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酒暖入长安 苍歌》墨微砚

10、第九章

　　冬日暖阳在太原城头薄薄地铺了一层，积雪将消，远处狼烟已熄，却是满目荒凉。
　　荀知晓站在太原城头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看狼牙军逃离的背影，他低头看着城墙下那玄色的身影，敛去了嘴角边惯有的笑容。
　　毕竟是寒冬，风吹来，割得脸生疼，可手中却莫名地沁出了冷汗。荀知晓一动不动，他静静地看着城下那一支不足百人的苍云军，看着燕湛风骑在马上，将陌刀架在了前来送信的一名狼牙兵的脖子上。
　　被刀抵着脖颈，狼牙兵反倒很是轻松，他仰头看着燕湛风，目光移动，准确地望向了站在城楼上的那一袭青衫白衣。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只是来给燕将军送句忠告的。”狼牙军轻松笑着，话语中却带着嘲弄。
　　燕湛风冷冷道：“忠告？是想告诉我，你们狼牙军怕了吗？”
　　狼牙信使摇头，自信地道：“若非有人算计，太原城不日便会入大燕囊中，只可惜荀军师算得太好，三年来我们都未发现荀军师的破绽。”
　　“荀军师？”
　　“哦，不对，他是我们大燕的军师，在你们那里该称呼他为何，我也不知道。”狼牙信使边说，不忘瞟了一眼站在城墙上的荀知晓。
　　燕湛风注意到狼牙信使目光所向，他知道了狼牙信使说的荀军师到底是谁。
　　“我没时间听你废话，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完！”燕湛风恼怒地扬起陌刀，寒光一闪，逼得狼牙信使不得不将目光转了回来。
　　“我已经说完了。”狼牙信使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燕湛风的陌刀，他又将目光对向了城楼上的荀知晓，忽然大声喊道，“荀军师，别来无恙！”
　　那声似尖刀一般，猛地扎进了燕湛风的心脏，同时也刺中了荀知晓。
　　一直未笑的人终是挤出了一抹苦笑，他极力想去避免让燕湛风知道自己的过往，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华渊梵担忧地走近好友身边，劝道：“你所为是为苍生，该问心无愧。”
　　“对燕湛风来说，我有愧。”荀知晓收回一直定在燕湛风身上的目光，缓缓地走下了城头。

　　华渊梵与花七艺分别站在燕湛风的左右手边，同时伸出手，要拦下燕湛风。
　　“燕将军，你这是做何，不过是狼牙军的一句话，你竟当真了吗？”华渊梵质问道。
　　燕湛风反问：“华道长是说荀知晓未做过狼牙军师了？”
　　华渊梵语塞，他倒不是这意思，荀知晓在狼牙军中任军师一事，也是最近他遇见荀知晓才听对方提起的，他明白荀知晓的目的，可若站在燕湛风的立场，他也能理解燕湛风为何会动怒。
　　“我只想听他解释一二，还有些事情要问清楚，并不是想去兴师问罪。”燕湛风似也冷静了下来，的确刚开始听说荀知晓曾在狼牙军中做过军师，他怒气冲天，若仔细想来，荀知晓应该是有目的的，但长安，终究还是被安禄山给夺走了。燕湛风自然要问清楚，荀知晓在狼牙军中到底在做什么，还有……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激越琴音，一声落下后，再无声息。回廊上的三人皆缓了缓神，直到紧闭的屋门打开，荀知晓袖手站在门边，向着燕湛风侧头，示意他进屋：“两位好友，我想与燕将军单独谈谈。”
　　华渊梵还是担心，却被花七艺给劝住了：“走吧，让他们俩好好谈谈。”
　　华渊梵无奈叹息，最终还是跟着花七艺走了。
　　寂静的回廊上只站着燕湛风一人，他卷着一身的凌厉气势，逼得荀知晓不得不挪开了视线。
　　“屋外不好谈，燕将军还请进屋来吧。”在燕湛风面前向来散漫的人忽然正经起来，感觉似在自己的身边竖起了层层的高墙，不愿与人接近一般。燕湛风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燕湛风还是按照荀知晓说的走进了屋，荀知晓指了个地方邀燕湛风坐下，这次他没再给燕湛风面前摆上酒碗，而是斟了一壶茶。
　　“谈正事就不喝酒了，喝醉了你就什么都听不清。”荀知晓笑了笑，将茶杯递给了燕湛风。
　　燕湛风犹豫着接过了茶杯，没有喝，开口就问：“我知道你该是有目的的，但有些事，我想问清楚。”
　　荀知晓喝了口茶：“请问。”
　　“你何时做的狼牙军军师？”
　　“三年前。”
　　“安禄山在范阳时，你可知他意欲谋取天下？”
　　荀知晓看了眼燕湛风：“在他勾结奚人、契丹进攻雁门关之时，我就知道了。”
　　燕湛风下意识地握紧了茶杯，雁门关一役，苍云军几乎全军覆没，而朝廷听信了安禄山之言，认为苍云军作战不力，贻误战机，若非有郭子仪和颜真卿作保，只怕他们苍云军早已被编入其他府兵之中，雁门关不会再有苍云旗帜。这所有的恨，都源于安禄山，而十多年前朝廷就该察觉到安禄山有异心，却仍旧让安禄山为非作歹，如今天下战火，到底该怪谁呢？
　　“那你做了什么？”
　　荀知晓垂下头，渐渐苦笑：“什么也没做。”
　　“洛阳天策府被破，二十万唐军覆没，哥舒翰将军投降，你又做了什么？”
　　荀知晓心中一惊，多年不见，燕湛风竟然如此敏锐，一下就问出了他心中最惧怕的事来。
　　“你做了什么？”
　　“你这么认为也是对的，”荀知晓低着头，望着茶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茶水中自己眼眸澄澈，可他宁愿自己眼眸浑浊，让燕湛风什么也看不出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叛军攻陷天策府，看着虎牢关外二十万唐军被叛军冲杀，劝哥舒翰将军投降，我辜负了九龄公，辜负了天下人，也辜负了……”荀知晓颓然摇头，像是瞬间失了生气，“为了取信他们，我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终究满身尘埃，无法洗去。”
　　往事历历在目，徐归道对他的猜忌，安庆绪对他的戒备，想要在狼牙军中成为他们信任的对象，荀知晓不得不放下原则，违背本心。他没去阻止狼牙军攻陷洛阳、长安，甚至替安庆绪当了说客，劝哥舒翰投降，这是他一生都抹不去的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