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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游河相逢 ...

  •   “母妃,这话你也信?我在齐国数月,发现齐王与王妃情意相背,齐王虽威严如往日,但总有惶惶之色。依儿臣揣摩,齐王宫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不如暂且放下此事,待到明年若一切安好,再议。”
      “罢了。本宫不强求,你志在鸿鹄,当知道如何行事。”
      “母妃,这是孩儿从齐国带回的千年粉珍珠项链,世间仅此一件。特意孝敬母妃。孩儿认为,唯有这绝无仅有的至宝才能配得上母仪天下的母妃。”
      “你这孩子,有心了,知道疼人了。快给母妃戴上…”
      溧阳王以自己的方式扯开了话题。他回避指婚一事,是因为对江上那女子的兴趣远远大于沂水县主。江湖女子这般多,但凭一人之力打翻一艘楼船的尚未曾得知,一定要命人好好查探。
      溧阳王心里又不免突然急切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向其母告辞,匆匆回了府。

      溧阳王刚回府,就着人找来自己的门客——道气盟的息风道人,将江上遇到白衣女子的事悉数告知,遣他去寻该女子。
      息风道人捋捋胡须,琢磨了一番,回言:“殿下,你说的这位女侠,能凭一己之力召唤江浪掀翻楼船,实在骇人听闻。在下行走江湖多年,未曾有所听闻。即便是江湖盛传的天机阁的女方士们、血手盟的女杀手们恐怕都未必有此能耐。”
      “道人竟不知此人?”
      “一时难以想起。就算天机阁的少主,也无有此等深厚内力。何况她远在东南,未曾来瑞安城。”
      溧阳王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这女子还未曾在江湖上留下名号,这般厉害人物江湖人竟不知,也着实匪夷所思了。”
      “此事不难理解。殿下,四十多年前天下大乱,有些武者入世辅佐君王,有些则避世不出,兴许是哪位高人的后人,想在盛世中出来走走,见识见识世面罢了。若殿下挂念此人,不妨等到武者之决。”
      溧阳王有些烦躁:“武者之决自举办以来,就有不成文的规矩,只有与朝廷有关的武者才可参与,除了朝臣世家、功勋之后、军中健儿,一般武夫、平头百姓并无资格参加。”
      “殿下莫急。殿下想想,二十年前有女子力战十场,江湖、朝堂无不对她好奇。二十年已过,此人迟迟不现身。此次江湖能人异士齐聚瑞安城,不为参加武者之决,就为来看看她而已,此女应不例外。到比武那日,贫道再加查访,岂不比漫无目的地找要来的快?”
      溧阳王觉得有理,反正迟早会见到她。
      “既如此,本王就等着道长的好消息了。”

      瑞安城内河之上,一条小船缓缓而来。船上,禁笑、禁言嬉笑看风景,不去打扰静立在船头的江琪。
      天色灰蒙蒙的,秋风凉意十足,江琪的白衣簌簌鼓动。
      禁言笑嘻嘻地召唤:“主人,一起喝一杯吧。”
      既然游河赏景,就该敞开了玩。这么一番大好景色,主人还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让她好生心痒,故而出言相逗。
      对于禁言的召唤,江琪没有回应。
      船娘尽责的撑船,间或瞥一眼被称作“主人”的女子。她平生少见到这般貌美清冷的女子,看她远眺深思、不言不语的样子,太像画上遥不可及的仙子。
      江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十年前,她与母亲还生活在只看得见四角天空的高墙内,母亲曾说要带她来瑞安城,带她看看外祖父、外祖母生活过的地方,带她吃遍瑞安美食。
      后来,她们死里逃生,逃出那四方高墙,母亲却永远食言了……
      “主人,上面是舞坊,我们进去看看吧。船娘,你在这里等我们。”船娘将船靠岸,主仆三人登阶而上。

      内河两岸,楼阁相连。江琪三人信步走进了一家临河的舞坊,要了一处雅间,此乃瑞安城贵家子弟们常来消遣的地方。
      隔壁间,一群王公贵子正酒肉笙歌。
      “明日就是十年一次的武者之决了,我等终于可以大开眼界了。”有人开了话头。
      “有什么好看的。纳贡之耻,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多吗!”
      “还不是怪江家!贪生怕死之辈,人家指名要江家人,江家倒好,没一个有种的敢上场一战,白白输了十场,丢尽我大威脸面。还亲王,要我说,江家早该满门下大狱!”一人怨念满满的嘲讽。
      “对,都怪江家。”众人附和着。
      “提起这个江家就来气,白担着大威异姓亲王的盛名,满门都是蛇胆鼠辈,无才无德却身居高位,举国的骂声都装听不见。若我换作他们,早就自刎谢罪了。”
      “对。”有人连连称是。
      他们这群浪荡公子,皆是生于太平盛世,长于钟鸣鼎食之家,未曾经历过饿殍遍地的乱世,因而无一人愿意去想,定王江氏有今日的爵位,靠的是乱世抛洒的鲜血换来的。
      他们忘了,高祖当年兵起州县,求拜武宗大师江泰、隐国师相佐以平天下之祸时,曾遍告四方愿与二人结为兄弟,事成之后,共享天下。
      “要我说,也不能全怪江家。是北鹄把规矩改来改去的,明明是两国比武,十年前偏偏指名江家,哪有这样的道理,摆明了居心不良。今年又改规矩,只要江家比一场。一场也难哪!江家哪里有人应战!”
      “没人了!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中用的!若是二十年前,还差不多。”
      提到二十年前,在座人的心思又被勾起来了。
      “北鹄把规矩改来改去,就是为了引二十年前的那个女子出来。也不知她哪里去了,人影都不见。”
      “兴许是练功过头走火入魔,死了吧。”一人揣测道,“不然,不会放任江家受辱这么多年都不出现。”
      “这般武艺高强的美人,若是死了,着实可惜了!”一人叹息道。
      “哟,还美人呢!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我叔父亲眼见过她出战,她拿着江家家主令牌,自称是江家后人,却连姓名都不肯透露,更别提全身上下包得黑漆漆的,恐怕天下没人见过她的面容。”
      “哎,你们说,她到底是谁?不会真的是那位的后人吧,不是说虹影将军战场上受伤,不能有子嗣的吗……”
      他们这群人虽然对如今的江家口出狂言,不屑一顾,但想到当年威震天下的江泰,尤其是大威唯一的女将军虹影将军戚影影,多少还有二分敬畏之心。
      那可是让高祖的亲胞弟靖王都甘愿追随一生的人。
      “甭管她是谁,除非她能死而复生,不然这江家铁定是要败了啊。看看江桐,命不久矣!今年啊,是没有看头喽!”
      “看来你还不知道,定王府早得了解药,江桐安然无恙了。”
      “有这事?快说说!”
      几人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
      “我听人说,就是前日,定王府的人夜出城门寻药,回来江桐就好了。”
      “啧啧,这九曲灵芝、冰凌花难道是野草不成?他定王府出了城就能寻到?改日我也去寻几车回来……”
      话未完,几人笑作一团。
      城外寻来的解药,他们自是不信的。整个大威也就宫里有那么一株,还是当年北鹄国进贡的,想天家宁愿坐视一王世子遭人暗算,命在旦夕,也不舍得赐药,就知这药何其珍贵。
      不送药就罢了,连派御医探视都不肯,更遑论对那偷袭暗算之人追究罪责。就算为国家脸面着想,也该过问过问才是,不该如此凉薄无情啊!
      陛下这是故意要让定王府后继无人!可惜,想要除国夺爵,不是那么容易的。定王府落魄至此,竟然还有人暗中相帮,不是个善茬啊。
      只是,这些话都只能在心里打转,无人敢宣之于口。
      因为,内厢里,阜陵王、齐王世子都在。
      其实,不止内厢的阜陵王将众人的挖苦之言听得清清楚楚,连隔壁的江琪主仆三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江琪心中默叹,原来十年来,舅舅过的是这种日子。
      禁言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岂有此理,敢这样埋汰江家,这些年江家就是被如此欺辱吗?主人,我要去教训教训他们。”
      江琪未作反应,倒是禁笑制止了她,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此时,内厢里的阜陵王听众人踩践江家,有些郁结,他搁下杯盏推开窗户透气。
      江家势弱衰败,已是不争的事实。姑祖母每每念及此,不禁黯然流泪,只道是自己害苦了江家。江家曾立下过何等赫赫战功,他身为皇家子嗣,再清楚不过。奈何,流年无情,再高的门第,哪里能挺得过岁月摧折。
      萧昭贤看他不痛快,说道:“我知你因着望京大长公主与定王府的渊源,不想听外人踩践江家。但江家衰微已成事实,陛下有灭江家之心。如果这次比武,江家不能有所转圜,夺爵削地势不可免了。”
      阜陵王气愤的拍在窗栏,慨叹:“十年前,我去鹰鹫山之前,世人对江家尚有几分敬畏,七年前,我自鹰鹫山下来,江家怎就成了这般模样!”
      “世人向来踩低迎高,生在这样的家里,我们该适应才是。”
      “我不信江家当真会一败涂地,我押这次江家定能翻身。”
      “我赌江家未必。不是我看不起江家,是江家兴许真的没人了。”
      阜陵王不语,在他心里,若真有人能配得上英雄二字的,绝对非江泰莫属。无论是义还是情,他都堪称顶天立地的英雄。
      萧昭贤叹息着,向外间走出,顺便唤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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