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浓》》斐思

1、第一章

　　一九二零年那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时期，身为老佛爷孙女的白初棱在她十九岁那年亲眼见证了推翻朝廷，八国联军。上海到处安置着法租界的日子。她这个格格的身份从尊贵无比到了也会到了没瞧不起的时候。好在，她家的底子还是很丰厚，除了之前被朝廷打压过的人会时不时在她面前落井下石之外，其他人倒也客客气气。

　　白初棱带着她的丫鬟昔儿上街，到处都放着新鲜的西洋玩意。站在中央的她正看中一个怀表准备上前询问，一个男子的身影把她挡住，正拿着她看中的那块怀表询价。不知道那块怀表还会不会有第二个，她抱着这样的心理上前问道：“老板，这个还有没有了？”

　　老板瞧了一眼白初棱指的东西摇了摇头：“这可是个好东西，只有一个，一个。”

　　白初棱憋憋嘴，好东西被看上的几率很高既然只有一块，那也是没办法了。正当她打退堂鼓的时候，身边的男子开了口：“小姐，你也看中了这个？”

　　白初棱以为男子是要将怀表让给她，赶紧露出了微笑：“是的是的。”她一抬眼回才看清这个男子的长相，一身白色的西装，带点侧边的头发，挑起来的嘴角边带着一丝笑意，看起来倒很像某个商人家的有钱公子哥。

　　“不好意思，这是我看中的东西。”他回。与白初棱想的回答却不同。

　　“哦”她迷茫的点点头。他既然不愿意相让又为何要与自己说话呢…她不明白。她和面前的这个人并没有见过面。

　　“我厉轩珩看中的东西从来不会让，我不喜欢的东西硬塞给我我也不要！”说罢他便转头离开了。

　　“厉轩珩…”白初棱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转头对昔儿说：“这个名字好熟悉，你记得吗？”

　　昔儿摇摇头，满脸写着不知道。

　　街上逛了又逛除了一个胭脂她什么也没有想要的，没过多久便和昔儿一起打道回府了。刚踏进家门一冲眼便瞧见了阿玛和一位伯伯正在闲话家常。刚好父亲也瞧见了她，招招手让她叫了过去。

　　“初棱，这位是你阿玛好久不曾见到的好兄弟，小的时候你还经常去他府上玩的，厉伯伯，可还记得？”

　　白初棱看着眼前阿玛口中的厉伯伯许久，倒是怎么也记不起来，良久…她才对阿玛摇了摇头。

　　厉致达怕尴尬，赶紧解释道：“我父亲本是朝廷命官，十五年前解了职务便想去南京生活，父亲年终后我们仍是上海人，便决定迁移回来，时间隔的太久了，初棱记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

　　从这番话里，白初棱能感觉到这位厉伯伯的思想很前卫，很开明。“厉伯伯想必您应该接受过西洋的教育？”

　　“教育倒没有，前几年去了法国几年倒是真的。”厉致达回答，心里暗暗想着，这个丫头确实很聪明。

　　“厉兄，一会没事留下来用膳吧。”白起贤留人说道。

　　厉致达连连摆手：“不了，我从家匆匆出来路过这里来打个招呼，以后咱们同在上海好有个照应，我还赶着去商会，先告辞了。”

　　从里屋出来的那拉氏一听厉致达要走赶忙留人：“这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是用了膳再走吧。”

　　“真的不了，我赶着时间，有机会下次我带着贱内亲自拜访。”

　　几人在寒暄里几句，厉致达便走出了白家大门。送走他后，那拉氏赶紧拉着初棱数落：“你这孩子，平日老是失踪，要不然你还能碰见你厉伯伯的儿子，你去哪里了？”

　　“额娘…我就出去走走，老是在家里多闷的慌吖”顿了顿初棱走到白起贤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问道：“阿玛，你可知道厉伯伯刚刚说的，商会是什么？”

　　“商会？你一个姑娘家打听这个做什么？”白起贤不似厉致达开明，在他的思想中女儿家还是一样的得在家相夫教子不该出去跑头露面，所以初棱想问问关于商场的事，白起贤也并不会多讲。

　　历轩珩得了怀表后心情大好，在夜总会里猛灌了两杯洋酒，他身边的跟班深秋很是不明白，悄悄的问道：“少爷，为什么您心情这么好啊？有什么好事吗？”

　　“问这干嘛？”撇了一眼深秋没作回答。

　　“我看少爷刚刚和那位小姐说了几句话以后嘴角的笑就没消失过，还是说少爷看上那位女子了？”

　　“胡说八道！你在八卦什么？跟了我那么多年还不知道她是我喜欢的类型吗？”厉轩珩狠狠的拍了一下深秋的脑袋。

　　“那您刚刚干嘛搭讪那位小姐，还说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厉轩珩没有直接回答深秋的问题而是继续喝着酒，他卖的关子确实让深秋很想知道。

　　不论哪里的夜总会总是有男男女女搂在一起跳舞，南京也是，上海也罢。厉轩珩放眼望去舞池里有许多洋人，他们的舞姿不是说有多么卓越，可在这池中扭腰摆臀也是不在话下。

　　正这么欣赏着，台中央的灯光发生了变化，一下子灭掉灯光的舞台黑压压的一片，厉轩珩只瞧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站在话筒前，良久直到那一束光才打在女人的脸上，他才看清这女人的面貌… 五官很清淡，妆容却很美艳，似乎要将她格格不入的气质硬是迎合这里的气场所给的打扮，厉轩珩好像能瞧的出她眼底的不悦。

　　“少爷，咱们该回去了，出来那么久了…您不肯去商会也该回家了。”

　　“急什么，我还没玩够呢！”

　　“啊…可是您都出来半天了，一会回去玩了您是没事，我的屁股可就惨了呀！”深秋委屈巴巴的祈求着厉轩珩

　　“好好好回去回去，真是没劲。”他不情不愿的抓起专座沙发上的外套，在深秋前面走出了夜总会大厅。

　　厉轩珩坐上自家的专属洋车，自然是深秋给他开车了，一想到回家他便无精打采的，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刚刚那个女人的面貌。

　　刚回到家就看见他的母亲大人正襟危坐的在客厅里教训着两个佣人，说是把厨房的两个价格高昂的碗给打碎了要惩罚，两个月的工钱不能理，两个姑娘家还得靠这钱过日子一下子罚了两个月这可如何是好，一下子眼眶泛泪，却只能低着头接受这样的惩罚。

　　“二姐，这罚的是不是太重了些啊…”说话的是厉致达的小老婆，在这个家里，厉致达一共娶了三房太太，除了三太太不参与之外，他的妈妈和大姐天天沉浸在在勾心斗角的宅斗中，若不是父亲更加疼爱他的母亲，就凭她二房名义上和大房虽是平妻的身份，但怎么也轮不到当家这个地位的。

　　林岚珠看见自家儿子回来了，也不愿意多和这几个下人说话，便把儿子叫了过来让他们下去。

　　“轩珩，你没和你父亲去商会？看你这满身酒气的，刚回上海不久就天天往外跑，家里你不呆，生意你也不管，难不成你想把家业拱手让给你大哥啊！”

　　“妈，咱们还没回上海多久呢…什么家业不家业的！”他有点不耐烦母亲的说教。

　　“你爸爸是什么人，在南京生意做的那么大，在上海也一样可以！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不去帮你父亲的忙，不再他面前好好表现有你后悔的时候，知道吗？！”她真是恨铁不成钢，语气变得重了些。

　　“知道了知道了。”他摆摆手急忙想离开，匆匆的上了楼。

　　厉轩珩前脚上了楼，厉致达后脚就回来了，前后倒是没差几秒钟，所以厉致达看见了儿子上楼去的背影，把外套递给林岚珠后问道：“轩珩刚回来？”

　　“是啊，老爷轩珩没跟你去商会你怎么也拦着他？”她接过了外套。

　　“出去的时候就是两辆车，我早猜到他不会去。”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沙发上去，顺便把衣服交给了齐妈。

　　厉致达坐了下去点起一根雪茄深深的抽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满足了烟瘾后这才开口道：“对了，今天我带轩珩去了我父亲世家白兄府上，若是你还没忘记，应该是知道的吧。”

　　“知道。”

　　“改天我们再去登门拜访一次，许久不见也该闲话家常，现在大家都在上海，住的也不远，邻里邻居的有什么事还可以互相照应。”

　　“是，老爷。今日你去商会，那些股东说了什么相处的融洽吗？”

　　“跟南京人做生意惯了，到这上海啊还真有点不习惯，除了客客气气以外还有好些和人打交道的习惯要学习，还得费不少功夫，好在大家都是中国人，再怎么样也会包容。”

　　“那就好。”

　　两个人说了一根香烟的话厉致达便去书房了，说是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林岚珠目送他上楼后准备喝口茶，茶还未进口，这酸溜溜的口气就从旁边传了过来，“二妹，这是在和老爷说什么呢？这么有说有笑的也讲给我们听听。”

　　知道这黎美丽又来找茬她也不会客气，表面带着笑意很是和气的回了句：“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爷愿意和我聊天我也会乐意，若是大姐想知道也可以和老爷聊天，没人会阻碍。”

　　黎美丽的脸立刻便的铁青，她知道林岚珠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老爷娶了她那么多年和她聊聊天的机会是少之又少，如今她又是平妻，地位和她一样，确实是背脊也挺了不少！

　　“大姐要是没事我也先上楼了。”林岚珠说着径直走了，留下黎美丽在那原地生气。

　　上了楼刚巧就碰上了深秋，站在厉轩珩的房门口叫住了他开始训话，他知道自己又遭殃了。林岚珠说了一通这才解气的回了自己房间，深秋觉得委屈极了，回房间和他少爷说：“少爷，我觉得我们下次别去夜总会了。”

　　“凭什么？”厉轩珩拿着画笔，头也没回。

　　“这夫人又在训我了…咱们下去还是去商会吧，商会比夜总会有意义的多。”

　　“你知道什么，我看你啊就是怕被训话！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不就是被训了几句话，我不会亏待你的，好吃的好玩的你接着就是。”

　　深秋知道厉轩珩一向对他很好，想着少爷既然都这样说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少爷拿着画笔在画画，纸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欸，这不是我们在夜总会见到的那位小姐吗？”他指着画。

　　“嗯。”

　　“少爷，你画她…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你才见了她一次就一见钟情了呀？”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她！”

　　深秋叹了口气，少爷现在满心想的这个女的可不是好人家的小姐，在这风月场所唱歌身家怎么也不可能清白，若是被老爷太太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怎么挨骂呢。从8岁进厉家陪伴厉轩珩也有十二个年头了，他确实从未见到少爷对谁一见钟情过，大多都是逢场作戏，应付应付为了给他相亲的太太而已。

　　深秋再次探过头去瞧了瞧画，把那小姐的身姿与神情都给画出来了，不可否认的是少爷的绘画功底确实很深厚，真所谓是南京名副其实最年轻有名的画家。

　　不过就算厉害轩珩画画再厉害，厉致达始终都不喜欢，更未曾夸过他一句。只希望他跟着进商会学习做生意，在厉致达心里一心都只想把庞大的家业交给他的，奈何他不争气，在南京的时候整天除了画画就是游离在夜总会这种地方，从来没有参与过家里的任何生意。

　　有一次让厉致达特别记忆犹新，因为南京的纺织招到了垄断，那批货都被洋人给买走了，眼看着交不出货，要赔大量的钱，在全家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的时候只有他淡定自如，在饭桌上随意的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家没了这笔生意又不会倒。”

　　厉致达听的摔了筷子，“你这个逆子，家里的生意不上心，现在遇到困难了不但不帮忙还在说风凉话！”

　　林岚珠命齐妈再去给老友换双筷子，拍了拍他手，“老爷，别生气，轩珩他不是这个意思！”

　　“都是你，平时惯着他，现在看看成什么样子了！”

　　“爸，你别拿妈置气…其实要想不全亏也不难！”

　　“你说的容易，那你讲讲怎么样才能不全亏！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不交货还是去问洋人买货交都会亏的一塌糊涂！”

　　“现在的情况确实不亏不行，可是爸你也不想想洋人买那批货要做什么，他们垄断南京整个纺织供应商是为了什么，不让我们中国人做生意还是别有所图？”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从调查开始入手？”

　　“不，调查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调查应该交给警察局，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应该拿钱砸给警察局局长或者交给那个权利势力比天还大的南京常驻将军。”

　　厉轩珩说的这番话让厉致达豁然开朗，也对自己这个儿子有了不同的看法，似乎是变的对他有了一些好感，平常看上去像个纨绔子弟的他没想到心里对这方面还是有些头脑，这下让他加入商会的念头可是日渐加深。

　　林岚珠能从老爷的脸上看出，他对儿子的这番话很满意，赞许的言语已经不消说出口了，她也很是满意，得意的瞧了一眼大房黎美丽。

　　可黎美丽和她的儿子厉远城可不这么想，虽气的牙痒痒，但在这餐桌上不好明摆着说，回房里才发泄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看看老爷对厉轩珩刮目相看的神情，这日后他们更得意了，你让你妈在这个家还如何立足！”

　　厉远城很烦也很嫉妒，他一屁股坐在房里的沙发，一把推开下人递来的水，溅的丫鬟一身水也无视，气呼呼的回道：“妈，我也很烦啊，我也不想让那个厉轩珩骑到我的脖子上来啊，那父亲就是喜欢他我能怎么办？”

　　“你就该在商会里好好表现，他现在不在，你才是主心骨啊！”黎美丽坐到儿子身旁说。

　　“妈，我人在商会，可是可是我并没有发言权啊，而且父亲好多生意也没有让我参与…”厉远城愤愤的回答。

　　“那你就要加倍努力，你也要能让你爸对你刮目相看，知道不知道！”黎美丽推搡着他的肩膀，厉远城点头。

　　上海这几天大街小巷都在忙碌着灯会的事情，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灯节就到了，街上是张灯结彩的，让白初棱和昔儿都万分高兴，但是还有件很头疼的事情，就是厉致达非要让厉轩珩去白初棱的家里邀请她过几天一起看灯会，这下深秋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少爷会和白小姐那样说，是因为老爷非要凑活他们两个。

　　厉轩珩不愿意，在南京的时候逢场作戏已经腻了，况且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其他人哪有功夫去和白初棱看灯会。

　　阿妈告诉白初棱厉家来了电话要邀请她一起看灯会，她也不愿意，虽说这世道是开明了，她也是受高等教育的人，可这变着法的相亲让她很抵触，现在流行自由恋爱……_再者说，她们又完全不认识，她想着甚至都没见过就一起看灯会岂不是尴尬万分，到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到这她就更不肯答应了。连和阿玛说：“阿玛我不想去，你就说我病了，不能去。”

　　“这孩子…是他们一家子邀请你，又不是让你单独和厉轩珩去，你害羞什么。”白起贤不明白她的想法还以为她是害羞。

　　“反正我是不去，阿玛你随便找什么理由，反正我就是不去。”白起贤知道女儿的脾气，倔的很，没法子只好听她的话，回绝了厉家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