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荣华》叶悠悠

18、府中喜事

　　待进了屋子，婉晴立时就给老太太见了礼。

　　她来丰府也有一两月，这些时日，婉晴惯是会做人，府中风评算好。如此，老太太也不为难她，只道：“坐罢，我瞧你身子弱些，出门也需多加几件衣物。也到了节日，若是病了，多少不吉。”

　　“是，多谢老太太惦记我。”婉晴一手叫清芊扶着，走几步刚要落座，却忽的脚下一软，似要晕厥，幸而清芊及时扶了她。

　　老太太处，其余丫鬟们也是惊呼了声。

　　“你说你，若是身子不爽利，何苦出门？不若早些回去罢。”老太太不悦道。

　　婉晴面色苍白几分，只暗中用手指点了清芊手臂。

　　她自是晓得，老太太很是瞧不上她的出身。除此外，她身子弱些，老太太见她弱柳扶风，只道过于娇惯了，小姐身子丫鬟命，很是不好生养，愈发不喜。

　　因着如此，若是往日来请安，婉晴便是身子真不爽利，也绝不表露出来，只惹了老太太更不喜。

　　不过今日，倒是要两说了。

　　清芊扶着婉晴坐下了，又接了来莺儿递过来的热茶给着婉晴服用了，这才细细道：“老太太，姨夫人这些时日身子乏些，约是冬日了，胃口差些。白日里，精神头竟也不足。问她究竟哪里不舒服，她也说不出来具体，瞧着到也不是病。”

　　老太太这般年纪，听着清芊如此说，心中一动，便扭头开始细细打量婉晴。

　　婉晴今日穿的单薄，她人较高，身子便愈发显得苗条。只今儿个她坐下了，却是与往日不同，腹部似丰腴了些。

　　越想越是可能，老太太忽的露出几分喜色来。

　　婉晴匆匆瞧见了老太太神色变化，便立时低头看着自个儿手指，心中一喜，只道：成了！

　　果然，老太太立时急道：“清芊，我问你，姨太太这般多久了？”

　　“约有一月有余了。”

　　“那她这些日子可吃的下什么？”

　　“多是吃不下的，原先姨太太喜欢些清淡口味。这些日子，酸些、辣些的，反倒能吃下一些。”

　　老太太这般问，除了练容华并着绿宜、碧露二人外，其余人皆是露出恍然之色。

　　“那上月，可曾有月事？”

　　婉晴同着清芊，一下羞红了脸。

　　半晌，婉晴神色惴惴，轻声道：“不曾，只我身子不好。平常时，也有一两月不来的。”

　　“糊涂，你怕是有了身孕了。”

　　婉晴立时抬头，眼中似喜似惊，手也是摸了肚子，颇为不可置信，“我…我有孕了？”

　　来莺儿看了练容华一眼，见她也只是露出惊异之色，便上前笑道：“那自是真的，老太太哪里会看错。

　　我要恭喜老太太了，这如今出了门的姑娘们过节要来，姨夫人又有了孕。这个节日好生热闹，老太太怕是要合不拢嘴了。”

　　她这一说，其她丫鬟婆子们都热闹起来，又齐声道：“恭喜老太太添个曾孙。”

　　老太太这会子，确实笑的极为开心。

　　她一生共生了三子四女，大家都说她福气极好，孩子尽数都活了，没有早早夭折的。可哪里想，老了老了，竟只有两个孙儿。

　　那二房的孙儿丰荣长年病榻，又无子嗣，说不准哪一日还先她而去。

　　唯一指望着的丰赢，偏生是个不上进的纨绔子。高不成低不就，二十了，竟才娶亲，如今也是无有一儿半女。

　　老太太心中自是着急，如今总算是有了子息。虽这长子是从姨太太肚子里出来的，不美了几分，但老太太心中还是快慰。

　　总也无碍，练容华的性子不是苛待的。生了出来，只叫她养，叫她母亲便是。想来，也不会落了练容华的面子。便是不为着练容华，老太太也不愿意将孩子放在婉晴身侧抚养。

　　到底是介意婉晴身份，不管男女，若是放在她身侧教养，只叫孩子凭白小气，回头又沾染了一些楼子里的习性。

　　老太太很是看重言传身教，练容华那一身气度实在好。为着孩子好，也不能叫婉晴教养。

　　想罢，老太太这会儿喜道：“快快，莺儿莫要愣着，快些去请了大夫来。为着姨夫人瞧了，若是真，这是个大喜事。一会子，我这儿私出钱财，给着底下人发一份喜钱。”

　　听罢，来莺儿便立时走了。

　　老太太又道：“敛秋，你也快些下去，只吩咐外头小厮，快些将丰赢那混账小子领了来。若是真有孕，这事儿他得快些知道。”

　　往日里，老太太使唤来莺儿多些。敛秋人如其名，为人内敛，甚少说话。不过她二人跟着老太太尽数不少年月了，早早到了分出去嫁人的时间。

　　不过她二人不愿，老太太也不舍，这就一直跟着了。

　　应了声，敛秋也赶紧出了门。

　　随着老太太吩咐，其余丫鬟们只赶紧给婉晴拿了手炉、狐裘衣服，只叫她披了。老太太又叫搬了榻子来，好叫她半躺着，少费些力气。

　　真是好一通忙碌。

　　待稍歇了，老太太去瞧练容华。刚才会儿，她也跟着忙，老太太暗自点头，心中满意。这会儿，她看了婉晴一眼，笑着道：“你也是，她这儿说不得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你竟半点没发现。她身子早早不舒服，你该给她请个大夫瞧瞧才是。”

　　丰府这儿有专门的大夫，其中便是德济堂的坐堂大夫周瑞和，保安堂的坐堂大夫朱平奉，杏林百草阁的坐堂大夫劳意远。其余不晓得哪里来的大夫，自然是不敢乱叫的。

　　这三人，丰府每年每人需给封银一百五十两。除此外，只叫了人来看病，虽不必出请了人来时的费用。但这抓药银钱、病好了给的一应赏钱都是不能少的。

　　那周瑞和善于调养身体，如今老太爷同着丰荣的病，便是时时叫他来看。朱平奉善看女子内疾，丰府中女眷得了病，便是叫的他。劳意远善治急症、恶症，开的方子很是有效用。

　　刚才来莺儿出了门，若是去请大夫，必然找的是保安堂的朱平奉。

　　练容华立时笑道：“这事儿怪我，是我的不是，还请老太太跟婉晴不要怪我才好。前些日子，我也是忙糊涂了，婉晴那儿身子不舒服，我原也是听着的。

　　只到底未多想，见她面色还好，便送去了些补品，只叫丫鬟上心些，哪里知道是这事儿。这可是大喜的事儿，我若是早些知道了，早早就来告诉了老太太，还将人供着呢。这会子，幸好老太太慧眼，也是婉晴好运道。

　　来了老太太这儿，不过一会儿就瞧出了缘由。否则啊，再拖延下去，若是出个好歹，那我更加不是了。不过如今也未晚，若是老太太还气我疏忽了，我只端了茶，给着婉晴陪个不是。还请她千万原谅我，肚子呢，也争气一些，给咱们丰家生个小子。”

　　说罢，练容华只笑着让碧露去端茶。

　　见她真要端茶请罪，老太太又笑道：“何苦同我说，婉晴双身子，只让她高兴才是。”

　　婉晴只当自己刚晓得这消息，一面开心，一面又有些不安，毕竟未请大夫看过。一时之间，倒也落了泪。

　　见练容华真端了茶来，她赶紧阻止了，连连道：“夫人哪里的话，听着我身子不舒服，夫人早些便说了，请个大夫来。只我说到底未病，不叫夫人去请，哪里怪的了夫人。”

　　绿宜一旁伺候着练容华，这会儿见老太太对着婉晴很是宝贝，心中不悦，只嘀咕道：“原就是如此，哪里怪的了我家夫人。”

　　练容华一愣，她自不责怪绿宜，只立时又笑了。

　　“好好，你我姐妹，这事儿上就不推辞了。总归是夫君的孩子，我很是欢喜。快些，快些躺好了。如今你身子比咱们谁都金贵，快些躺好。”

　　“多谢夫人。”婉晴只得躺了，却又轻声哭泣了起来。

　　老太太略一皱眉，上前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哭什么？这是好事，这双身子若是哭了，日后孩儿也是不好。”

　　婉晴抽泣，“我原是命薄福薄的，得了夫君爱护，才有我今日的光景。如今，我又有了孩儿，心中甚是感念。只我到底担心无甚福缘，若哪一日不好了，只求老太太、夫人多疼一些我的孩儿。”

　　“胡说什么，哪里会不好。你莫要多想，只好好养身体才是。”老太太肃穆道。

　　婉晴只低低应了。

　　一会儿功夫，老太太被练容华扶着坐回主位上，只心中也开始思索。

　　婉晴身体弱，性子也安静，怕是个会多想的。她既打定了主意，将来生了孩子交给练容华抚养。这般一来，到底亏欠婉晴几分。

　　这婉晴如今只是一个死契的丫鬟，不如正儿八经收了她做妾。

　　一来，这是喜事。她如今这幅惴惴不安模样，怕也是怜惜自身身份卑微、命苦。索性给了个正式身份，叫她心安。再来，算是给她一个补偿。况且，她到底给丰府延绵了子息，为着孩子，生母太卑微了也不妥，叫人小瞧了孩子。

　　不过这事儿，老太太心里头也明白，须得跟练容华商量。

　　练容华瞧着对她很是孝顺，说话办事亦有章法。只她也不是个面团子，是随着人揉捏的。

　　婉晴今日这一出，为的是什么。老太太这会子所思所虑，练容华心里头跟明镜似得。她也不怪老太太，若她是老太太，也是要如此的。

　　不过嘛，这事儿得且看下文如何。

　　练容华从碧露处接过了茶水，面色上是愈发喜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