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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开大前最后一招:帝师 ...

  •   “公主让陛下拿了,桓远本来还想瞒着我们,但公主入宫一天一夜没回来,眼看着瞒不住了,便命我来通知郎君。”墨香虽然面色带着几分焦急,但他走进来的步伐十分缓慢从容。他本来就不赞同容止对山阴公主过度看重,刘楚玉能够跟刘子业斗得两败俱伤,是他最乐于看见的。
      王豫并没有急着搬进父母留下的旧屋,还住在客栈的院子里,日常除了说书,偶尔也与容止下棋。
      此时,容止便正与王豫在天井的矮榻上对弈。闻言,他没有抬头,两指挟着白子稳稳落下,玉子敲击棋盘发出清脆的切嘈声:“公主处理王家的案子,受了言官弹劾?”
      墨香略一犹豫,看了看坐在容止对面的王豫,没有出声。
      “陛下的确收了弹劾公主对王家处置不公的折子,”王豫微微一笑,便代替墨香回答了容止的问题,“不过陛下向来对公主殿下恩宠甚隆,弹劾的折子不说每天都收,隔三差五总要收到一些,他向来是不在意的。”
      闻言,墨香微微睁大了眼睛,面露诧异。
      容止倒是神色如常,隔着对弈的棋局看向王豫:“所以此次公主被软禁宫中,跟王家的案子没有干系?”
      王豫点头,心平气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墨香应该是来向你禀报湘东王刘彧的死讯。”
      正史中,刘子业死后,湘东王刘彧继位,是刘宋第七位皇帝,史称宋明宗。《凤囚凰》中,刘子业为乱军所杀后,亦是湘东王刘彧继位,其昏庸残暴,只略逊色于宋前废帝刘子业一点。
      刘彧此后还有很重的戏份,例如令刘子业彻底厌弃沈庆之,下令暗杀沈庆之自断刘宋臂膀,例如御驾亲征造成刘楚玉和容止更深的误会,又促成他们和解等等,此刻,王豫却宣称这位宋明宗死了。
      容止目光一扫,墨香迎着他的注视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容止微一皱眉:“是公主……?”
      王豫却又摇头:“公主弱质女流,杀人之事太过血腥,还是沈将军纵横沙场,要自如得多。”
      “湘东王之死,既然是沈庆之做的,与公主何干?”
      “本来是没什么干系的,沈将军戎马一生,清高孤傲,绝做不出将一名女子推出去挡箭的事情,”王豫迎上墨香越发惊讶,就差没问一句“你如何得知”的脸,依旧心平气和地微笑,“但奇就奇在,公主主动站出来,承认此事是她主使,要力保这位与她向来不睦的老将军。”
      “其实公主承认了,也没有什么,反正陛下也不怎么喜欢湘东王这位叔叔,”王豫顿了一下,视线转到容止面上,“但公主却又向陛下坦白了一件事,是关于她系在腰间的香囊,陛下便震怒了。想来容郎君也猜到了,便是你送与公主,嘱咐她进宫之时一定要佩戴在身上的那只……”
      刘子业患有躁狂症,刘楚玉一直随身携带的香囊能够起到安抚的作用,这也是刘楚玉能够在众多的皇亲国戚中脱颖而出,独独获得刘子业独宠,享有众多特权的重要原因之一。
      剧版《凤囚凰》中,刘楚琇取代刘楚玉之后并不知道这个细节,幸而容止及时送上香囊化解危机。之后容止嘱咐过刘楚琇,不要将香囊的存在告知刘子业,因为这是她在刘子业面前予求予取的唯一筹码。
      王豫此刻提到的,刘楚琇向刘子业坦诚的,就是容止嘱咐不能坦诚的这只香囊。
      容止眼睑微微一颤,他已经在电石火光的刹那,想清楚了所有细枝末节:“我不在公主府,便没有人能察觉公主的异动,进而及时阻止她的行动,这便是你要求我来保护你的安全的原因。”
      王豫先点头,又摇摇头:“是,但并不全是,我想在钟年年这件事里求全性命,容郎君是更合适的人选。”
      “钟年年是我的人,你果然也早就知道。”
      王豫也不否认:“这一点,我也没想能瞒过容郎君。”
      容止笑了,这个时候,他居然笑了,嘴角轻扬便让整张冰雪俊颜都为之消融的微笑,眉目清俊雅致至极:“你想做什么,匡扶这刘宋的社稷江山?”
      “容郎君怎么会这样说,”王豫稳稳地跪坐着,银杏树下,他亦是衣带当风,清风盈袖的风流名士,语调平平地撑出了锐利的词句,“说得就好像自己不是宋人似的?”
      安静,一如棋盘上所有厮杀对弈都消弭于无声的安静。
      直到御前的黄门来宣王豫入宫,才打破了这份安静,王豫独自入宫,连杭杉都没有带。
      王豫拜为帝师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建康。
      墨香走到容止身边:“王豫寒门白身,还是五缺之一,怎么能被拜为帝师?”
      容止挟起一颗黑子,重重压在棋盘上,只一子,便完全挡住了之前由他自己形成的白子攻势,彻底扭转黑子在对峙中隐隐有落败之势的局面:“除非,由公主亲自力荐……”
      “历史有三种形象:历史形象,文学形象,民间形象。对于三国来说,还是要读《三国志》,首先是因为陈寿完成《三国志》这部著作的时间距离西晋一统只有五年,时间间隔不远,其次,陈寿治学严谨,他收集来的资料但凡觉得可疑,宁肯不用。也正因为陈寿这一特点,《三国志》这本书简短简略,并不好看。”
      门楣高阔的大殿里,王豫的轮椅停在中央,曳地的广袖在光可鉴人的地板投下清晰的影子。大殿里很安静,只有王豫平心静气的声音,清晰地在大殿里回荡。
      “之后,裴松之为《三国志》做注,将陈寿弃而不用的资料,以及陈寿写《三国志》所看不到的资料补充了进去,又将他认为不可靠的材料加以批注,列明原因。若有几个资料是矛盾的,采取并存罗列,让后来的读者自己去甄别,所以世人认为,裴松之的注也是比较可靠的。”
      刘子业坐在上位,百无聊赖地倒在刘楚琇怀里,世人只记得他昏庸奸佞残暴不仁,往往会忘记,他在这个时候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青春少艾,唇红齿白:“先生是要我去看《三国志》,参悟大道理?”
      “不,”王豫摇头,“我只是想告诉陛下,历史不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是由文人书写的,是根据他们的一面之词书写的,而且即使他们用词无趣,又反复无常,人们往往还是会觉得是真的。”
      “啊!”王豫跟以往的帝师说得很不一样,刘子业一下子坐起来,惊讶而新奇地张开了嘴巴。
      王豫继续说下去:“陛下根本无法约束你百年之后,那些心血来潮的文人史书将如何写你,说什么为了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要谨言慎行都是骗人的。你要做的,能做的,不过是活着这一世,无愧于心而已。”
      “阿姊,阿姊,”刘子业兴奋起来,连连拍大腿,高兴得犹如一个孩子,“还是你对我好,阿姊,你给我找的这个老师,比那些只会陈词滥调,动不动就要跪地死谏又怕死的酸儒厉害多了。”
      “阿姊当然对你好,呵呵。”刘楚琇对刘子业敷衍地勉强咧嘴,转而看向王豫,眼神就变得复杂而疑惑。
      到了傍晚,刘楚琇和王豫一起出宫,刘楚琇坐在马车里:“你对法师说那些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重要,”王豫亦是端正地坐着,他的笑,一如骤然被宣入宫,面对那位喜怒无常的年少帝王一样心平气和,“公主想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刘楚琇一愣,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我……”
      “公主希望陛下能够成为一位好陛下。”
      刘楚琇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不错。”
      “但公主也十分清楚,现在的陛下要成为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好陛下很难了,”王豫顿了一下,斟酌措辞,“陛下病了多年,即便能够治好,他已经是十多岁的少年人,已有了自己的心性品格。”
      刘楚琇下意识抚到腰间的香囊,想起初自王豫口中听到,刘子业并不是因为天性如此,也不仅仅是因为幼年不得善待,而是因为生病才暴躁易怒动辄杀人时的惊讶,她点点头:“我明白。”
      “好在如今,外有北魏虎视眈眈,内有天师这样权力甚至高于皇权的神棍,刘宋积贫积弱,内忧外患,要的不是守成之帝,而是中兴之帝,”王豫微微一笑,笑容从容笃定,“陛下不需要做一个力求风评完美无缺的中庸圣人,他年少,有冲劲,反而更好。”
      刘楚琇反应过来:“所以,王先生对法师的教导,也不同于一般的大儒。”
      王豫点头:“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郁郁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王豫的斐然文采,顿时让刘楚琇也心潮澎湃起来,她连连点头:“是了,法师还小,他以前那样是没有人教他。如今有我有先生,来日方长,我们好好教他,他必然会是一位好陛下。”
      一阵感慨,刘楚琇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忽然想起:“不知先生与钟年年的亲事定在什么时候?”
      “我想请陛下指婚,”王豫一顿,解释道,“我心里明白,在旁人看来,我与年年到底是不相匹配的,若我能让她享有金口御赐的荣光,或许能够让她在旁人心中少一些委屈和不自在。”
      刘楚琇的目光下意识瞄过王豫的双腿:“可需要我向法师……”
      “多谢公主,”王豫摇头,“但还是由我自己向陛下求这道恩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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