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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嫁登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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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宜急匆匆离去,不过稍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响动。
“二小姐,大夫人同二夫人来了,您看您开个门?”外头,是喜婆的声响。
这喜婆是主母黎青珍特意去寻来的,名声极佳。因她不仅自个儿生辰八字极好,儿女双全。加之她之前个陪送的新娘子一共有二十九对,每一对都是和和美美,子息延绵。
这回,她要出嫁,黎青珍花费了不少钱财,将这人给请了来。
只是前些天,知道自己要嫁一个混沌之人后,练容华面上并无喜色,反而愁苦难言。便是喜婆多番劝解,也是无用。
因晓得她的心情,这些日子,黎青珍对她也多有担待,寻了时间便来宽慰她。
练容华模糊着还记得,那仿若一场大梦的前世,这会儿她头一次耍了脾气,将黎青珍跟她母亲都拒之门外,却是不见的。
哪成想,后来一别,就是再无相见之时。
临死之死,练容华最后悔最遗憾的便是她后头再没见过她娘亲一眼,也不知她走后,家中如何了?
压下叹息,练容华应道:“开门罢。”
外头黎青珍同那玉娘,实则已经在门外。此刻,听到练容华同意见她二人,顿时露出欢喜之色。
玉娘是练容华亲娘,如今亲女出嫁在即,她心中自然是苦楚万分。若是嫁了个好的也便罢了,偏偏是个纨绔子。
这一去,也不晓得那纨绔子混账起来,会如何炮制她那可怜的女儿。
黎青珍心中也是愧疚,她是个心善的。玉娘本分,一直对她忠心耿耿,她也就没亏待了她们母女。
原本,黎青珍是等练容明出嫁之后,也是要为练容华寻摸一个好的郎君。
哪里想,因丰家聘礼丰厚,加之私下赠送了不少良田、商铺、宅院,倒是让练明达应下了这桩婚事。
练明达那句嫡女不可嫁,庶女可嫁的话,让黎青珍几日难眠,只觉得让练容华替了她亲女去受了这份罪。
因着愧疚,她将原本给练容明的嫁妆也匀出了一半。
此刻,二人各怀心思,进了屋子就瞧见已经穿戴了练容明,便具是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玉娘更是凄苦难言,上前抱住练容华哭泣,“华儿,为娘的对不起你,劝不了你父亲,你莫要怪为娘。”
玉娘这一哭,练容华也是忍不住哭泣起来。
她不是为自个儿要嫁了丰赢哭,一世重来,再大的苦难,她都是不怕的。
她哭,是因为她再见了玉娘。她的娘亲只有她一女,前世她为何如此糊涂,自己这一走,让她娘亲情何以堪。更不说,日后魂归地府,她竟然都没有在亲娘坟前哭一场。
这边母女抱头痛哭,黎青珍只当是练容华凄苦难言,当下也是垂泪。
好半天,堪堪止了哭声。这会儿,练容华的另外两个二等丫鬟荷香、梅红便端了脸盆上来,让练容华三人擦了擦了脸。
练容华自小吃穿用度同府中嫡女相同,因此,房中是配了绿宜一个容貌姿色上等的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以及一个粗使丫头跟一个粗使老妈子。
绿宜签的死契,这辈子生死,都是由着练家来。
荷香同梅红倒是活契,家中人在她们到二十五之前,可带了银子来赎人。若是过了岁数,便转了死契,生死由练府了。
此次出嫁,依照黎青珍的意思,自是要她将原本的丫鬟尽数带上的。丰家虽也有,可到底是自个儿府中的用的顺心。
待众人平静了,黎青珍拉了练容华坐下,叹息道:“华儿,你莫要怨恨我,也莫要怨恨你姊姊。”
练容华拿手帕擦着眼角,道:“大娘,我念着您的好呢,此事怪不得您的头上。我晓得,咱们练家外头看着清贵,是诗书人家。
可咱们自个儿清楚,练家半年前,早就节衣缩食,连丫鬟们的工钱都发不出来了。这回,父亲也是没办法,我也不怨他,自也不怨你。
姊姊容貌出色,才气亦是比我好,可惜性子比我柔弱一些。真让她嫁了那丰赢,委屈了她,也叫她日后受苦。”
练容华这一番话,说的黎青珍更是羞愧,暗中别了脑袋擦拭眼泪。
日后,若是练容华进了丰家,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她这一辈子都要不安了。
原她同玉娘是来宽慰练容华的,不成想,到后头却是叫练容华来宽慰她们。
待心情少许放松,黎青珍也是有些感叹。练容华这会儿说话,颇为通达,远比一些闺阁女子来的性情明达,如此,倒是让她也放心了些许。
过了会儿,黎青珍见玉娘只嘱咐练容华出嫁之后,切记要敬爱公婆,宽带下人,顺从丈夫,劝诫丈夫上进,做个贤妻良母。
她倒是也不曾开口,只等玉娘说完了话,黎青珍忽的开口,“杏雨,将那蒋婆子叫了起来。”
跟在黎青珍身边的一面相温和的丫鬟应了声,出门便出去了。片刻后,练容华便看到一约莫有四十多,微微发胖的老婆子走了进来。
这老婆子虽有了些许白发,但身材粗壮,看起来,身体极好。
蒋婆子进来了之后,一言不发。
黎青珍指了这蒋婆子,道:“华儿,此人是我从娘家要来的人,是我娘家的老人了,你可放心用。”
练容华不解的看了看黎青珍。
黎青珍继续道:“玉娘教导你的,也需谨记。可你此去丰家,是做了丰赢的妻子,那丰家做了承诺,你一去,便是要管家的。
这管家,不是只管你这一房小家,而是丰家整个大家。如此一来,这其中的事儿便多了。宽厚下人无过错,却也得明辨是非。
劝诫丈夫也无过错,可这其中的度,也得自己拿捏。否则,真恶了他,你二人闹的夫妻不宁,自己不顺心,还让旁人看了笑话,也让你在丰家失了法度。
这些个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同你细说。这蒋婆子在家宅内院见识的多,去了那儿,若是遇到难办的事儿,可尽数同她商量。若是实在无法,你便让人捎了书信过来,大娘替你想法子。”
练容华见黎青珍说话,字字肺腑,又为她考虑至此,当下感恩拜谢。
在房中,这母女三人交谈甚久,直到喜婆在外急道:“时辰快到了,可要替二姑娘做个妆容?”
因着刚才练容华哭过,脸上的喜妆已经洗净了。再过个半个时辰,接亲的轿子便要来了,喜婆才急了起来。
听此,玉娘红肿着眼睛笑道:“看看,我糊涂了。都进来吧,给华儿重新画个喜妆。”
外头人听了,顿时堆开了房门,五六个丫鬟拿了脸盆等物,鱼贯而入。
练容华瞧见镜子里面的自己,重新描了眉,点了红唇,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眼睛虽红肿了,不过瞧着铜镜里头的自个儿,原来穿了红嫁衣,这般美。
前世,她同石猛一路出逃,约莫走了三四月有余,这才到了石猛家。她原是个娇惯的,三四月下来,瘦了一大圈。
后来成婚,因石猛家贫,一切也从简。不过是扯了块红色麻布,做了身衣服罢了。也不必上花轿,她同石猛直接拜了堂,也就成了夫妻。
等画完了喜妆,喜婆只让人带了盖头来。
只这时,她房门忽的被人打开,练容明来了。
练容明脸上也是带了泪痕的,她身后的丫鬟去拦她,却是拦不住。
“二妹,姊姊对你不起。”
练容明也是个美人坯子,不过比起练容华,性子柔弱一些。这些天,她也是不好受,整日以泪洗面。
练容华只起了声,拿帕子给练容明擦了眼泪,笑道:“莫哭,这丰家是豪富之家。我去了,至少可享个荣华富贵。再则,母亲一切都为我准备妥当,将来那丰赢,未尝不是不能走向正道。”
练容明还是哭,甚至咬着牙,说起了胡话,说是要替练容华出嫁。
她这般的女子,能说出这话,已经是豁出了偌大的决心。
练容华心中感动,姐妹二人又是一通宽慰,让那喜婆着急的不行。
等盖了盖头之时,练容华向黎青珍求了要让绿宜跟过去,黎青珍自然应允。原本黎青珍就是这个意思,只是练容华之前以丰家火坑,跳了她一人便算了,绿宜同她主仆情深,便不带了她为由,让黎青珍在她走后,为绿宜找个好婆家。
如今练容华自个儿想通,黎青珍心中当然欢喜。
绿宜是练容华身边人,到了丰家,也好有个贴心人照应。
当红盖头覆下,练容华垂了垂眼睛。
十七年华,她,要出嫁了。
这一次,她选了另外一条路。未来面对的将是什么呢?练容华突兀的,心里升起了几分忐忑。
很快,外头的鞭炮声音响起。
喜婆面带喜色的跑了出去,却又很快回来,喊道:“接亲的人来了,扶二姑娘出门。”
练容华感觉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顺着扶她的人,她踏出了第一步。
这一路,走的并不快,但到底有到门口的时间。
在鼓乐声中,她听到自己母亲在哭。
“华儿。”
练容华的脚步微微一顿。
练明达自从定了她的婚事,她就跟去自己的父亲吵了一架。后来,练明达就没来见过她了。一是气亲女同他吵架,二也是心中有愧。
“父亲不能保护你了,好好做一个妻子。父亲希望你,以后过的好。”
练容华鼻子一酸,终是被人扶着手,进了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