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1 ...
-
chapter 1 宜今朝醉
我要着那样东西，还不愿去取得，我务必想方设法的让他自己送来。
——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
-
婚礼是一件极累人的事儿。
程茉早上四五点就被从床上拖起来化妆，穿上晨袍和伴娘姐妹们合影。
婚礼策划方案是何遇亲自拍板的，里面还包含了一支唯美纪念短片，使得今天程茉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两个摄影师端着长、枪短炮紧随其后。
都说女人结婚这天就是要做女主角的，要众星捧月，做视线焦点。
可程茉向来沉默又低调，哪怕是过往对婚礼的幻想，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场面。大家的目光让她觉得不太自在，又不得不时刻保持对着每个角度礼貌微笑。
中间好不容易得了会闲，是祝琳陪着程茉去换婚纱。
到了衣帽间，程茉没急着换衣服，坐在沙发上，用手给自己扇风。
民宿里并不热，只是被折腾地没由来心烦。
祝琳随手给她递了瓶冰镇苏打水，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取笑她：“这才一大早，新郎还没来接亲呢，现在就累成这样，一会儿穿上你的小细高跟可怎么办？”
视线瞟向地上那双，正在闪闪发亮的“水晶鞋”。
程茉绝望地闭了闭眼，有气无力道：“求别提，让我再歇一会儿。”
何遇对这次婚礼是花了心思的。
不仅处处按照高规格来，花钱如流水，还事事躬亲，连程茉穿的婚鞋都是他亲自去挑的。
配婚纱穿的是一双Jimmy Choo的经典款，尖头银色亮片细高跟，和白纱上的钻光交相辉映。配敬酒服穿的是73 hours小珍珠系列，珠光白，脚踝处的细带缀一圈儿宝石，没有选传统的红色，十分衬程茉的气质。
这些祝琳都看在眼里，虽然觉得何遇作为丈夫做得足够，却也还是忍不住感慨道：“何遇没想着问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记得当年才入学没多久，大家寝室夜谈聊到以后结婚。”
“那时候你说，你梦想的婚礼，是在树林里一大片空旷的草坪上，摆几排木头长椅，用花做的拱门、长廊，在宾客头上垂下白色紫藤花，风一吹，整场婚礼像在雪中。”
程茉起得太早，总想闭目养神，不自觉声音带了点困倦：“那时候，迷暮光之城。”
祝琳笑了：“也是，不是人才能办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婚礼，现实里哪有草坪能摆下两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不请他们来又怎么收红包。”
程茉失笑：“亏你马上要读研了，咱们学院几个教授都是有情怀的老学究，你这么现实主义不如去隔壁经管读个MBA。”
祝琳说：“我可不换，我选了咱们学院新来的研导，人家可是业界翘楚，最关键的是跟咱们学校其他几位教授比起来可年轻太多了。”
说罢又神秘兮兮地说：“还长得很帅，你没来真是亏了。”
程茉无奈道：“以我对你的了解，大学四年，只要有个年龄低于五十的老师来上课，你都说人家长得帅。”
祝琳刚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什么，门外化妆师就来催了，让快点换上婚纱，出来补个妆，做个发型，新郎已经在路上了。
俩人赶紧从沙发上起身，手忙脚乱地换衣服，生怕来不及。
*
随后闹哄哄的一天，程茉过得很恍惚。
只能像静态画面一样，一帧一帧在脑海里闪现。
她想起和父母合影时，母亲暗自垂泪，紧紧握着她的手。
接亲时新郎的朋友为难他，非叫他做上百个俯卧撑。
婚礼现场是布置精良的酒店平层，双方亲属坐了能有二十来桌。
然后是宣誓时何遇望向她的眼神，温柔而深邃。
气氛到了，流泪的居然不是她，而是他。
一偏头，何遇在程茉身边坐着，准确地说是半躺着。婚礼半小时前刚刚结束，他们俩好不容易能回到早就订好的酒店套房休息。
这屋里还没开空调，他正伸手扯着领带，衬衫扣子已经解开三粒，有些衣衫不整，露出一截锁骨。
何遇喝醉了，脸色绯红，眼神也有些涣散。
今天一天他敬了数不清的酒。
程茉赶紧先把中央空调打开，感觉到有些凉气，回到沙发上，倾身靠过去，帮何遇把领带解下来，规规矩矩叠了起来。
程茉自己也是累得不行，虽然酒没喝多少，但差不多穿着高跟鞋站了一整天，顶着全套妆发，穿带裙撑的婚纱，简直堪比上刑。
从前她看别人结婚那么累，还觉得只要是和最爱的那个人结婚一定能苦中作乐，如今没想到，即使新郎是她爱了七年的人，她还是一样累到笑不出来。
程茉揉着自己酸痛的脚踝，看到身旁在沙发上软成一滩的何遇，忽然产生了个想法：这世界上大概没多少夫妻是能在新婚之夜做那事的吧，体力再好的人怕是都没力气了。
刚一想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何遇突然翻了个身朝她转过来，程茉吓了一跳。
他们俩虽然认识很久，但算是闪婚了。婚前恋爱时间短暂到，甚至没有机会去体验什么叫婚前性行为。
未经人事的姑娘，此刻刚肖想完一番，再看着何遇不免有点做贼心虚。
虽然他已经熟睡了。
程茉没惊动他，进卧室取了一床被子，盖在何遇身上，然后自己去卸妆洗澡换睡袍。
做完这些事，她见何遇还在沙发上睡着，丝毫没有被打扰，便明白他已是累极，于是没去叫醒他，自己去床上睡了。
*
新婚两夫妻再一见面，已经是第二天了。
酒店的床又大又软，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太舒适，程茉整个人被揉进软绵绵的被子里，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将近十点钟。
何遇这人自律性极强，即使昨天醉成那样，早上还是按时起床，去楼下吃了自助早餐，此刻正在书桌前端坐着，用电脑回邮件。
他是计算机系高材生，毕业前就通过秋招进了大厂，如今实习期已过，学位证毕业证刚一拿到手就正式签了约，正是工作最忙碌的时候。
程茉本来已经获得保研资格，打算毕业留校读研，但因为结婚的事打破了计划。
她跟何遇两个人都太年轻，独立出来全靠父母帮衬。可又都是心气儿高的，两人一合计，拒绝了两边家长直接给全款买房买车的提议，不想刚毕业没赚钱，没等给长辈养老就先开始啃老。
两相僵持下最终父母让步，何家爸妈出了房子首付，程家爸妈付了车子首付外加车库。
程茉不想以后的日子每月还房贷车贷还是要靠着何遇自己一个人的工资，所以一咬牙，拒绝了保研，接受了一份不错的offer，也是马上就要去入职。
程茉跟何遇都忙，所以连结婚也就只多请了一天假，连上周末凑出个小长假来。
原定的蜜月旅行要推迟到第二年他们有年假的时候，尽管有些遗憾，但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目前最妥帖的安排。
正工作着的何遇听见声响，知道程茉走出来了，从电脑上移开视线，扬起一个微笑：“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程茉觉得头发睡了一夜应当有些蓬乱，抬手捋了一下，才回应道：“睡得很好，你呢？”
“沙发有点软，睡得腰疼。”何遇应当是忙完了，合上电脑，起来倒了杯水喝，也递给程茉一杯。
程茉接过来，并没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先去洗漱。”
她的习惯，清晨起来还没刷牙的时候，不吃任何东西，连水都不喝。
转头推门进了旁边卫生间，淋浴室有不久前被使用过的痕迹，还有些水汽。面前是很长的一面镜子，两个洗手盆，其中一个旁边的洗漱用具拆开过，程茉拿了另外一套，撕开包装，缓慢机械地开始刷牙。
她想多消磨一会儿，思考一下新婚夫妻早晨醒来该聊些什么这个话题。
慢悠悠地刷牙洗脸，昨晚拿进来护肤的化妆包还在，索性直接化个淡妆，薄透的隔离霜再扑一层散粉，简单勾勒一下眉毛，用腮红轻扫脸颊和眼睛，最后涂个唇膏，看起来像没化妆一样，只是气色比之前好一些。
既然是存了拖延的心，这一套本来十分钟就能完成的流程，硬是拖了二十来分钟。
程茉出来的时候，客房服务正好敲门送餐，一屉灌汤小笼包，砂锅海鲜粥还有一份牛肉炒芥蓝。
何遇见她出来，说：“赶得正巧，我估计你今天赶不上早餐，帮你点了两个菜送到房间来。”
他一面说，一面掀开砂锅盖子，一阵氤氲的热气腾空，窗外的阳光有点强，满室亮堂里，这个挽起衬衫袖口来给她盛粥的何遇，美好得像一场梦。
从前高中时，流行给喜欢的男孩送早饭，程茉心思刚动还没等实行的时候，就在某次上楼送作业路过何遇班级门口时看到男孩无奈地在书桌里掏出份早餐，冲班里说：“我来上学前都吃过早餐了，以后别往我这里放了，浪费粮食。”
然后似乎是真的不想浪费，皱起眉头开始喝那瓶奶。空气里有粉笔灰尘，被晨光照耀着在他身边一圈儿镀着光。
记忆和眼前的场景重叠在一起，而那时候隔着的那堵墙，早已经灰飞烟灭。程茉愣了片刻，走过去坐在何遇对面，柔声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第2章 chapter 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