活着，没被危险区碾碎，说明12小时候之后的时空只是时空坐标里一小段扭曲的部分。”

　　余姬垂眼看两具尸体，一侧长发微微滑落，遮住她半张脸。但因为乱掉的头发并不多，她从发间模糊看见晁亨的手动了动，极其短暂，快得她感觉自己眼花了。

　　晁亨接着她的话说道：“那他就是运气不好，被危险区边缘扫了一下，双脚扫没了。”
　　余姬嗯了嗯：“还没感谢你，不是你胡闹，我也回不来。”

　　“夸我还是损我呢。”晁亨轻笑，“谢就不必了，欠着吧，找机会还我。”
　　余姬向来讨厌亏欠别人，能这一秒划清界限，绝不拖到下一秒。现在听到他的话，她竟然想了一下，将来要怎么还。

　　“别紧张，我不吃你。”晁亨误会了。
　　余姬刚准备解释，他又问：“你说‘回来’，那你……还有那个假洋鬼子，消失以后去哪了？”

　　-

　　当时余姬身处的环境眨眼间就变了，她也说不清那是哪里，好像一个漆黑的大舞台，四周投射来几道指宽的微弱光线，可见度极低。

　　她心里疑惑着，动了动腿，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很快听到李维斯嚎叫。

　　“……是我。”
　　李维斯又是抚胸又是挠头，吓得爆粗口：“我还以为见鬼了！只有你吗？其他人去哪了？这特么是什么鬼地方，我们是不是在地狱？嘿……地狱你听过吗？专门惩罚恶鬼的监牢。听说亚洲很多人信仰佛教，佛教也有地狱吗？”

　　假洋鬼子大惊小怪还话唠，仅仅关于地狱就絮叨了十几分钟。这还是余姬没搭腔的情况。

　　最后余姬受不了了，堵他：“我不信神佛，不信上帝，没有信仰。”
　　李维斯惊讶：“人活一世怎么能没有信仰？！遇到危险你可以求上帝保佑，结婚你可以向上帝祈福。”

　　“上帝不会保佑我，我也不需要信奉谁。”
　　或许她讲得太认真了，李维斯起初当成玩笑，渐渐的笑容收敛，表情变得严肃。

　　“为什么？”
　　“因为啊……”

　　余姬思考片刻，头朝他的方向微微倾斜，压低声音说：“我做的是杀人的勾当，有信仰，手会软。”说完妩媚地眨了眨眼。
　　李维斯呆愣在原地，大气儿都不敢喘，半晌回神后悄悄闭紧了嘴。

　　他们借着光线摸索，很慢，也很仔细，却始终找不到出口，甚至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货品，察觉不到一丝风。但是前方始终有条路，望不到头。

　　余姬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漫不经心环视一圈，同时向侧面伸出了手：“你的中文跟谁学的？”
　　这么家常的话题跟当前氛围违和，不过倒是让李维斯紧绷的神经轻松了，他想了想说：“我是孤儿，在唐人街长大。”

　　他席地而坐，刘海乱糟糟地遮住额头，挡住了眼睛：“吃过百家饭，整条街的中国人都是我的中文老师。问这个做什么？”
　　余姬摸索一阵后，手臂仍然举着，掌心朝外，保持动作向前走了几步：“那他们有没有跟你提过鬼打墙？”

　　李维斯紧盯她手掌贴合的地方，似乎要凭空盯出一堵墙来。过了会，他的目光失焦，随即一个激灵抖了抖。看样子他不仅听过，印象还很深刻。

　　所谓鬼打墙，是指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四面宛若被鬼围了四堵墙，人困在其中，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情况与此刻极其相似。

　　李维斯从地上爬起来，不信邪似的沿着余姬手掌贴合的地方摸索，来来回回摸了个遍：“墙呢？我怎么没摸到？！”
　　“……只是打个比方。”余姬抬手扯掉了内搭上的配饰，往地上一扔，“不信的话，再跟我走一趟。”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遇到“鬼打墙”了。他们往前走，没回过头，几分钟后却回到原地，配饰还在地上躺着。

　　李维斯：“算了算时间，约莫四分钟一循环，我们已经兜了六、七圈了。”
　　余姬：“加上刚才的，八圈。”

　　有区别吗，不就是多了个数？李维斯腹诽，转瞬想明白，登时头皮发麻：“见鬼！半小时了……没地震。”
　　余姬：“是啊，我们因为震动伴随的时空扭曲被转移，偏偏这会儿不震了。”

　　换句话说，他们可能要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回不去了。

　　有对比才有伤害，比起当前断水缺粮的处境，便利店宛如天堂。

　　两人再次兜了一圈，仍无收获，李维斯愈发焦躁。余姬让他原地呆着别动，自己去探路。
　　李维斯不放心，约好数十个数就呼唤彼此，以防余姬走丢，顺便也看看他们走的究竟是直路，还是画了个圆。

　　反复验证了几次，可以确定路不是笔直的一条道。大概三米开外，他们就看不见对方了，声音也跟着飘远。
　　然而余姬再继续往前走，李维斯的声音却逐渐清晰起来。直到余姬隐约捕捉到李维斯的身影，他们之间相距大约三米。

　　李维斯在手心写写画画：“不是直路，也不是圆，更像……半圆。”
　　余姬抬眼看他：“你是圆心？”
　　“对！”
　　余姬打断他：“不对。”

　　“假设是半个圆，圆的弧度大，偏离方向过多一定会察觉，可你我都没察觉——假设不成立。”
　　李维斯立刻就被说服了：“不是半圆是什么？”
　　余姬瞥了眼他的手心：“我觉得更像椭圆的运动场。”

　　运动场中间有不知名的物体挡住了视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那玩意毫无疑问是存在的。
　　他们此刻正在长直道的某处，当余姬慢慢绕到物体的另一边，李维斯自然就看不见她了。

　　“等等等等，你不是才说偏离过多容易感知到么？！”
　　余姬强调：“是‘过多’。假如偏离角度小，加上眼前空旷的环境迷惑感知，你以为向正前方走，实际上已经转弯了。”

　　李维斯信了她的推论，但总觉得差了点了什么，急匆匆亲自上阵验证。

　　“余——姬——”
　　余姬嗯了声。

　　“余姬……？”
　　“嗯。”

　　“余，姬………………小、鱼、儿？”
　　“……嗯。”

　　“小鱼——卧槽！谁？站住！”

　　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余姬迅速追过去，迎面撞上个高大健壮的男人。

　　是李维斯，他两手张牙舞爪，在胸前胡乱比划：“放，放马过来，爸爸我可是李小龙嫡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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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亨低笑出声。
　　余姬绷了会，没忍住也笑了。

　　“这傻缺到底看到谁了？”

　　李维斯看到的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或者说不是人，只是半截影子。
　　余姬到得及时，瞥见了影子的脚。

　　之后一眨眼，那双脚就被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