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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玉阳江 ...

  •   一留衣很少和意琦行一起去玉阳江的画舫找绮罗生,或者说,是意琦行即便晕船,也仍每天都要去寻人,而一留衣并不觉得绮罗生这么大个人了,还会怕独处。不过无独有偶,今日偏偏挑错时间,撞上了提前来寻人的剑宿。
      他笑着招呼:“今天这么早?”意琦行淡定的嗯了一声算作应答,一留衣看着他飘逸的一路踏水进了画舫,“真看不出你哪里晕船。”话是这样说,从剑宿一直拧着的眉头可以看出,没有绮罗生在的画舫,意琦行确实晕船了。
      绮罗生不在画舫,桌上有张字条,是绮罗生亲笔所写,“好友,待吾沽酒回”,字迹工整隽秀,看得出写字的人沉稳而雅。意琦行捏着纸条,一语不发的出了船舱,静静立在船头,似在远眺,江上雾霭蒙蒙,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一留衣自在的为自己泡了壶茶,“喝茶吗?”“不必。”蓦然,雨淅沥而下,意琦行微微凝眉。一留衣掀开船帘:“下雨了?怎么不进来避雨?”静立如山的人动了,顺手拿走了船上的纸伞,“我去接他。”
      一留衣愣了愣,回过神早已不见意琦行踪影,他浅叹一声,又继续回船舱饮茶,“这么大人了,还不会自己买伞吗?”自那次绮罗生豁命为他取药,一身血红的被自己背回来后,意琦行便每日必来玉阳江,就只差住江边了。
      意琦行这么紧张,其实他也能理解,历经死别,若不是他拦着,若不是绮罗生活过来,只怕意琦行早就沉沦仇海了。不管怎么说,确实不能再让绮罗生出事了,他可没保证能再拦住怒火滔天的剑宿。
      想及此,他不由失笑,意琦行为人冷傲脱俗,其实骨子里十分重情义,对绮罗生自然更甚。他与意琦行这么多年好友,还不曾见他哭过,那一次,他竟哽咽难语,这两个人啊,真是一个都不能出事,叫他操碎了心呐。
      撑着伞的人凭着记忆,寻到他常去的店,恰见一袭白衣转身,四目相对,绮罗生执着雪璞扇,提着酒,笑意吟吟:“让伟哉剑宿为我撑伞,这怎么敢当?”意琦行一直皱着的眉稍敛,“走吧。”
      绮罗生钻进伞内,但毕竟两个大男人,一把伞显然是遮不住的,意琦行看见他发上和白衣有些湿漉,不动声色的将伞一转,往绮罗生那边斜了斜。绮罗生勾了勾唇角:“好友也来了吗?”“他在画舫。”
      绮罗生偏头看他,语带打趣:“是不是剑宿等不及要饮酒,所以冒雨找来了?”雨打在伞上噼啪作响,声响和着意琦行隐隐带笑的声音:“他在饮茶,我晕船。”绮罗生摇着雪璞扇,笑意不减:“倒是委屈剑宿了,每日都来画舫。”
      意琦行轻轻看了他一眼,眼前人眉眼温润依旧,“你珍藏的雪脯酒,甚好。”绮罗生拎着酒晃了晃:“要不要先偷喝一口?”他动作稍大,左边肩膀沐在雨中,意琦行将伞又往那边偏了偏,“先回画舫吧。”
      到画舫时,意琦行的大半个肩膀已经湿透,他倒是不甚在意,绮罗生放下酒,用内力为他烘干衣衫。他望着绮罗生先前被雨打湿的发,稍愣,而后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上了上去,一如所想般柔顺细滑。
      与他相识多年,意琦行倒是不曾如此亲密的碰触过他,绮罗生抬眼,四目相对间,意琦行忽然心头一动,他收回手:“你的发,淋湿了。”绮罗生笑笑:“不过是些水雾罢了,无事。”
      饮过三盏茶的人甫出船舱,便见到如此一幕,所有的打趣,瞬间化作一声礼貌却尴尬的笑:“我去温酒。”意琦行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只应了声嗯,绮罗生将酒递给他:“好友,我的茶叶不多,你可有私藏?”“我是那种人吗?”“你是什么人?”“诶,你真没意思。”
      酒温好,意琦行先给绮罗生倒了一杯:“先饮一杯温酒驱寒。”一留衣咧嘴:“不过是下雨罢了。”意琦行淡然的看向他:“如何?”一留衣摇摇头:“不如何,预防风寒,应该的。”
      绮罗生一杯饮罢,放下雪璞扇,起身坐到琴前:“可要听一曲?”意琦行含笑点点头:“好。”意琦行一般来说,本性清冷孤高,不喜笑颜,却总会因为绮罗生,而有颇多例外。
      一留衣撑着脑袋,看向抚琴的人,又看了看心情甚好,和酒打着节拍的人,一股他不应该在船里,而应该在船底的感觉油然而生。一曲罢,一留衣冒雨而去:“我要回去下棋了,大剑宿,你慢慢听曲吧,绮罗生,你的茶叶我拿走招待棋友了。”
      一留衣走后,雨势稍停,绮罗生笑道:“若是春日,便能送他牡丹饼了。”意琦行看向他,有些不解:“牡丹饼?”绮罗生说起牡丹饼,笑意更深:“牡丹花做的点心罢了,大剑宿辟谷多年,应该不会有兴趣。”“哈。”
      意琦行看着船外,江上雾霭蒙蒙,“你的雪脯酒,最和你的曲。”绮罗生勾弦:“难得你开口夸人,酒还未完,大剑宿可别醉了。”意琦行轻笑:“待你续曲。”江上余音袅袅,琴音悠扬。
      意琦行走时,绮罗生将先前的伞递给他:“伟哉剑宿,怎能做落汤鸡呢?”意琦行接过,“下次还你。”绮罗生轻叹:“你就不能留着,等我去叫唤渊薮拿吗?”意琦行愣了愣,方道:“你惧高。”
      意琦行不算细心体贴的人,却唯有绮罗生,看得懂这份平常话语间的温柔:“说起来,大剑宿是不是忘了,自己晕船?”“不曾。”“其实不必每日都来画舫,我早已痊愈。”
      意琦行看向空了的酒壶:“玉阳江的雪脯酒,比别处自在。”绮罗生顿了顿,撑开雪璞扇,独留一双温润的眼,笑道:“你能踏水来,我自也能行云至。”意琦行展眉:“雪脯酒,一直都有。”共饮的人,却唯眼前人而已。
      意琦行走后,并未回叫唤渊薮,他找到秦假仙,打听了何处有牡丹常盛之处,苦境之大无奇不有,竟真有一处秋日也有牡丹常开不败。路途遥遥,饶是他一路运功,也花了足足三日方得往返。
      叫唤渊薮没有厨房,但不妨碍剑宿挥挥手便有厨房。当前来探望的一留衣看见叫唤渊薮的炊烟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当看到面无表情做着牡丹花饼的意琦行时,一留衣张大了嘴再也没合上。
      谁能想象,冷傲如大剑宿,竟然在下厨!那可是意琦行啊!他手动合上自己快要脱臼的下巴:“你在做什么?”意琦行即便下厨,也依旧一身冷然:“做牡丹饼。”“我知道,我是问,你走火入魔了?”“没有。”
      一留衣一时无法适应,犹如万千惊雷响在心头:“给绮罗生做的?”意琦行将手中的牡丹饼递给他:“怎样算好吃?”一留衣看着面前一块块焦黑如碳的所谓牡丹饼,笑容发僵:“我觉得肯定不是这样。”
      意琦行凝眉,放下手中的焦炭,又重新做起了牡丹饼。一留衣指了指他身后满满的一袋花瓣,“冬日将临,你去哪里找的牡丹花?”“沧青山。”“那个离此地千里之遥的沧青山?”“嗯。”
      饶是一留衣知晓意琦行对绮罗生偏心,也还是震惊了:“他肯定不过随口一提,就算如此,你买些就好了,何必亲自做?老实说,我真是被你吓死了,你竟然亲自下厨!”
      意琦行背影一僵,而后才听到他略温和的声音:“他若想吃,随时都可以。”一留衣扶额:“他随口说说的事,你倒是上心。”留给他的,是忙于做饼,无暇搭理的沉默。
      意琦行是剑术天才,他很强,很厉害,但伟哉剑宿对掌握火候这件事,好像有些不大敏感。在第三次倒掉焦炭时,一留衣终于忍不住起身告辞:“看来你还需要些时间,我先回去下棋了。”
      意琦行轻嗯一声算是应答,而后又像想起什么,叮嘱道:“不要说。”一留衣明白他话中意思,点点头:“好。”堂堂意琦行,竟愿意为了绮罗生随口一句话下厨,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牙有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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