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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钟衡凝眸望着祝深。
一时天光大亮,薄光斜劈在两人之间,像是一条鸿沟,千言万语都堆在了里面。正在钟衡刚要说话之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瞬间,钟衡敛了眸光,回头皱眉看着门。
沉沉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进了屋内,仿佛是佛寺的晨钟,自苍烟暮霭中回响在无明长夜,使信徒不得不摒弃杂念,回归至所谓正途上去。
钟衡揉了揉眉心,撑着沙发起身,指尖不情不愿地离开扶手,在空气中晃了几下,然后拧开了门把手。
管家满脸堆笑站在门口,“钟先生早。”
钟衡唇线紧抿,侧身让他进来。
管家十分抱歉地说:“希望两位先生不会因为这场风雨而搅乱了游玩的兴致。”
祝深摇头朝他笑:“不会。”
管家便松了口气。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侍者,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提着西装,问他们是否需要用餐更衣。
不大的房子,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拿着这么些东西,一下显得有些拥挤。
管家这些年迎富送贵,什么场面都见过了,故而保持着优雅淡定的笑容。身后的两个侍者知道两人身份,看着这拥挤的小屋,面面相觑,不禁有些讶然,却又被掩藏妥当了,权当做是有钱人的饭后消遣罢了。
祝深朝两个侍者摇了摇头,然后将运动衫的拉链一拉拉到顶,双手往兜里一插,平白多了几分少年气。
钟衡也没有换上西装,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拉链,放下了轻挽的衣袖,抚摸了一下外婆的遗照,走到了门口,环顾着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阿婆,我走了。”他轻道。
祝深也跟着朝照片挥手:“阿婆再见啦。”
钟衡微怔。
再见。
就好像是在做什么约定似的。
可他心里清楚,若非是这场大雨,祝深本不该来到这里。
祝深的轨迹,永远只有行错时才会与自己相遇。
“咔”地一声,门被合上,几人前后一并走下了楼。
上了车,祝深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脸问钟衡:“刚刚你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钟衡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却又因面上那一成不变的冷感,而不被人所注意。
从管家他们进屋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能做什么?
能烧开两壶水,能喝完一盏茶,也能让人将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秘密用巨石重新压回心底。
很多话,过了那个特定的时间,便很难再说出口了。
他知道,祝深想听的绝不会是自己的那四个字。
而那四个字,也绝不足以安抚得了祝深的情绪。
“没什么。”钟衡低下头,给定时去外婆家打扫的张姨发了一条信息,请她帮忙买一个电视机,放在外婆家,以备不时之需。
打出“不时之需”四字的时候钟衡都愣了一愣,然后面无表情,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哪有什么不时之需?他还在期待些什么?
删到“电视机”三个字的时候,钟衡忽然又停下来了,没有控制住手,信息便随着他本人的心意发了出去。
算了。反正他痴心妄想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霓城的马路上。
霓城被暴雨洗刷后的天好像更加晴朗了,陆路比起水路来又是另一番风味了,祝深将窗户打开,随意一瞥,都是看见极美的风景。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祝深拿了出来,是李经夏在给他打电话。
“喂?”祝深心情很好,连带着说话都多了几分实打实的笑意。
钟衡不自觉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祝深还在和李经夏聊天,说的是郦萝和池见的事,两人快要订婚了,等他蜜月回来就打算办一个小型的订婚礼。
祝深十分意外:“他俩什么时候看对眼了?”
李经夏含糊其辞,又絮絮地说了些话,祝深的笑容渐渐滞在了脸上,抬手将窗户升了起来,低道:“我知道了。”
说完,也不顾李经夏再说什么,就将电话给挂断了。
回程的那一路,钟衡能明显感觉出来祝深的情绪低落了许多。
回到了酒店,祝深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画画。
钟衡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就见祝深阖上了门。他站在离门口三步的拐角处,却像和天一样远。
钟衡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回想起那个令祝深心情低落的电话,凭直觉点开了李经夏的朋友圈。
刹那间,脸色煞白,仿佛有什么冰刃刺进了他的心,将他从里到外给冻住了。
房间里和死一样寂静。
祝深在书房静默地待了好一会儿,关掉了手机,凭着记忆开始勾勒起了城北的草图。
画布上是一条长长的小路,路上挂满了灯笼。路的一端是三两矮屋,路的另一端是细柳垂堤,路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祝深的画上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他摒除一切杂念,放空自己,专心完成这幅草图,从白天一直画到了晚上。
终于准备上色了。
这几年,上色也是他很难突破的一个心理关隘。祝深托起了调色板,拿着画笔轻轻地沾了点朱红,他运着笔迟疑半晌,却始终都没有画上去。
其实油画颜料是不透明的,所以绘画的时候是可以由深到浅,逐层覆盖的。
可祝深连落色都不敢——这些年他不知撕毁过多少堪称完美的草图。
他怕了。
评论家们的唱衰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连祝深都觉得自己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
他凝望着一排五颜六色的颜料,蓦地,那些本该鲜艳的色彩,在他视野中斑驳褪色,他的眼中又只剩下了灰白黑三色。
朱红的颜料在笔端慢慢变干涸。
像极最令祝深恐慌的那幅画,背面写着傅云织歇斯底里的遗言。
烦闷找到了宣泄口,祝深气极,用力将笔一掷,扇形画笔就这样滚在了门边,紧接着就听见钟衡在外面敲门。
“进。”他调整好呼吸朝门口看去,见到钟衡捧着一杯牛奶进来了。
钟衡注意到了地上的那支笔,没问为什么,只是将牛奶放在了桌上,蹲下身把它给捡了起来。
“不要了。”祝深皱眉。
像是在和谁赌气。
还在他很小的时候,傅云织就跟他说过,掉在地上的东西就不要了。
她还告诉过祝深,不要你的你也不该妄想找回。
是祝深没长记性。
钟衡收起了那支笔,往祝深的画板上瞥了一眼,又对他道:“先喝牛奶吧。”
祝深看不惯他这老干部的作风,嘴上强硬道:“不喝牛奶,我要喝咖啡。”
“咖啡不好。”钟衡将牛奶杯缓缓往他的面前推。
祝深今晚心头烦闷,卸下了淡定从容伪装,一脸不耐,就像在张牙舞爪似的,非要和钟衡作对:“我要抽烟。”
“烟也不好。”钟衡手不停,继续往祝深面前推。
“酒呢?”祝深目不斜视地继续问他,像是挑衅。
“不好。”牛奶杯终于被推到了祝深的面前。
祝深垂眸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又昂起了脸,翘着他的尖下巴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什么好?”又凑近了些,钟衡发现他的嘴巴好像也染着自己指间笔端的色彩,招摇而明丽。
“我呢?”只听祝深拉长了声音问他:“我好么?”
钟衡怔了怔,没有回答。
祝深长睫眨了眨,上挑的眼尾蕴着秋波,一双眸子落了满天星。
“问你呢。我好么?”
钟衡面无表情地端起了牛奶杯,亘在了祝深的唇前,“趁热喝。”
祝深偏头避开,往后靠坐在了椅子上,挑衅似的笑了。
钟衡冷峻的面容,因祝深一通近乎胡搅蛮缠的小孩行径,变得柔和了不少。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进到祝深的画室里来,即便只是一个临时挪作画室的书房,也比从前好太多了。中学时期祝深在学校也有自己的画室,那是学生时代的钟衡唯一可以接触到的独属于祝深的私人空间。只是那画室密不透风,唯一的一扇门永远都不会为钟衡而开。
“很好看。”钟衡走到了祝深的身边,端详着那幅草图。
祝深有些意外,还以为钟衡是不会夸人的。
忽然他一笑,反应过来,钟衡是在转移话题。
很明显,这个人是在回避关于“他好吗”这个问题。
祝深有些无奈,他就这么招人嫌了?
他瞪了眼画板,真是人不如画啊。
偏头看到桌上贴的一张备忘,祝深敛了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说:“明天陪我去看个画展吧。”
这是祝深第一次邀约。
钟衡没有拒绝。
——他不可能拒绝。
话音刚落,钟衡便说:“好。”
接得太自然,像是迫不及待,唯恐泄露了心绪,钟衡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所幸祝深没有发现。
于是就这样敲定了两人的第一个约,或者说是,约会。
钟衡没在书房多逗留,他握着那支画笔走了出去,回头望了眼站在落地窗边凝望着霓城夜景的祝深,忽觉他的背影好像比从前落寞了许多。
站在窗前,披着一身月辉的祝深,比这夜晚还要寂寞。
钟衡在心底叹了口气。
“你是最好的。”
门被他轻轻关上了。
回到自己房间,钟衡小心地拭去画笔上的朱红颜料,郑重其事地将画笔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中。
打开了手机,钟衡面无表情地又看了一遍他看了一天的朋友圈。
那是李经夏的朋友圈,他说,终于回滟城了,一起聚一聚。
配图却不是他,而是一个消失了七年,本该在A国的人。
——薄梁回来了。
手机上,他挽着袖口,正举着杯酒,似笑非笑地看着镜头。
他这么一笑,宁静了许久的如意山便好似要崩塌了。
——崩塌的,或许不止是如意山。钟衡摩挲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素戒,遥望着霓城的斑斓夜景,心底发寒。
一墙之隔的祝深从窗边离开,走到了桌旁,伸手摸了摸牛奶杯——已经不热了。
手指在空中顿了一顿,祝深没有收回,而是端起了牛奶杯一饮而尽。
已经很久没喝牛奶了。
还是这么甜啊。
因为现在在实习,每天加班,回去就很晚了
加上这周末没存满一周的稿,所以下周弹尽粮绝的时候可能会请假= =
_(:зゝ∠)_颤颤巍巍打出上面两排字,先打一支预防针哈
然后还要表白感谢你们居然都看了二十章了,还对我不离不弃
我无以为报只能安排衡衡深深尽快搞基相许了!
这篇文不会很长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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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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