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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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咖啡桌两端坐定，足有五分钟相对无言。
我并非有意缄默给他难堪，只是刚才喊他上来是一时头脑发热，我实则尚未准备好要同他“谈”些什么，眼下正紧锣密鼓地编辑腹稿。
除此之外，赵峻显得局促，这真是万分难得的事情。从我认识他，不对，从他恢复身份到现在，几乎在所有场合他都显得游刃有余，像是天生的发光体，吸引趋光的人群聚集在他身边，即便是需要他小心对待的，诸如长辈，他也从来不卑不亢，反而能得到众口称赞。
像今天这样，在沙发上腰背挺直紧张地坐得端端正正，手指还在捏着衣角，眼神飘虚的样子，我第一次见到还是在他与我首次约会时，而最近一次他做出这副样子，要追溯到他得知清茂订婚后失态出走、又险些把我弄死的第二天。
好在晴初突然哐哐敲门，打破尴尬。我起身开门放她进来，便见她手上托盘中放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我接过来，晴初便探头探脑地向内里窥探，小声问我：“他可有行为言语不妥当？保镖和我就等在走廊里，你喊就是！”
“好了好了，小公主，”我向她笑，”他不敢怎么样的，你们下楼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不必担心。”
晴初仍不放心，视线越过我向赵峻狠狠一瞪，这才气势十足地走了。
回过头来，我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想要把咖啡递给赵峻。
然而弯腰这样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伤处，我没忍住“嘶“地抽气了一声。立刻有一双大手接过了托盘，”啪“地放在桌面上，然后马上扶在了我的腰侧：”清荣，你有没有事？”
我吓了一跳，飞快扬手抽打在赵峻手臂上，后撤了一步。
赵峻僵住了，最终，讪讪一笑，把两杯咖啡摆在了桌子两端。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动作迟缓地扶着沙发坐了下去。
“你……”
赵峻眉目间写着迟疑：“清荣，我听护士说，那个方与泽是治肿瘤的医生。”
我的心中突然一紧，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的确，但他不是我的主治医生。”
赵峻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
“不管你以为什么，现在都和我没关系。”我不善撒谎，生怕他再问下去我会反应不及，于是赶忙打断他，“你来找我，是有话说，那不如赶紧切入正题，也能早点结束。”
赵峻还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沉默着点头。
我笑了笑：“正巧我也有些话要与你说明白，不如我们今天开诚布公，有什么都一次说个清楚，以后，就没有互相打扰的必要了。”
赵峻张了张口，又颓然垂首，脸埋在了手掌中：“对不起……对不起。”
我轻叹：“又何必当初呢？”
半晌，赵峻终于抬起头来，低声问我：“你都知道了？”
我答：“如果是你指的是十年前你明明痴恋清茂却来追求我，并且让我做了十年替身的话，是的，我都知道了。”
我表面十分平静甚至冷静，可皮肉之下，每一个字都将心口捅得淋漓滴血。
赵峻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你听我说清茂订婚，跑去酒吧然后把我……把我弄得半死的那天。”
他脸色一僵：“对不起，清荣，我……我不想伤害你的。我是混账。”
我攥紧了手，指甲掐进掌心，面对赵峻的这副模样，痛感竟为我带来了一丝快意。
我几乎强忍着不表现出这种情绪，逼迫自己维持淡然的神态：“那天你在酒吧喝醉了，我接你回来已经是半夜，你半醉半醒突然压着我，强迫我做盬爱。你也记得第二天医生上门的事情吧？”
我轻声补全最后一句话：“那天晚上，做盬爱的时候，你喊的是清茂的名字。你说你爱了他十三年，求他不要结婚。”
“赵峻，我流了那么多血，可我的心更疼。”
“你说你爱了他十三年。可是我呢？赵峻，我人生最好的十年都给你了，你现在要告诉我，那
只是个骗局吗？”
赵峻“嚯”地站起来，双眼赤红，牙关紧咬，二话不说，狠狠扇了自己狠狠一耳光。
“对不起，”他脸上迅速浮起一个掌印，可见是下了真力气：“清荣，我对不起你。”
我摇摇头：“你今天来我家，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说了不下十个对不起。你的对不起真是廉价，何况，我也不需要它。”
“清荣……”
我抬手止住他的话：“我已经有了新的恋情，他是很好的人，你的对不起我接受了，我也不欲再追究我这十年光阴如何打水漂，我们两清了。你抓紧回国，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们此生不要再有什么纠葛，就这样吧。”
赵峻嘴唇微微颤抖：“是方与泽？”
不等我回答，他突然死死盯着我：“昨天我想去找你，却撞见你们接吻，清荣，我心如刀绞。我知道现在我的话在你眼中或许半句都不可信，但是这三个月来，我……我想的都是你，不是清茂。真的，我不能放下你。”
我闻言，几乎要被气笑。
“赵峻，我放你进来，不是为了受你羞辱。”
他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抬手又要往脸上扇耳光，我无视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是否觉得我太过好欺，因为曾经爱你，所以甘愿无数次地犯贱？”
赵峻慌乱地摆手：“不，清荣，我一时口误……”
我闭上眼睛：“我以真心爱你。”
赵峻的声音猛地一顿。
“你还记得当年，我决心与你厮守终生，与父亲抗争到底的时候，你与我一起跪在父亲门前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我睁开眼，正看见赵峻脸上渐渐染上难堪的神色。最终他满面晦涩，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鼻子不争气地一酸。
“你对父亲说，”我用力眨掉眼角的泪，忍着心头一阵一阵的抽痛：“你说你会永远忠诚于我，有限的生命中，你给我全身心的爱。即便死后我们的感情仍然受到阻挠，坟墓相望也要长出两株常青的大树，枝叶相接，恩爱的鸟都可以在在茂密的树冠上筑巢。”*
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哽咽：“赵峻，你告诉我，你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在想些什么？想象与你立下誓言的是我的胞弟？看我这傻子被三言两语感动得泪流满面，你觉得好笑吗？好玩吗？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我该为此感到荣幸吗？”
我的视线已经完全被水汽模糊成氤氲一片。我狼狈地扯过抽纸，在脸上乱抹一气，却见赵峻竟也跟着眼眶通红，正用心疼无比的神色看着我。他探身向前，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想要为我擦拭脸上的水痕：“清荣，你不要哭，都是我的错……”
我向后一躲，低声怒吼：“滚开！”
赵峻僵住了。
他慢慢收回手，失魂落魄地坐下。
我深呼吸，冷静了大约一分钟，随后指尖在桌面上点了几下：“你的确罪无可恕，但是我已经没有耐心与你深究谁该负多少责任，我让你上来是为了说清楚，前天和今天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发生了，你做事情向来干脆利落，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这样吧。”
我安静地看着他，等一个回答。
“不，”赵峻低声说，“我最了解你，清荣，你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爱上他，我向你道歉，我忏悔，清荣，但我不可能放手。”
他定定地看着我，目光幽深，似有款款深情。
我说：“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我的确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爱上他，但我和方与泽还有很长很长的光阴。”
“我不管，”赵峻飞快接道，“清荣，我不可能放手。我是犯了错，但我会改正，会弥补，我会重新……重新……但你要给我一个道歉改错的机会。”
“机会，机会。”
这话听在我耳中，只仿佛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轻声问他：“但是，你给过我什么机会吗？”
几乎是一刹那，赵峻的脸色连连变化，从“糟糕”跌落成“不能再差”。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哆嗦着开开阖阖，良久，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见他没有回应，我狠了狠心，再次轻声对他说：“你今天来这里，如果是为了向我道歉，那么我的态度是不接受，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但是鉴于我现在看到你就会生理性反胃……赵峻，你可以当作已经得到我的谅解，我们之间的恩怨到此结束，所以再没有接触的必要。我会让晴初停下对你孩子气的攻击，补偿你的损失。”
我尽量心平气和而客观地劝说他：“你在国内家大业大，你的事业也不能长时间没有掌舵人，既然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我，那么你已经得到了答案，赶紧回去吧。”
看赵峻的表情，不难猜测，我成功把他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