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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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之所以为梦。
就是因为梦只是脑内的虚妄小剧场罢了。梦醒了，我还是现实里的那个对着殿下求而不得的扫把星。
呸呸呸，我才不是扫把星呢。
转眼三年过去了，三年前那个夜晚犹如一个旖旎的梦，美好得我至今都放在心底珍藏，不敢也不愿忘记分毫。
此时我正一脸失意地坐在落星潭边，对着这落满星光的潭面放空。
自从殿下受天帝重用，政务繁忙，就甚少来落星潭了，他仅剩的闲暇时间，都留给了洛湘府，就连布星挂月的职务也分摊给了邝露。
此时此地，再也不是殿下休憩的首选，夜深人静，连职夜的天兵都不愿意往这里拐个弯。
也只有我这个无所事事的随侍和魇兽会来这里小坐一会儿。
所以坐在这里的小仙侍吐个血什么的也不会有什么人关注。
我一脸淡定地用手帕擦了擦因咳血而变得鲜红的唇角，顺手往袖里一塞。
这些年来，灵力没长进，吐的血倒是越来越多了。
我摸了摸被我惊醒的小兽：“咳咳，魇兽啊魇兽，你说殿下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是在天帝那儿处理公务呢？还是在花界？亦或是洛湘府呢？
三年前水神和风神仙逝，锦觅闭门不出，坚持守孝，殿下便常去陪伴她，顺带帮锦觅处理洛湘府的诸多事宜。
一个人拆成三个人来使，留给我们这种小仙侍的时间就更少了。
魇兽有些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往后轻轻一跳。
“我又不会把你撸秃毛了，躲什么。”我瞪了瞪它，它却兀自晃了晃头，对我叫了一声，跑开了。
啊，连它也不愿陪我吗？
我把玩着颈间的黄色的梦珠，这是魇兽赠予我的三年前的记忆，保存至今，颜色终究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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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天帝无道，北辰星寡德失辉，该当如何？”
“明正轨，辟歧途，拨乱反正，可另择明主，取而代之。”
“天界已病入膏肓，剜肉补疮不如釜底抽薪，忍一时之痛，革故鼎新，方是顺应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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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上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最令人难受的是，我还没有收到请帖！
这绝对不是我现在在殿下的冷淡的目光下还能安全存活的原因。
身为一个合格的天妃，怎么能不来一观殿下的婚礼呢？
即使心里被扎得玻璃心碎了一地，表面也要不动声色，神情自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阿淼，你握得我有点疼。”
“啊，抱歉。”
我松开邝露小姐姐的手，继续眼观鼻观心地站在她身后。
没错，今天我的角色是邝露的仙侍。
一个在我得知殿下成婚不带我时对悲痛欲绝地我伸出援助之手的暖心小姐姐。
虽然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不自知的怜悯。
又来了，我对上邝露担忧的眼神，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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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真正到了那一刻，我该伤心的，不至于悲痛欲绝，但是神伤落泪也是应该有的。
至少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平静。
“阿淼？你为何在发抖，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事。”
我深深吸了口气，好吧，我到底不是那些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大佬，我此刻内心慌得一比。
待我看着殿下携着锦觅一步步朝着殿内走来时，我更是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即使我自以为知晓了未来，我也不能万分肯定殿下一定会赢得这场天地间的豪赌。
变数太多了，殿下所拥有的筹码对于这偌大的天界来说，还是显得微乎其微。
除了锦觅。
唯有锦觅是这场赌局的关键。
火神天帝身死，天帝之位易主。
这些都将会发生在不久后的将来。
在这些事之前，婚礼二字变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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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事，不过是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我所做这一切，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但求心中净土一片，无愧先母生养之恩。”
变故似乎就发生在一瞬间，方才还充满笑语晏晏的九霄云殿，霎时变成了兵刃相接的修罗场。
当看到那个日常一起喝酒吐槽的身影冲向太巳仙人的剑后，我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却被邝露牢牢拦住。
“邝露？”我诧异地看着她。
“殿下早知你会不听劝告，出现在殿内，便嘱托我护你周全。”邝露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我默然不语，看着不远处那个元灵开始消散的昔日好友，不由红了眼眶。
那个不久前还笑着向我讨要绿豆酥的燎原君，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下意识地看向殿下，却意外和他的视线对上，也自然看到了那双黑眸里的平静。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会找着法子来，并且一定是通过邝露，他也知道燎原君忠义之名，定会为了火神抛却性命。
他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周全，即使如现在这般孤注一掷的情况下，他也尽他所能照顾到每个人，和安排他棋局里的每一个人应有的轨迹。
“旭凤！！”
随着穗禾的一声凄厉的惨叫，火神魂飞魄散身归天地。锦觅手握尚滴着血的冰刃，在巨大的悲痛下陨丹破裂。
至此葡萄死，霜花生。
我先前所有的担忧在此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骤然放松下来，积压在胸口的暗伤化作锋利的刻刀，我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次的心悸来得突然，即使我想要极力忍耐，即使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捂住了口鼻，剧烈的咳嗽声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殿上响起。
就像是打破了什么沉寂般，原本寂然无声的大殿又响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有顺势诚服于殿下的投机者，也有因为火神身死而拼死一搏的不二臣。
耳边是邝露着急呼唤的声音，透过因咳嗽而变得氤氲的眼帘，我仿佛看到了抱着锦觅的殿下眼中担忧的神色，和挡在他身前的太巳仙人。
不行，这个时候不能再给殿下添乱。
我运转灵力，想要舒缓越发难忍的疼痛，伴随着这个举动，却是手心越来越多的鲜红，和逐渐模糊的视线。
“夜神殿下！”
“殿下不可！”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让开！”
“好一个一往情深，情深不寿，原来不过都是你的局中局，润玉你真的是好心计！今日你害死了旭凤，我便也要让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住手！”
有什么在灵海内炸裂开来，一阵剧痛袭来，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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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时间长到，我脑子都犯了糊涂，竟然认为自己醒来的地方是璇玑宫殿下的床榻上。
呸呸呸，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胡思乱想。
唾弃了自己三秒钟，却在下一刻见到了胡思乱想对象本人。
“……”
“殿下。”我局促地叫了一身，想要起身行礼。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因为浑身剧痛而失败，在重重摔下去之际，是殿下接住了我，将我扶回榻上。
“多，多谢殿下。”我用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殿下，我这是怎么了？”
我难道是睡了个千百年吗？怎么轻轻一动就会疼成这样，像是年久失修布满铁锈的机器一般，淡淡的铁锈味在我口中泛开。
“不过是睡久了些，过些日子便好了。”
他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手上轻轻拍打的动作，我才感觉舒服一些。
我抬起头来刚想说些什么，却撞上了一双充满哀伤的黑眸，那眼中的小心翼翼让我呼吸都不由滞缓了几分。
我很想像往常一样说笑着，或者做一些事来抹去他的眼中的悲伤，但是我发现，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到。
仅仅是想要抬起胳膊，都能牵扯一阵心悸。
像是心口缺了一大块，空荡荡的，灵海内也不像平日一般充满浓郁的木灵力，此刻亦是一片虚无。
那一瞬间，我福临心至。
“殿下，锦觅醒了吗？”
他一顿，耐心地回复我：“她不久前便醒了，如今在洛湘府休养。”
“那便好。”我又问道，“邝露呢？”
“她刚领了夜神的职，如今正在布星挂月。”
“……原来现在是晚上啊。”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却看到他眼中一痛。
“彦佑呢……”
“……他和鲤儿正在云游四海，一时怕是不会回来。”
“他最爱捉弄我。”我遗憾地摇摇头，想起了九霄云殿前唠嗑的小伙伴，“阿青他们呢……”
我一个个地问，殿下便一个个耐心地回答。
直到我将我想问的问了个遍，他也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耐之色。
我深深地喘了口气，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压下越发沉重的困倦：“……那么殿下你呢？”
你可还好？
面色透着疲惫的殿下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眼中带着温柔：“我一切都好，阿淼，你不必担忧。”
“那便好。”我笑了笑，“还未恭喜殿下，啊，如今该称呼为陛下了。”
能露出这般神色，想必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做到了啊。
内心巨大的满足和一阵莫名的失落同时萦绕着我。
“殿下，我是不是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了？”
冷不丁问出这个问题，我此刻的心情却是意外地平静。
或许是那日紫方云宫的遭遇，又或许是因为那三年身体情况愈下的现实，我早该预料到这一天了。
只是不曾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我感到自身灵力在快速的流失，就和我曾经见到过每一个将死之人一般，代表生命力的灵力从我身体各个地方散去，现在围绕在我身边的灵力已经稀薄得快要看不见了。
糟糕，我现在已经快听不见了。
“阿淼，你不要离开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意识恍惚间，我感到身体被一阵温和的水灵力包围，这股灵力温柔而宁静，舒缓着我的经脉。我如同乘上了一艘在大海上远行的孤帆，随着大海上下浮动，却找不到停靠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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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自己保持这般昏睡的状态有多久。
只是我昏睡了多久，便感受到这股灵力多久，它像是来自一台永不停歇的灵力机一般，源源不断地向我输送着至纯的灵力。
水生木，木灵力在水灵力的蕴养下，应是不断成长壮大的。
它本应如此，这些年来，我但凡有些小磕小伤，只要殿下挥挥手，我变得恢复如初。
我日日都能感受到那股温和的灵力，感受着灵力中如他一般温润、无声的保护，直到一日，这股灵力突然带上了其他的情感。
孤独、绝望、痛苦。
再也不是那能让我安然入睡的灵力，负面的情感冲击着我的灵海，让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我也再一次睁眼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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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比之前更为疲惫了。
肉眼可见的消瘦让我忍不住心疼起来，我刚想要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他牢牢握着手中。
“殿下。”
我的声音竟然已经虚弱成这样了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惊喜，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俯下身来，嘴唇张合，在我耳边轻轻说些什么，但是我却是再也听不见了。
我心下一片怅然。
原以为能欢欢喜喜地看着殿下得偿所愿，成为天帝身边的一等仙侍，日日为殿下穿上朝服。
没想到迎来的却是自己的大结局。
我笑了。
不过罢了。
他一愣，似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笑。
“原来殿下也会因为我露出这样的眼神啊。”我开心极了，“阿淼真的好高兴啊。”
几百年了，不知不觉到了此界已经有几百年。
如果说不能见到小时候的殿下，陪伴他经历那段难熬的岁月是我最遗憾的事。那么能看到他一步步走来，到如今成为能为自己而活的样子，便是我最大的喜悦了。
更何况，我还体会到了人间最美好的情感。
凡人人生不过百年，又有多少人有机会能得偿所愿，陪着自己的心间的人走过他的人生。
我做到了，便也知足了。
“其实，我本来想告诉殿下一件事的。”我朝他眨了眨眼睛，“但如今，还是算了吧。”
似是放下的全身的重担，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的手被倏地握紧，我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也渐渐看不到他泛着亮光的眼角。
“啊还是有些气啊，穿成什么不好成为扫把仙，扫把星果然是没有出路的，死得也太随便了点，怎么着也要，也要……”
也要让我看着殿下力压前火神成为六界第一美男啊。
我终于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