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赋—天下》小T殿下

48、坦言2

　　“母妃。”坐在慕姬夫人对面，君湛夜虽表面上一脸平静，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从冬絮来告诉他慕姬夫人要见他时，他便已猜想到所为何事，毕竟流言纷纷扰扰，他自然也听过不少。
　　“冒昧叫四王爷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王爷。”慕姬夫人笑的雍容。
　　“母妃言重，母妃传唤，儿臣自然随侍左右。”
　　慕姬夫人欣慰的笑笑：“你既然私下里还会称本宫一声母妃，那便是真心顾念你我这些年的母子情分。”
　　“这是自然，母妃这些年的恩情，湛夜永铭于心。”
　　“那么，”慕姬夫人眼眸沉了沉，淡淡道，“你也必定会当湛玥为亲弟弟。”
　　大殿内寂静的让人呼吸有些沉重，三足铜鼎内，丝丝缕缕薄雾般的烟气缥缈而出，在空中缭绕盘旋。
　　“那些事，孤王也听了不少，”镜王高坐在桌案后，静静的看着半跪在堂下的黑衣少年，“你做事一向有心思，可这次，孤王却，猜不透。”
　　君湛玥一手撑在地上，低着头，微凉的声音淡的没什么起伏：“父王多虑。”
　　“是么。”镜王轻声，低垂着眸子看他。
　　“儿臣行径一向在父王掌中。”
　　“的确，”镜王低声笑了笑，“孤王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他突然收敛了笑意，目光如电，直直向君湛玥射去，“你有时，真是和孤王曾经太像，像到，孤王都觉得自己已经......拿捏不住。”
　　君湛夜呼吸一窒：“母妃。”他想继续说下去，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说，于此事，他实在没有君湛玥有立场。
　　“湛玥年少，一向胡闹惯了，你是他哥哥，从小宠着他，跟着他胡闹几天，本宫也理解。”慕姬夫人笑道，“何况你做事一向沉稳，本宫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君湛夜双拳紧握，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母妃。”
　　“嗯？”
　　“儿臣此次对他......是真心，”君湛夜猛然起身，跪倒在慕姬夫人面前，“儿臣愧对母妃，可他，儿臣放不了手。”
　　君湛玥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一双幽深的黑瞳沉如深潭，一眼望不见底。
　　“十三扫沙场，十六定边疆，十七谋储位，十八弑君王。”微凉的声音缓缓地响彻在空旷的大殿中，如从遥远幽深的地狱中传来，空洞的让人发慌。
　　镜王半眯着双眸紧紧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半晌，却突然一笑：“你果然都知道。”
　　“那些事儿臣并不知道，”君湛玥道，一双眼眸深沉，波澜不惊，“但儿臣却知道，打儿臣出生那天起，父王便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镜王从王位上站起，转过身去背对他，轻轻一叹：“的确，你便是孤王的退路。”
　　“可也从此变成心头患，是么？”
　　“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既然同兼鱼和熊掌，自然知道要付出什么更大的代价。”
　　“可如今这天下，毕竟是父王的，儿臣，也还是父王的臣。”
　　镜王没有接他的话，转过身来，浅笑道：“赤焰的太子，并不一定非要是湛璎。”
　　“儿臣并无心储位。”
　　“那你想要什么？”
　　“谣言四起，此事其实可大可小，只看父王要怎么看。”
　　镜王沉吟片刻，点点头：“的确。”
　　君湛玥重新跪倒在地，俯首，唇角笑意盎然：“儿臣定当尽全力，为父王保全家国天下。”
　　“你先起来。”慕姬夫人拉了君湛夜起身，让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才语重心长道，“你不是轻佻的孩子，本宫知道，可是湛玥，他还是个小孩子，心性不定，今日纵然待你万般好，难保他日又会如何？”
　　君湛夜心下一颤，“儿臣信他对儿臣心意。”
　　“本宫并非说他对你是假，可你就一定觉得，他肯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
　　君湛夜眸光颤动，心中也不确定起来，的确，从小君湛玥就莫名其妙的喜欢蹭到他身边，他自然而然也就习以为常，却从未想过这是为何，如今慕姬夫人说出来，就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在了他心中最脆弱，最不愿提及的地方。
　　慕姬夫人见他面色有所松动，再接再厉道：“其实也不难想，他从小不就是这样？性格怪异难懂，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对你好，你便沉溺其中，万一有一天他抽身而退，那你呢？你怎么办？”
　　君湛夜心里一震，君湛玥会离开他么？君湛玥性子古怪，他从未想过，君湛玥有一天会突然......突然不再喜欢凑在他身边了......那，他会怎么办？心中越发的恐慌起来。
　　仔细打量着君湛夜的神色，慕姬夫人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与其真有那日，倒不如及早看清，免得日后身心俱伤。你也十七了，封了王，府中却连个侍妾也没有，本宫娘家有个小侄女，容貌虽不如湛玥那般风华，却也算是上佳，人品也是不错，本宫想要成就一段好事，到时你与慕府亲上加亲，慕府事事相助于你，也算是名正言顺，你看如何？”
　　“夫人！”君湛夜一惊，连忙便想要拒绝，门口却响起一个微凉的声音。
　　“美人。”
　　心在那一瞬间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君湛夜转头向外看去，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的向这里走来。
　　“美人想要让四哥与我分开，也不必如此诋毁我吧。”君湛玥笑吟吟的走到君湛夜身边坐下。
　　“你刚刚一直在门口？”慕姬夫人眉头轻蹙。
　　“先去见了父王。”君湛玥说着，转头冲君湛夜笑笑，单纯无害一如从前。
　　君湛夜看着坐在身边的人言笑晏晏，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突然便觉得刚刚自己心中的慌乱是那么可笑。这人就这样真实的坐在自己身边，从不曾改变。的确，他是性子古怪，可这么多年，在自己面前，他一向是这样单纯无害的笑容，从没变过，他将自己保护的滴水不漏也都是事实，他为了将攻毒玉送到自己手中，想方设法的平了天下间攻毒玉的传言，如此这般，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他的真心，他究竟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又有什么重要。
　　想着，君湛夜下定决心，对慕姬夫人道：“母妃一心为儿臣打算，儿臣感激不尽，只是，终身之事终究是儿臣自己的事，慕家小姐既是母妃牵线，品貌必然极佳，可在儿臣眼中，能伴终身之人，却只有一人，此生再不可能有其他人，还请母妃恕罪。”
　　慕姬夫人脸色变了变：“你所指的那一人......”
　　“自然是我。”君湛玥接口，“谣言之事必会平息，四哥既然这么说，还请母妃成全，不要再过问此事了。”
　　“你......”慕姬夫人有些气极，君湛玥既然开口唤了她“母妃”，便知他此话已是十分认真，绝无商量余地，“好，你若是喜欢男子，本宫自可以派人去找身份卑微家世清白的男子让你养在府中做男宠玩乐，可他是你四哥，是你的亲哥哥，你碰谁，也不能碰他。”
　　“母妃此话错了，”君湛玥正色道，“我并非喜欢男子，我只是喜欢四哥。若母妃觉得我不能碰他，那便让他碰我也无妨。”
　　“你！”慕姬夫人脸色铁青，扬手便要打下去，手却停在半空中。
　　君湛玥轻轻撑住她的手腕，小心的不弄伤她，将她的手放下去，微笑：“小心，手疼。”
　　慕姬夫人气的微微喘息着，狠狠地将手从君湛玥手里抽回来，看向君湛夜：“你也是如此？”
　　君湛夜垂下眸子，语气却坚定无比：“是。”
　　“美人，”君湛玥道，“谣言之事美人已不必担心，若是美人无事，那我和四哥就先回去了。”说完，拉着君湛夜就往外走。
　　“你就算是再怎么喜欢他，和霰儿的婚事却是逃不了。”
　　“逃不了可以拖，”君湛玥说的不以为意，停住脚步，转头，“我不会娶安霰的。”
　　“镜王已下了旨，绕你再有能耐，也拒绝不了。”
　　“我也没想拒绝，不过，我若是娶了安霰，四哥恐怕是会不高兴了，四哥不高兴，我便不高兴，”他轻笑着，拉君湛夜边走向门外便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美人分毫，但美人若是想要安霰平安，还是不要急于此事的好。”他都到门口，转头，看着慕姬夫人笑的悠然，“美人恐怕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女儿吧。”
　　慕姬夫人心里一寒，呆愣在那里不敢置信的看着君湛玥拉着君湛夜走出门去，如置身冰窟般全身上下都冷飕飕的，君湛玥刚刚虽然在笑，可她却从那笑容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就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一般，沉静而可怕。
　　她头一次感觉到，他这个儿子已经有了让人无法掌控的本事，而且她相信，君湛玥既说得出，便一定做得到，因为这些年，他从未对谁留过情。
　　“湛玥，你就这样和夫人闹僵了，我......”回府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君湛夜有些愧疚，君湛玥一向和慕姬夫人关系甚好，若不是他，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四哥放心，她是我母亲，怎么会真的和我有嫌隙，”君湛玥拉着他的手安慰，“等她想通了，也就没事了。”
　　“但愿如此，不然我总是觉得，是我坏了你们的母子关系。”
　　“四哥想多了，不过，四哥刚刚是不是犹豫了？”
　　“犹豫什么？”君湛夜不解的看着他。
　　君湛玥幽幽道：“美人说我心性不定，性子古怪，对你并非真心......”
　　“怎么会！”君湛夜捧住他的脸，认真道，“我只是......有些害怕，她是你母亲，总会更了解你......”
　　“四哥。”君湛玥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抬起头眨着眼睛看他，“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我自己，”他的手轻轻贴在君湛夜胸口，隔着衣服按在那块玉石上，“从听到攻毒玉的那一刻起，我便想要把它给你，只想给你。”
　　君湛夜心头一暖，抓住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该疑你。”
　　君湛玥蹭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腰，脸贴到胸口，闭上眼睛，“四哥能不能一直信我，信我对四哥是真心。”
　　“当然。”君湛夜搂紧他，“以后不管谁说，我都只信你一个人，只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