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破烂的奇幻之旅》王之源quan

3、我将把无休无止的欲望留给以后的轮回

　　我们所谓的坍塌到底从何而来？我们摒弃的正义又会如何消解？我们喜欢的明明白白的答案终将消亡在条条框框的废墟之中......
　　从小我们接受的教育是不要轻视弱者，不要欺小怕恶，要给予这个社会的底层一些发自内心的爱。可是现实常常是矛盾的，教授的人反而做出了错误的样本，孩子们无法分辨听到的和看到的，哪一个是真相。于是我们对世界的层次的界限划的越来越明晰，我们对这个世界上的人呈现出不同的自以为一样的态度。我们以虚假的言辞来爱世界上的一切生灵，我们沽名钓誉的上演着慈爱的剧目。我们人类像病毒一样，从地下水繁衍，然后蔓延到世界的尽头，这是一场不可控的病毒，就像绝望那样，就像不加制止的火灾一样。
　　弥漫的烟雾蔓及了所有触目可及的空间，空洞的瞳孔在梦境中没有绽放出一丝光彩。
　　那么些的时日，想给予世界的一击痛击，这样的行径只有在梦里完成。幻身为身披铠甲的勇士，站在无所忌惮的沙漠之上，辽远的冰河就像辽远的巨梦，伴着绝唱款款而来。无数个硕大的甲虫，伴着失控的黑沙暴，向着李天树碾来。哀嚎的恶鬼，吞噬着沙漠的琼浆，一切的秩序都将颠倒。灵活的手脚，已有300码的时速，失重的躯体狂飙在沙土之中。拿出爱尘世、爱恶魔、爱上帝的力气，一并碾碎一切。Human,这沉寂已久的罪你是否听到了？关于灵魂的宿爱，你是否听到了？
　　“汪汪汪，汪汪汪。”凶狠的气势，将沙漠中一切都吸走，只剩下赶不走的浓烟，紧闭的大门，张不开的唇。
　　李天树终于睁开了沉重的双眼，瞳孔中展开了痛苦的扭曲。沉重的梦，使他一时分不清真与假，梦与诚。此时此刻那一方小屋被硝烟与明火占据了，所有的泡沫、纸盒、衣物.....都快速的燃烧着，呛人的烟雾逼出了老头的眼泪。房间很热、很热，好像要把身体烤熟了。李天树发现自己面前的一团大火，下意识用手里的被子去扑，火却越烧越大，点燃了被子，点燃了床炕。房子被烧的一团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一只手抱起土豆，一只手捂住口鼻向门开冲去，还好此时院内的垃圾还没烧着。跌跌撞撞间，他终于逃离了火灾现场。
　　院子外被看热闹的人围住了，大家看到他，都一脸关切的神色。李天树知道真正关心他的人，不在这里，这些都仅仅是饭后茶余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他的生死对于他们而言皆是麻木的小事，聊以慰藉他们日后悲惨的人生的。
　　他痛苦的坐在一旁，对那些人不理不睬。喧闹的人群的音量渐渐减弱，但依稀听得到。
　　“这个有病的老头，啧啧啧，真是越老越神经了呢。”
　　“活着也没啥盼头，还点燃了自家，这浓烟想必又要危害我们家孙子了。”
　　他只是觉得身体越来越沉，世界又开始失重了，眼前的景致在一圈一圈的打转，身旁的土豆脑袋耷拉着，周遭厌烦的声音越来越弱。
　　世界从脚底真真切切的失重了。

　　泛白的墙壁，喧闹中匆忙的脚步，浓郁的消毒水的气味，还有接近死亡的气息。
　　“大爷，您醒了啊。我帮您通知家属。”小护士亲切的对他说。
　　“姑娘，这是医院吧。土豆在哪里？”李天树焦急的问道。
　　“恩？土豆？”小护士说。
　　“我的狗。”李天树说。
　　“这，我不知道啊。只看到您一个人，等你家属进来，问他吧。”小护士说。
　　明明知道来的人是会是谁，还是不想睁眼，不想面对。太久没有见，那个人也，没有在心里增加好感。
　　没有走完一生，或是接近走完一生的人，是无法体会那种接近于一生的陪伴的，更是无法体会陪伴消散的意义的。人生中绝大部分的时间，不管你愿意与否，你都和那么一个人一起度过了。这样的存在早已超越了父母与儿女，我们无法为自己的配偶去死，但这种牵绊是谁也无法换走的一种存在了。也许爱也不是那种永远的相敬如宾，紧紧相随。爱是无法离开的羁绊，爱是偶尔的示好。爱是离开时的不舍，爱是刁难时的折中。变短的羁绊，是李天树无法原谅的绝望。
　　“你咋来了？”李天树说。
　　“医院通知我，不得不来。你怎么把房子点燃了，真是越老越厉害了。”李静筗说。
　　“这里用不着你的说说讲讲，没有人要你来，我的死活和你无关。”李天树说。
　　“你也不必这么和我说话，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不想。你也别把自己的错，强加到我身上。儿女的责任不仅仅是防老那么简单，有没有能力做和想不想做是无关的。医药费我用这个月加上个月的工资帮你交上了，希望你日后好好生活，别总为自己和他人添麻烦了。年轻的时候不想着交保险，年老了才会有这么多不必要的费用。现在社会有拾荒老人之家，我看你这个情况不如就去吧，你要是想好我可以帮你联系。”李静筗说。
　　“我不用你的救助，什么老人之家我也不会去的。你要是忙就走吧，我们2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值得说了。30多年就当白养你了，反正过去的记忆也不存在了。”李天树说。
　　“这就是我最讨厌你的一点，你就在什么地方自生自灭吧。过去的事，你不提也没人记得起来，以后我若是有钱把你花在我身上的钱一并的还你，一分也不欠你。今天我也算是还了你一部分了。”李静筗说。
　　“你滚，快滚吧。”李天树说。
　　此时此刻，老头的眼里涌出了熊熊的火光，他的儿子又要说什么，到底也没说什么，摔摔打打的走了。李天树的脑门青筋暴起，心脏忽悠忽悠的。难以传上来的气，就如同火灾那天的气息。
　　而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土豆在哪里。问了医院的上上下下的许多人，终于知道了土豆在附近的宠物医院。他不顾医院的反对，去往宠物医院。
　　一时李天树难以呼吸，肺部如同千万只爪子一齐挠过来。汹涌而出，猛地一口痰，痰是黑色的。到了宠物店，他看到了土豆，它无力的趴在狭窄的笼子间，“土豆”他唤它。土豆的头猛然的抬了起来，那黑色黯淡的瞳孔突然焕发出璀璨的如玛瑙一般的亮。它的爪子狠狠地挠着笼子，恨不得随时蹿出来。尽管是如此凶狠的模样，但各中的柔情只有当事人懂吧。当人的身上无所期待，便把这孤注一掷的情感寄托给了动物，这样的绝望却也是人生末了的幸事。我们所在意的越多，能分给彼此也就越少，像李天树与土豆之间的，就恰恰是无法割分的享有。
　　我将把我无以分享的记忆与全然的生命徒劳的送给你，我将在时间的魔术中变得更老来换取生命的有限，我将把无休无止的欲望留给以后的轮回，我将在平淡的日子中寻求生命的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