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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公鸡拜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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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蒋婆子将事儿细细听了,面色便渐渐沉了起来。主母黎青珍待她有大恩,现如今将她拨了来照顾二小姐。
她早就听闻,这丰光济的独苗丰赢是个如何的混账小子。二小姐虽是庶出,但模样才情样样不差。还道婚后日子难过,谁晓得才拜堂头一遭,便是遭了罪。
这丰家也早听说如今虽说是极极富贵的,但发家时间不长,门下子弟管教粗鄙,没相到当真如此,她算是开了眼界了!
蒋婆子到底跟随着黎青珍书香门第出来的,与那些粗鄙老妇不同,此刻并未撒泼打滚。只唤了绿宜过来,让她且去安抚练容华。
见绿宜去了,她才上前到了丰家老太爷老太太跟前,行礼之后才道:“老太太,几位老爷夫人们,我家小姐可有不是的地方?”
温佩年岁已大,满头华发,但目光不似浑浊,人也精神的很。这会儿拄着拐杖,拐杖雕刻精致,上头还挂了同心结以示热闹,身边只留一个模样一般但气质较为温婉的丫鬟虚虚扶着。
反倒是老太爷,这会儿人较为削瘦,旁边两个丫鬟结结实实搀扶。瞧模样,人虽也有几分精气神,但约莫已经不能久站了。
因着如此,上了前,蒋婆子才只对了老太太问话。
老太太不答,那李婉歌甚会说话,只笑道:“哪里的话,练家小姐是我们丰家千辛万苦选的贤惠儿媳妇,自然没有不妥的。”
“好,这话既然夫人说了,诸位便都听清楚了,我家小姐并无过错,也是你们丰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
再则,我们小姐也是练府正儿八经的小姐,小姐虽庶出,但其母也是练老爷正式用了轿子抬回,在官府那儿上了条文,日后也是能进练家祖坟的,并非那种莺燕魅惑可随意打发之人。
既如此,你们丰家先下也是大户人家,家中自有法度礼仪。新妇无错,何故新郎却无踪影,还需用公鸡替了新郎拜堂,如此来折辱我家小姐!?
此事我断不能做主,需得派人去禀告练家老爷。只我来说,是你丰家欺人太甚,当我练家无人?”
蒋婆子并未大了嗓子说话,只开口字字分明,条理清晰,活生生让老太太同老爷子面色燥红。
他们丰家发际,外头人本就笑他们丰家粗鄙,原不过杀狗屠猪之辈。本想借着婚事让家族日后成为诗书世家,哪里想到,这档口,丰赢这混账还惹出事端来。
现下,这蒋婆子不过一个练府妇人,讲话竟如此分明,挑不出错来,当真是字字打脸。
丰文因羞愧,忍不住咳嗽起来。因着年纪大,一咳嗽便站不稳,一旁丰光济一着急,只连忙让丫鬟扶了离去,唯恐再刺激了老爷子。
李婉歌面目精明,但此时亦是讲不出话来。
他们原打算出了门口来迎接,练家小姐不过一闺阁女子,嫁人头一遭必然也慌乱。只稳住了喜婆,用公鸡拜了堂,此事也算是过去了。
事后练府知晓,只再带了礼物去道歉,练府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谁晓得练府真不愧是清贵人家,只一个派过来服侍小姐的妇人,说话做事拿捏有度,此刻便将他们难住了。这会儿若是派人告知了练府,等练明达来了,此事闹开,丰家愈发叫人落了口舌。
外头蒋婆子回话之时,练容华见骄子停了下来便晓得不对。
这会儿,练容华悄悄掀开了轿帘。
“小姐?”
“绿宜,那丰家可是出了事?”
绿宜隐约也听到了些什么,只具体不知,便道:“婢子不知,只瞧着,没见到那丰公子。小姐稍等,那喜婆怕是知道的,我去问一问。”
片刻后,绿宜满脸气愤回来,只道:“小姐,欺人太甚,那丰赢竟然跑了!他丰家说,良辰吉时不可错过,让小姐先同那挂了丰赢生辰八字牌示的公鸡拜堂。他们已派了下人去找丰赢公子,明后日必然能找回!
当真可恶,小姐,这丰家实在太欺辱你了。婢子这就去练府一趟,将此事告知夫人老爷,让老爷夫人为您做主!”
练容华蒙着盖头,外头人不晓得她如何。只练容华并不生气,她‘大梦’之中可是活了七十的老婆子,孙子都结婚成亲。小儿女初婚的那种无措慌张她自不会有,反倒更能从这些个家中事中拎出对自个儿最有利的一条路。
贫贱夫妻家中事事事都需计较,当初她那几个儿子分家时,为着那些开垦出的良田,便是闹的不可开交。
这般她都过来了,练容华此刻怎会慌乱。
是以,练容华只叫绿宜先莫要去练府,只看那蒋婆子同丰家交涉。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绿宜便回来将蒋婆子同丰家的对方细细说了。练容华心中算了时间,听着外头蒋婆子唤了荷香,练容华立时从骄子中起身,只掀开了轿帘。
“慢。”
她一开口,丰家人便安静了下来,只全都将目光看来。
绿宜在一旁扶了,将练容华扶着近到了丰家老太太跟前。因蒙着盖头,练容华也瞧不见众人。
“小姐,他们欺人太甚。”蒋婆子过来扶住练容华的胳膊,暗中却微微在练容华胳膊上拧了下,以此来提示练容华。
她同丰赢已经是下了婚书,过了三媒六聘,在府衙那儿又是登了记的。便是不拜堂,她同丰赢也是夫妻了的。
今儿个的事,不能轻了,否则叫丰家轻视了她们。但实则蒋婆子也没打算闹大,真去禀告练府。
若真大闹一场,两家脸面都不好看。练容华日后也还要在丰家过日子,恶了温佩、李婉歌,日后日子也不好过。
刚才叫荷香,不过走个过场。实则,她是叫荷香走慢一些,回头等她提示了练容华,让着练容华表个态度去追回来,让丰家先认练容华一个好。
哪里想到,练容华不待提示,自个儿下来了。
蒋婆子怕练容华受不了气,口出恶言,是以有些着急示意了下。练容华晓得蒋婆子的意思,只暗中轻轻在蒋婆子手臂上一拍。
蒋婆子立时明白,练容华懂她的意思。只在心里,蒋婆子也感叹,这二小姐不仅诗书才气了不得,这办事儿上也是有一番规矩。
此刻叫了荷香,远比事后再去追要好。此刻更显得练容华明理,后者免难有精明人,瞧出这不过是蒋婆子的手段。
“见过老太太。”因分不清人,练容华只朝地上立着拐杖方向行了一礼,而后又温声道:“此事丰家虽有不当之地,可我已嫁入丰家,是丰家之媳。此事若闹大,也是折了我自己的面子。
绿宜、婆婆,此事由我做主,便不用去禀告娘亲爹爹了。良辰吉日不可误,过后,我自信老太太会为我做主。”
练容华声音虽有委屈,只老太太叫的亲热。
温佩年轻时家庭一般,小时更是在田地中帮忙,颇为爽快。先下,听见练容华如此懂事,也是欢喜。
只一把拉了练容华手腕,笑道:“好好,华儿,此事你该生气的。咱们女儿家,这婚事便是一辈子的事,委屈了你。
你且放心便是,我老太婆今日谢谢你了,明日,我让那不孝子跪到你面前。届时,是打是骂,全由你做主。他母亲若是敢拦一下,我这个老婆子第一个反对。”
李婉歌立即挂了笑,喜气连连道:“哪里的话,赢儿做了错事,如此亏待了我儿媳,就是我自己个儿也是要教训他的。现如今我肯定是依着太太的,明儿个找着了人,华儿便是打死了他,我也半分不怨,只当没生了这孽子。”
“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老太太哼了声,到底是疼丰赢。转而又笑着让绿宜扶了练容华,赶紧拜堂。
拜完天地,练容华便被人扶着近了洞房。
因新郎不在,练容华只孤身一人坐在喜床上。丰家自觉有亏,特意叫了绿宜陪伴。
待外头热闹暂歇,屋中安静,虽布置的富丽堂皇,但两盏红烛泣泪,此刻竟生出几分寂寥。
绿宜见了,暗中抹泪。
她原之前不赞同小姐私奔,可瞧瞧如今,完婚头一天,她家小姐便被人糟践。新郎躲了,活生生便是打自家小姐的脸面。
何苦来哉,还不如叫小姐私奔了。
“绿宜。”练容华听着声音,抬手握了握绿宜的手心。
绿宜抽泣了声,“小姐,是我不好,您委屈了。天下新嫁娘,哪有这样,新婚之夜叫您一人独守空房。”
练容华只轻笑了声,“我自个儿都不伤心,你又何苦来哉。你且放心便是,日后啊,我必会为你寻一门上好的亲事,不叫新郎逃了。”
“小姐。”绿宜挺练容华说起这事儿,便有几分害羞,“小姐,我不愿意嫁人,只想一辈子跟着您。我从小跟着您长大,是您贴身的人,哪里能离了您呢。”
“无妨,你只晓得我是有心的便是。遇见了合适的人,只管放心大胆的同我说,我来为你安排。咱们女子,终归要嫁人。可外头规矩对咱们约束多,我不叫你寻个妾室,定让你当个大夫人。”
绿宜眼眶愈发红了。
说完了这话,练容华极自然摸了摸肚子,笑道:“饿了,去给我挑些糕点,我吃些。那丰赢不在,我也不能亏待了我自己。”
绿宜听着练容华轻松的声音,自己神色也缓解了些。这会儿立时应了,欢快的去拿桌上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