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赋—天下》小T殿下

9、波澜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偌大的赤焰王城，杨柳新抽嫩叶，漫山遍野的新芽染的江山绿荫一片，天气回暖，阳光明媚，一切生机勃勃。
　　空旷的校场上却是一片寂静，肃穆的气氛压的空气都有些沉闷，一排大小不等的孩子整齐的站成一排，一个个紧张兮兮的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眼前一身肃杀的男人。
　　男人已过而立，身着一身的亮银铠甲，不紧不慢的在这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少爷面前来回的踱着步子，锐利的目光偶尔扫向他们，仿佛是不经意的一瞬，被扫到的孩子却忙惊恐地低下头，脸上难掩的不安。
　　“这些年，本将能教给各位公子各位少爷的都已经教了，今日便要挨个来检验各位，若是符合本将心意的便可留下，不然......”元贺冷冷地笑了笑，所有的孩子猛地屏住了呼吸。
　　“以后便不用再在这里出现了。”
　　话一出口，便已有一些孩子恐慌了起来。
　　若是因为技艺不精而被将军赶了回去，丢人不说，回去后这家法恐怕是免不了了，可偏偏他们遇上的还是一向软硬不吃的元贺元大将军，任你再是王侯将相家的贵人，人家偏偏就是谁家的账也不买。
　　“不过......”慢慢走到君湛夜的面前，元贺的步子一顿，“在此之前，能告诉本将七公子去哪儿了吗，四公子？”
　　“呃......”君湛夜吓了一跳，有些惊愕的抬头，目光微微有些闪烁，“嗯......出恭了吧......”
　　“哦，出宫去了啊......”元贺饶有深意地点点头，目光忽的又移向君湛夜身旁的君湛玉，“是么，八公子？”
　　“啊？！”被点到名的君湛玉浑身一个激灵，紧张地开口，“是......是吧，我......我不知道......”
　　猛然间，一阵寒风从身后凛冽袭来，元贺瞳孔猛地收缩，忙闪身移步，身后的剑风却带着寒气飞速的掠至胸口，如此快的速度，一瞬间，竟让身经百战的元贺有些猝不及防，急忙伸手拔剑去挡，来人却徒然剑锋一转，刺向元贺的咽喉。
　　元贺一震，惊出一身的冷汗，有些慌乱的用剑身将袭来的锋芒挡住，脚下的步伐却已凌乱。
　　“铛”的一声，来人借着元贺的力道，跃至远处，落地，稳稳地停住。
　　“将军。”微凉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元贺仍有些惊魂未定的收了剑，心中却不由得一阵惊叹，七公子，小小的年纪，竟让自己在不曾防备的情况下招架不住。
　　不远处，一袭黑衣将颀长的身躯衬托得恰到好处，墨黑的长发在风中略微扬起，还未完全长开的稚嫩的小脸上已逐渐显露出了绝代的风华。
　　元贺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惊，开口道：“七公子没白出宫，倒是得了把好剑。”
　　“出......出宫？”君湛玥低头看看手中的剑，又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睁大眼睛，目光探向元贺旁边的君湛夜和君湛玉，目光相触，两人一怔，忙低下头去。
　　“罢了罢了，”元贺摆摆手，不欲再做追究，“七公子就算是过关了吧，下一个，八公子。”
　　“谢将军。”君湛玥微微颔首，收了剑，走到君湛夜身旁。
　　“哎，你这一上午都去哪儿了？”见他走过来，君湛夜低下头，压低声音问道。
　　“嗯？”君湛玥仰起头，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看向君湛夜，“我......”
　　“大小姐，这里不是玩的地方，大小姐还是请回吧。”元贺的声音不卑不亢，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水蓝色裙子的女孩儿正站在元贺面前。
　　“元将军，我只是看看而已，不会乱动妨碍你们的。”女孩儿低声恳求着，见君湛玥向这边望过来，有些兴奋的冲他挥了挥手，“七公子！”
　　“安霰？”君湛夜眉头轻皱，却听见身旁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
　　“刚刚和她呆在一起。”
　　“什么？”
　　“四公子。”
　　“啊......”君湛夜回过神，只见元贺正示意他是下一个，便持剑走出，“是。”
　　剑花在手中熟练流畅的翻转着，君湛夜的意识却早已经神游天外。
　　翘掉校场的演习去陪安霰？安霰有那么重要么？还是，这又是慕姬夫人的意思？慕姬夫人一向和瑶公主交好，自然是十分喜欢安霰的......
　　君湛夜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一个没注意，剑竟然脱手，向安霰的方向直直的飞了过去。
　　“啊！”一声尖叫，君湛夜意识到闯了大祸，慌乱的向安霰的方向看去，却见眼前黑影一闪，只见剑身已被君湛玥稳稳地夹在了食指与中指之间，剑尾还在左右不停的摇晃着，安霰正一脸惊恐的躲在君湛玥的身后。
　　“湛玥。”君湛夜连忙跑到君湛玥身旁，紧张道，“手有没有受伤？”
　　君湛玉也有些担忧的凑过去，不敢乱动，盯着他的手左看右看：“七哥，没事吧？”
　　黑曜石般的眸子缓缓地从剑身移到君湛夜凝重的脸上，君湛玥忽然露出个无害的笑容，双手将剑递还给他：“四哥，专心一点。”
　　君湛夜伸手将剑接过，蝶翼般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着，一个小孩子这样笑明明再正常不过，可偏偏君湛玥这样冲他笑，竟让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连呼吸都捎带着一窒。
　　“七弟果然是天赋异禀，聪明过人啊。”略带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君湛玥转身，果然，便看见了那两张时不时便冒出来与自己犯犯冲的脸。
　　君湛璎与君湛轩缓缓地走过来，在君湛玥身旁站定，停住，众人忙向二人行礼：“太子殿下，二公子。”
　　“免了。”君湛璎挥挥手，笑道，“还真是多亏了七弟，安大小姐可是安将军与瑶公主的心头肉，若是伤着了，四弟可怎么担当得起啊。”
　　这明显就是将四哥的身份贬在安霰之下了么，离间计？君湛玥的目光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嘲弄，淡淡道：“太子谬赞。”
　　“怎会？本宫说的可是实话，老七两天学会的东西，有些人恐怕是十天半个月也学不会，说不定学到最后，倒是连剑也拿不稳了呢，你说是么，四弟？”君湛璎不屑的语气直指君湛夜。
　　还未等君湛夜开口，微凉的声音便淡淡的响起：“太子殿下过于抬举了，太子殿下乃是人中龙凤，却不知又要用几天呢？”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有些僵冷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君湛玥与君湛璎的身上，连元贺看向君湛玥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根深蒂固枝叶庞大的慕家，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慕右相，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同副后的慕姬夫人，一向肆意张狂又颇受镜王宠爱甚至得了天下至宝赤灵紫的七公子君湛玥。
　　同样稳如磐石枝繁叶茂的常氏一族，一向与慕家针锋相对的常左相，早年亡故的镜王正宫夫人常王后，一向在宫中飞扬跋扈却颇受镜王重用的太子君湛璎。
　　宫中最是受人关注的两位王子，身后站立的是赤焰王朝百年屹立的两大家族，这两人在宫中几乎是水火不容，见面便是针尖对麦芒。
　　可元贺却发现，君湛玥几次，并不屑于回应君湛璎的挑衅，君湛璎有意拉拢君湛玥，也被拒之千里，唯独牵扯到君湛夜的时候，君湛玥才会一改平日里的淡漠神态，主动出击，丝毫不因君湛璎的太子身份而退让。
　　莫非......慕家表面上以七公子为尊，实际押注，却是在那个几乎不怎么被人关注的四公子君湛夜身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七公子太过耀眼，反而可能留不长久，倒是四公子，没人注意，便可以默默在背后培养势力，待常氏扳道七公子，自以为除去障碍之时，四公子这边却木已成林，悔之晚矣，倒也不失为一计。
　　可慕家......真的舍得嫡亲的七公子吗？还是，真正的障眼法，其实就是四公子本身，扶植四公子为七公子除去一路上的阻碍，七公子绝艳天纵，顺理成章的上位......
　　元贺心中不由的冷笑，文官腹中尽是墨黑的文章，这心思当真是不好猜，只是可惜了这么些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小小年纪，一个个的便成了这官场上的政治筹码。
　　君湛璎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闪着意味不明的寒光打量了君湛玥半晌，突然阴测测的笑了笑，道：“拓宽疆界，稳固江山之事，自然是要靠七弟这样天生的能人武将去做，本宫只要一心一意的帮助父王处理好这朝堂政事，为父王分忧尽自己本责便好，这舞枪弄棒，本宫还当真是做不来，也分不出这杂乱的心思，反倒是在几位弟弟之下了。”
　　一句话，将文武之别地位尊卑分得一清二楚。
　　君湛玥还想反击，却听得身旁的君湛夜淡淡的开口：“太子殿下教训的是，是臣弟天资愚笨，有负将军教诲，若是太子殿下无事，臣弟便先行告退了。”说罢，不等君湛璎发话，便转身向外走去。
　　四哥......君湛玥心里一紧，看着君湛夜离开的背影，回头看看一脸得意的君湛璎，随口扔下一句“臣弟也告退”，随即跟了出去。
　　“哼，这个老七也真是太不识好歹，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死人样子，就连太子哥哥也不放在眼里，可偏偏跟在那个废物一样的老四身边，真是莫名其妙。”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君湛轩不屑的冷哼着。
　　君湛璎的眼中闪过浓浓的阴骛，微扬的唇角带出一丝冷笑：“他本便不是普通的孩子。”
　　走了半天，君湛夜停住，有些无奈的开口：“我没事。”
　　身后一直跟着他的孩子也停住：“没说你有事。”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没跟着你，这是回静华宫的路。”微凉的声音里理所当然的语气。
　　“你！”君湛夜有些气结的转身，却发现身后的小人儿正仰着头，狭长的眸子睁大，一脸无害的望着他。
　　可恶，干嘛又是这副表情......
　　见他转身，君湛玥冲他举起双臂：“四哥。”
　　君湛夜一愣，随即弯下腰，君湛玥伸手搂上他的脖子，粉嫩的唇轻轻贴上了他的耳朵。君湛夜猛然间僵住，手指紧紧扣住君湛玥的肩，盯着他明亮的眼睛，紧张道：“湛玥，这不能开玩笑的。”
　　依旧是天真到无害的笑容，仿佛从不知事态的严重性一般，君湛玥说：“对四哥，我一向是认真的。”
　　这样小的孩子......
　　君湛玥伸手拉住君湛夜的手。
　　刚刚竟在他的耳边......
　　“走吧，四哥。”
　　“嗯，去哪？”君湛夜回过神，问道。
　　“静华宫。”君湛玥拉着君湛夜向前走去，“四哥，帮我个忙。”
　　“嗯，好。”
　　这个在别人面前一向冷冷淡淡的孩子，刚刚竟在他的耳边说......
　　“四哥，我帮你夺太子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