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次相亲》寒夏若初

8、车间主任

　　自从与那个叫“莫墨”的倒爷初次见面，苏醒整整两个礼拜没有再去相亲。
　　当初分别的时候，俩人互相留了微信，但却一直没有再联系过。不知道为什么，苏醒有时候闲下来，会莫名其妙想到这么个人。喜欢上了？这不可能！要说喜欢，对于之前那个公务员张栋，苏醒还能勉为其难承认自己有过想法，但过了两天平静下来也就忘了；但这次这个莫墨，苏醒绝谈不上喜欢，但又会时不时地想起，说不清为什么。
　　再一次见到莫墨，是在半个月后。苏醒没有想过还有跟他碰面的可能，但“可能”这两个字，从来不由自己控制。
　　那是一个上午，半天的工作，苏醒和夏媛媛一个小时就完成了，然后就在办公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娱乐八卦。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媛媛“嘘”一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苏醒忙正襟危坐，摆出一个认真工作的姿势。
　　夏媛媛去开门，下一秒就叫了起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苏醒抬头，看见了莫墨。
　　还是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穿了身土黄色的长款棉衣，一边进门又一边关门，冲着苏醒点点头：“你好，又见面了！”
　　“你好！”苏醒礼貌地回应。
　　“人苏醒看不上你，你就别死缠烂打了！”夏媛媛回到位子上坐下，开莫墨的玩笑。
　　“我是来还你钱的！”莫墨从身后提出一个小挎包，口朝下一翻，里面的碎钞一股脑倒在了媛媛的办公桌上，一眼看去，七八张一百的，五六张五十的，几张十块的，居然还有钢镚，“一千三，全在这儿了，你点点！”
　　“我不要！！！”媛媛怒了，“你转微信给我！”
　　“不能转！”莫墨把眼睛瞪得更大了，“我这个月转了太多被限额了。”
　　“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都混成什么德性了！”夏媛媛跟莫墨说话的口气俨然是一个长辈，“你爸妈天天为你操心，你怎么就不长点心呢？这钱你拿去用吧，先别给我了。”
　　“那怎么行？”莫墨说，“言而有信，说借一个月就借一个月！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新的赚钱项目了！”
　　“啥项目？”
　　“看，这个！”莫墨神秘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黑袋子，看包装挺上档次，又把小黑袋子拆开，拿出一块不锈钢的铁。
　　“什么鬼东西？”
　　“看！”他变戏法地把那铁块拆成了三块，又是翻开又是折叠，最后分别弄成了一把刀，一把叉子，一把勺子，看上去既精美又小巧，“这玩意儿，我拿货三十，卖六十，有市场吧？”
　　“屁市场！”夏媛媛不屑一顾。
　　“怎么没市场，你想想，这玩意儿折叠的，随身可以携带，出门吃饭什么的，很多人都嫌小饭店的一次性筷子不卫生不环抱，带着这个，不是很方便？还有你看看这外形，格调不是一般高！”莫墨从还债变成了推销，“你发个朋友圈推销一下，我给你回扣！”
　　“滚滚滚！”夏媛媛满脸嫌弃的表情，“爱上哪儿玩上哪儿玩去，别耽误我工作！”
　　“哼！”莫墨不开心了，“钱还你了，借条还我！”
　　“没带。”夏媛媛说。
　　“那怎么行？”莫墨叫道，“我还你钱，你就要还我借条。”
　　“当初借你钱的时候，我说多少遍不需要借条，你非要写。”媛媛没好气地说，“跟你说实话吧，你那借条，我早扔了，这钱就当是救济你的，谁让你穷成这个鬼样了？”
　　“贫贱不能移！”莫墨重重地道，“这样，你给我写个收据，就说今天我莫墨把钱还你了，之前的欠条不作数了！”
　　“得，就你规矩多！”夏媛媛无奈，只能给他写。
　　“这刀叉，你真不考虑帮我卖？”莫墨不死心。
　　夏媛媛压根不想再理他了。
　　“你送我一把，我帮你推销三把！”苏醒突然开口说。
　　夏媛媛猛抬头，莫墨猛扭头。
　　“说话算话？”莫墨问。
　　“算话！”苏醒说。
　　“这把归你了！”莫墨把手里的那一把递给了苏醒。
　　“好，三天，我卖不掉三把，我自己买三把！”苏醒说。
　　“君子无信则不立！”莫墨说，“你最近相亲没？”
　　“没有。”
　　“为啥不去相？”
　　“失败太多了。”
　　“你不能抱着这种心态去相亲。”莫墨说。
　　“那应该是什么心态？”苏醒问。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莫墨笑，然后一把抽过夏媛媛写好的收据，出了办公室。
　　苏醒婆娑着手里的三合一刀具，感叹道：“蛮精致的小东西。”
　　“有啥用？”夏媛媛反问。
　　“这世上的东西，又不是个个都追求有用。”苏醒道，“我决定了，今晚去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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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客观上来讲，目前的相亲，的确是女方市场。
　　这一点让苏醒很想不通，她以往总是觉得，是男方市场还是女方市场，无非是看谁更能熬得住。要比熬得住，男人熬二十年差不多相当于女人熬十年，男人完胜！可现实就是相反的，往往是女人挑男人，而不是男人挑女人。
　　就比如，早上苏醒刚决定今晚相亲，下午相亲介绍所立刻就给她找了一个，约了晚上见面。
　　苏醒这一次故意早到了，还特意办了张“小熊咖啡店”的会员卡，虽然，她在这里喝咖啡从没有付过钱，陈明逃单的那一次，还是帅哥服务员请了客。
　　她还学莫墨，带了本书过来看，只不过莫墨看的是《包法利夫人》，她看的是《福尔摩斯探案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男方来了。
　　“请问，是苏醒女士吗？”
　　苏醒是被这一声问候打断的，被迫让她的思绪从书中的十九世纪回到了二十一世纪。
　　抬头，看见了来人。这个人给苏醒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个子不高却很富态，几乎算是“膀大腰圆”，脸上略显油腻，像是没洗干净，或者说，这种脸给人的感觉就是洗不干净。一头的卷发，不像烫的，应该是天身自然卷。戴了副小圆框眼睛，小眼睛。
　　整个人最让人影响深刻的是鼻子，鼻子特别大，比成龙的还大。
　　苏醒跟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女性一样，都有颜控的毛病。所以这一切都在瞬间记忆完成，一句话总结，相貌给这个男人减了不少分。
　　“你好，我是苏醒。”苏醒先合书，再微微站起，“请坐！”
　　“我是周佳！”男人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自我介绍。
　　一坐下，苏醒明显发现周佳很拘束。两只胳膊先放在椅子扶手上，两秒钟后又垂了下来，再过两秒钟又架了上去---
　　“您不必拘束！”苏醒有些哑然失笑，“喝点什么吗？”
　　“随便吧！”周佳说完又急忙补充道，“你熟，你看着点！”
　　“一杯摩卡！”苏醒没有再推让，而是招呼了服务员，因为她明白，再推让下去，只会让眼前的这个人更加拘束而已。
　　周佳先是怔怔地看着苏醒的脸，苏醒察觉，对视之后，周佳又慌乱地转移了眼神看向别处。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苏醒心道，遇到这样一个人，看来得自己带一波节奏了，咦，我现在已经是相亲老手了么，“我今年二十七岁，中吴人。本科学历，毕业三年。目前在一家私企里做会计。”
　　“嗯！”周佳先重重点了一下头，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叫周佳，我不是本地人，老家是苏北宿迁的----但是在中吴买了房！我二十九了，在一家国企里工作，车间主任！月薪大概七八千块钱，但是我们厂福利很好，有各种补助的----”
　　“您的摩卡！”服务员打断了周佳的絮絮叨叨。
　　“谢谢！”他很礼貌地点了点头。
　　“据说国企都挺难升职的，您五年做到车间主任，很不错了。”苏醒恭维了一句，轻轻地把咖啡杯放在《福尔摩斯探案集》上，压下翘起的书面。
　　“不止五年，我工作八年了！”周佳说。
　　八年？也就是二十一岁工作......苏醒对他的学历有了了解。
　　“还是国企好啊！”苏醒又恭维了一句，“稳定，不像我们，成天担心公司的情况，生怕哪天公司不行了自己就要流浪街头。”
　　“是的，这是私企的通病。”周佳明显不会说话，喝了一大口咖啡，还把一滴咖啡沾在了胡子上，“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其实是可以去一个不错的私企里直接做部门经理的，但我拒绝了，而是拼命去了国企。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苏醒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缓缓摇了摇头。
　　“大池塘和小池塘的问题！”周佳说，“我骨子里还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我特别庆幸我那时候看了一个电视演讲，一个很成功的企业家的演讲，我觉得他说的特别有道理，点醒了我。他说，大池塘里的小鱼和小池塘里的大鱼，怎么选？他说，不管你怎么选，你最终要做的，是一条大池塘里的大鱼！如果你选择做大池塘的小鱼，你还可以一步步变成大鱼。但如果你选择做一条小池塘里的大鱼，你就没法变成大池塘里的大鱼。”
　　“可以把池塘做大啊！”苏醒笑道。
　　周佳突然愣住了，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那个---不现实，太不现实了，人还是现实一点比较好。”
　　苏醒没有再说什么，小口抿着咖啡，心中却在想：一会儿谈梦想，一会儿谈现实？
　　周佳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这一套理论并没有给自己树立一个好形象，又补充道：“我一开始进入企业，就是一名普通的工人，最低级的那种。我了解工人的苦，在一线干了七年，奋斗了七年，才走上了管理的工作，领导的岗位。我想，经验和技术占一部分，但更大的原因是，我了解基层的艰辛。这是一种优势，所以，目前车间主任的位子，还远远不是我最终的目标。”
　　“看得出来，您是一个想干大事的人，不像我这种人，小富即安。”七场相亲，已经教会了苏醒怎么说话，怎么委婉地拒绝。
　　“不不不，苏小姐谦虚了。”周佳忙说，“我现在是做管理的，我看人很准的，你也是一个有长远目标的人。”
　　苏醒微微蹙了眉头，刚想说话，周佳的手机“滴滴滴”地响了。
　　“不好意思！”周佳接电话，“喂---”
　　苏醒埋头喝咖啡。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周佳丝毫不掩饰自己接电话的声音，“找我干什么？你们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整天都想些什么？对，我是主任，但生产的事情也来找我吗？我管什么？我管你们！我可明说了，你们的绩效都在我手里拿着呢，签不签字在我！不想干提早走人！”
　　周佳挂了电话，苏醒也抬了头：“你还有事吧？”
　　“我没事！”周佳说，“工作上的事情，有人处理，我指挥就行了，哪能什么事都让我处理，我只处理大事！”
　　“嗯----”苏醒坐着，喝咖啡。
　　周佳也没话了，好几次看着苏醒，期待她再说点什么。
　　但苏醒就是一直不说话。
　　“那个---苏醒----要不我们去看场电影？”听得出来，周佳这话有点孤注一掷的味道。
　　“不了。”苏醒喝完了咖啡，“不早了，明天还要工作。”
　　“好，好！我周末再约你。”
　　苏醒转了转眼珠：“我周末，要加班的。”
　　苏醒站起了身子，周佳也站起来了。
　　俩人一起走到了柜台。
　　期间周佳有点失魂落魄，一直在愣神，走到柜台的时候，连结账都忘了。
　　苏醒并没有等待，冲着那帅哥服务员一笑：“记我账上！”
　　“好的！”服务员会心一笑。
　　“不不不，我来付钱！”周佳忙去掏手机。
　　“已经记账了！”服务员说。
　　“那怎么好意思----让苏小姐破费了---”
　　“客气！”苏醒点了点头，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