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風過耳> 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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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小王爷
宋玺摸着腰绳上挂的玉佩边走边晃，几个路过的婢子一见了他，连忙便挤到走道一旁低头作揖。他看了她们一眼，只觉这些女孩儿长得眼熟，竟是往日随便与他嬉笑打骂之人，心里正有感概，忽然眼前又见到一堆黑抹抹的人头。拔脚正想转身逃跑，却又迟了。
此时天气和煦，阳光打在走道上，便照亮了那位大人的眼睛。宋玺与那人对上眼，正暗道不好，那人却又屁颠屁抖的走前了两步，竟是执意要跑到自己身边，而置身后的侍臣于不顾。
宋玺见他来势凶凶，硬着头皮，只好匆忙吐出一声：「父王。」
「玺儿。」晋王爷一听他这样叫，脸上便又亮了几分。
只是宋玺仍旧皱着眉毛，搓着手上的玉，心里却始终有个疙瘩。当日凌山陷落，他本已有家破人亡的打算，没料到眼睛一睁，自己竟又成了晋王世子，往日的师兄弟妹，也就一个接一个的喊他小王爷。
认贼作父，自是不该。只是凌天宫似乎仍是那个凌天宫，不过是换了个场所位置，隐藏在晋王府的羽翼之下。娘没说甚么，洛化情也不发话，他们仍旧像以前一样，于是一切也就如常。
宋玺疑惑地看着眼前人，如今他不姓宋了，循了皇姓，入了宗谱，身死以后，或许还能载入庙中。这等荣华富贵都来得轻易，只是事情却又是这般不明不白。
然后晋王爷便说了：「玺儿也要一起来吗？」
阳光一晃，他们便已在马背之上。宋玺恍惚地挥一下马鞭，原来他们是要到城郊围猎。此时春风刚起，百鸟初啼，万里无云，正是狩猎的好天气。晋王爷策着马，却又不跑，单跟在宋玺身后，就巴望他再说一两句话。
这王爷着实奇怪。便是庶民之家，父子间也难得这般亲厚，偏生这晋王却是个怪胎，不单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飞了，便暖在兜内也怕有人来偷。宋玺第一天来时，便被带到一个房间，甚么小孩子爱玩的玩意儿都有，看来积累已久。只是宋玺已经大了，也就提不起兴趣去摸，当时晋王脸上的表情，他至今仍旧记得。
「……本王常想，若有天能跟玺儿这样策马奔驰多好。如今果然如愿。」王爷的马轻轻跑了两步，就走在一片原野当中。宋玺看着那个身影，心里百感交杂，越发不能言语。
晋王爷是他亲爹，那是他娘说的，除此之外，也无透露别的讯息。他们是怎样认识的？又是怎样怀上了他？既然晋王是他父亲，那么宋严武又是怎么回事？宋玺小时，做梦也想父亲能有王爷般的威仪，而不是个热爱满山跑的疯子……思虑及此，怨恨尤深，不觉便悻悻然的说了出口：「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掉下我跟娘不理？」
晋王爷在风中转过身，脸上既惊且怕，说起话来，也就期期艾艾：「那时本王还是个王子，依仗父皇疼我，一心只想着一登大宝……闯荡江湖，只为着好玩，没想到、没想到就遇见阮水……那时我胡涂，以为时日可追，他日再来接她不迟……」
其实用不着王爷一开金口，宋玺自己也能猜到。江湖女子，来历不明，便是近得了他们这些天皇贵冑的身，到底亦难登大雅之堂。说到母仪天下，岂不是妙想天开？
宋玺冷冷一笑，拂起马鞭，却是纵马奔驰。他这下来得又快又急，晋王爷一时不防，儿子便成了原野上的一个的黑点。
「玺儿﹗玺儿﹗」
那老头儿还在后面狂追不舍，一阵急风吹起，宋玺脸上一凉，突然耳边便掠过一阵马匹嘶鸣之声。再回过头时，晋王爷人已掉在马下，随从们慌乱的一涌而上，剎时天色便暗了下来。
宋玺回马，慢慢的走到王爷身旁。此时晋王半闭双目，脸色煞白，随从们把他半抱起来，搧着凉风又送上茶水。随行的御医把脉触诊，王爷的身下己垫上一团舒服的软锦，宋玺就站在那一群忙来忙去的人们当中，直直的瞪着王爷的脸看。
隔了一会，晋王似才回过气来，半睁眼睛，便朝宋玺招了招手。宋玺过去跪在他身边，王爷的手把宋玺捉得紧紧的，张口便说：「玺儿，宋教主他对你们母子可好？」
其实宋玺出生没多久，宋严武便疯了，也就谈不上甚么好不好的。只是看他问得迫切，宋玺便不觉应道：「是极好的。」
隐约间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叹息，王爷又把双眼闭了起来：「想来也是，阮水曾说怀着你时，宋教主得悉此事，便道『女儿家有了孩子怎能没有丈夫？』，二话不说便把你们母子纳于他的名下……想来他是待你们极好的……」
他这一番话来得突然，宋玺正是不解，突然王爷又道：「哈哈，想来我是比不过他的了……」
那张脸上全无血色，说了这话，便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只有那只手还是紧紧的捉着宋玺，捏得指节发红。御医担忧地察看情况，王爷受的伤不重，最怕心情激动，牵扯起其他旧患着来。
一双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不知怎样打个圆场，这时小王爷却又说了：「你若是比他长命，指不定就比得过了呢？」
王爷的手松了松，睁大眼来，便又映出晴空万里，一片光华乱缀。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風過耳> 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