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荣华》叶悠悠

17、良妾身份

　　一夜安眠，练容华第二日起来，只觉得今日比昨日里冷了几分。

　　一会儿功夫，碧露同时绿宜二人就打了热水上来。待热水擦了手，练容华才道：“今儿冷了不少，外头落雪了？”

　　绿宜巧笑道：“没呢，不过夫人，外头落霜了。过几日，怕是要下雪。夫人，一会儿您房中要不要放几盆炭火？

　　这白日里还好，晚上更冷，需在您被子中放了暖炉才行。只房中放了炭火，唯恐中了炭毒，一会儿叫着小丫鬟们轮流在晚间伺候才是。”

　　“也好，你安排下去。”

　　绿宜立时应了。

　　练容华吃过苦头，可晓得女子受了寒湿，年纪稍大一些，这身子最易出问题。如今，她为着日后过的舒坦些，还是为了将来生养，都不会亏待了自己。

　　总归，丰府也不差她几分炭火的钱财的。

　　早餐是金丝蜜枣粥，配着一碟翡翠香饺、茯苓糕同梅花香饼，模样精致可口，很是合练容华的口味。

　　“这梅花香饼是谁做的？”这饼子一个碟子上放了三个，倒是不大，只入口脆香又有几分梅香气，吃的舒坦。

　　练容华其余吃的少，倒是把这香饼尽数吃了。

　　碧露立时道：“厨房那儿赵妈妈做的，她是个手巧心巧的，说这是她从一个古典方子那儿看来的，是个时令的物件儿。

　　昨日落了霜，咱们丰府专门的四季园那儿的梅花开了些。她去找了些，特意做的。若是过了这寒冷时节，日后也就吃不到了。”

　　练容华在绿宜伺候下漱了口，笑道：“她有心了，如今天气冷了。一会儿你带一袋子厢竹炭、一袋上好的粳米，外加一两银子予她，让她可托人带回家里去，也让她在家里争几分面子。”

　　“是。”绿宜欢喜应了。

　　这是可是卖人情的好差事，不过如今府中练容华管家，到了哪儿，丫鬟婆子们都不敢怠慢了。

　　绿宜同着碧露二人出了门，丫鬟们都是叫着姐姐，都是羡慕，只道她们都算是半个小姐了。想吃了什么，也吩咐厨房去做，哪里有敢不做的？

　　这会儿，见饭食还剩下的多，练容华又笑道：“剩下的，我未吃多少，瞧着干净。你们也瞧不上，只拿下去，叫清洛几个丫鬟们分了吃便是。”

　　碧露同绿宜二人立时小心拿了碟子，只到门口递给了荷香、梅红，让着去分吃了。

　　丫鬟们自是高兴，便是那金丝蜜枣，熬一锅就要两个时辰，她们哪里吃过。练容华这儿有些不爱吃，甚少动了筷子的，都是赏赐了下去的，叫丫鬟们很是念她好。

　　这吃了，练容华原想去老太太那儿坐坐。

　　不过一想，又到了梳妆台那儿，笑道：“夫君昨日送的胭脂，拿来我少许用些。”

　　碧露有心，昨日练容华让她放好，她特意单独放了一小格子。今日便开了格子，将之拿了出来，小心为练容华擦了。

　　“夫人，好看着呢。您该多用些才是，如此瞧着，这才是人比花娇。”碧露夸赞道。

　　练容华也从铜镜中瞧着自己面色，今儿个确实不错。

　　她心情颇好，只让丫鬟扶着去了老太太那儿。

　　老太太如今年岁大了，晚上休息的早，白日里起的也早，精神头倒也不错。只天气日渐转冷，老太爷那儿状况不太好。

　　练容华估摸着，老太爷怕是熬不了一年了。

　　若老太爷去了，到时又是一件大事。一应发丧用品调度，不说钱财上支出，这人必然是要忙碌的。

　　不过这事儿只能在心里想，说自是不能说出口。

　　胡乱想着，练容华也就到了老太太处。

　　老太太的屋中，早早放了炭盆。因炭气熏人，一侧厢房也开了窗子。即使这般，进了门，还是热气熏人。

　　练容华身上披了袄子，这会子热，也就解下了。

　　见着了练容华，老太太立时笑道：“华儿来了，来来，我刚才还念叨你。”

　　练容华笑坐到了老太太身侧，一会儿功夫，来莺儿便将一手炉递了过来。

　　“今日外头落了霜子，我老太婆是个怕冷的，早早就用上了。华儿也是，晚上入睡时，多加被子，过了寒气就不好了。”

　　“我晓得。”

　　说话档口，老太太忽道：“再有六日，就是过寒节了。到时，咱们府中给丫鬟的衣物、银钱、炭火可不要落下了。咱们丰府起家晚，但到底赚了些许钱财，丫鬟婆子们照顾咱们，也算尽心尽力，不能让她们寒了心。

　　另外呢，这丫鬟婆子中，若是有谁家困难的。打听清楚了，咱们也可接济一些，让她们家里人也能过个顺心的节日。”

　　“老太太放心，我早让人准备了。待到了节日前一日，我这便发下去。也同丫鬟婆子们说了，若谁有难的，只管同我分说。若是胡编乱造，我查实了，绝不轻饶。若是真的，咱们丰府自也不是苛待人家。”

　　“好好。”老太太连连拍练容华手，很是满意。

　　她自是相信练容华的，只练容华到底年轻，头一年管家，老太太也是怕她有疏漏之处。

　　喝了茶水，练容华又笑道：“说起这过寒节，我还想问问老太太呢。节日前一日，咱们还是去宝刹寺那儿上香拜佛？”

　　这事儿练容华心里有数。

　　老太太的五子丰光柏，早年十一二岁就在屋中读了佛经。到了十三四岁，出门跟了一位和尚去宝刹寺出家了，谁都劝不住。算算年岁，这位丰光柏也有三十七了。

　　之后每年，老太太都去劝一回，让着他回家，只哪里肯听。

　　老太太果然神色略微晦涩，叹气道：“去罢。”

　　练容华起身，给着老太太拍了拍后背，安慰道：“老太太，您也别难过。叔叔不过现在未曾想通，总有一日，他会晓得您的好，念着这个家。那时，他便回来了。”

　　“难啊，那个孽障。”

　　练容华也不说话，隔了会儿，又道：“到了节日那天，咱们府中是要热闹的。我问了周妈妈，咱们府中在外头是养了戏班子的，那日可要叫了进来？

　　另外，我也托人打听了。咱们川南这儿新来了个叫‘桃花渡’的班子，可是厉害。去过雍城，还为着些许大臣们、皇亲国戚们表演过。不仅有着好几出新戏，听说还有在北方那儿学的一些稀罕表演。若是老太太想瞧，我就叫人定了，只叫那天不让旁人将他们叫了去。”

　　“自是好，以往老婆子精力不济，也就叫个戏班唱唱就完了。咱们丰府外头人多，可里头少，节日里总是闷些。今年你来，我自是信你，你瞧着安排就是。”

　　“老太太且放心，今年有我。老太太嫌闷，我呢，便在节日那两日，早早的，将大姑母、四姑母都接了来。总归她们离着我们近些，到时还可一起去看看叔叔。

　　老太太也不必担心，我已经托人去问了，也得了回话。那边都是同意的。到时候她们不仅来，便将小的、老的都带来。

　　咱们不缺几个人的吃食，必然好好招待。回去了，也备厚礼，让着那边都无话可说。咱们呢，就图个热闹。

　　倒是唯有七姑母那儿，前月传了消息说是有孕了。这天气冷了，出门不便，不能来了，到叫老太太瞧不着了。不过这次节日，我也让人去瞧了。刚好近了节日，她又有孕，这是喜事。我特意让人带了礼，也让着七姑母知道，老太太念着她呢。”

　　一番安排，井井有条，比着往日李婉歌操持愈发精细，更是安排到了老太太心坎里去了。年岁大了，也就愈发想让家里热闹。

　　这会子，老太太哪里不满意，只拉着练容华的手，连连说她的好。

　　好一会儿，老太太才止了笑，道：“华儿，咱们丰家小一辈子子嗣少些。我也听着了，赢儿去你那儿少，你总得说说他。

　　我也同他母亲说说，让他母亲管教他。如今，接了那婉晴来，赢儿也如意了。她性子虽说也可以，但总归出生不好，不能冷了你。

　　你们也得早日添丁，也好让咱们府中大大的热闹一番。我说些丧气话，老太爷瞧着怕是不太妥当了，若是有了这件喜事，他说不得还能活个一二年。便是不能，总也无憾了不是。”

　　说起这事儿，练容华只羞红了面色，有些无措模样。

　　只她心里自是不怵，大梦之中，她已然子孙满堂。这中间的事儿，她哪样不晓得？如果，也不过是叫老太太瞧罢了。

　　至于子嗣，那自然是要有的。

　　这世间的女子，出了嫁，便靠夫君，靠子嗣傍身。甚至，子嗣比着夫君更重要。

　　见练容华露出小女儿羞态，老太太笑呵呵宽慰她，只说这事儿她们说说，那是无碍的，并无轻浮之色。

　　又是一番交谈，也到了午时。

　　老太太这儿留了饭，饭菜清淡些，味道也是极好的。最后只一盅雪鸡汤太过口重了些，不过喝了一口，老太太便让人退回厨房了。

　　用了饭，练容华也不走，只继续留在老太太这儿说会儿话。

　　后头，老太太有些困乏，只在塌子上小憩。练容华被着来莺儿叫到一旁，又并着碧露几人，一同讨论了一些绣案，想为老太太做几条抹额。

　　练容华这几日一直忙碌，这会儿难得放松了心神。她心态到也不老，这会儿同着几个大丫鬟们说笑，也高兴。

　　约是半个时辰，老太太就醒了。

　　叫人伺候着喝了茶水，瞧练容华几人在讨论抹额，老太太也来兴致，便说些她年轻时候的事儿。

　　那会儿她家境贫穷，有一年，她在一条麻布上锈了花开富贵，后来送的自己母亲。那条抹额，她母亲直到去世，也都一直保留着。

　　这般说闹中，也巧，外头来了丫鬟禀告说婉晴姨太太来了，就在院中。

　　“让着进来罢，到底冷。我瞧她皮肉虽好，但弱些，易得了病。”老太太道。

　　丫鬟得了吩咐，便去回话了。

　　外头，婉晴叫清芊扶着，面色倒也还好。不过一路来，吹了些寒风。她今日特意穿的单薄了些，显一些腰身。

　　如此来，到底冷了些，嘴唇便有些泛白。

　　婉晴想仔细了，当务之急，她得为自己谋划一个良妾的身份。

　　她进府，并未去衙门那儿上条子，录了字据。如今，丰府的人叫她一声姨太太，但实则不过是一个签了死契的丫鬟。

　　这般人，说是要发卖也就发卖了。

　　唯有真得了良妾的身份，便是妾，她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日后去了，也是能进丰家祖坟的。犯了错，要处置了，也须得上衙门一趟，不敢随意磋磨她。

　　想罢，婉晴只挺直了腰背，慢慢进了老太太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