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无马喂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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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个特殊的时间点是值得记住的，但张成宇头一次为一件事付出百分之百努力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很久以后，不知道已经为多少事情奋力拼搏后，这货才猛然回想自己第一次是为上学这件事拼尽全力。
年关将至，张家人都喜气洋洋的，不单是因为新年代已经到来，更因为家里的独孙在非常努力地学习。自从收到张成宇那条莫名其妙打了鸡血的短信，薛经年就一直陪张成宇去市图书馆学习，从天气寒冷到美丽冻人，从人潮熙攘到寥寥无人，从一门课本到一摞习题，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凝聚在纸张上面，变成跃然于上的文字，虽然张成宇的字被薛经年说过好多次，但张成宇还是没练好他那一堆“鬼画符”。91年的2月14日是除夕夜，也是舶来节日情人节，这个时候的少男少女们还不是非要过什么情人节的，但除夕夜的学习计划是要“过”的，并且要隆重的“过”。这个点子是张成宇提出的，薛经年听到这个烂点子时，第一反应是：“你丫自己惨，就别祸害别人了。”和嘴皮子溜的人一直相处有个好处，虽然大多数时候说不赢他，但最起码能“交流”了呀。“怎么是祸害呢，老薛你知道过年过的是什么吗，过的就是大家在一起，图个团圆，而且咱鼓动大家一起学习，今年中考一定马到成功。”薛经年坐在凳子上头都没抬的说道：“最近学到不少嘛小张。”没理解对方真正话的含义的张成宇立马开始倒苦水：“可不是嘛老薛，你看看我面前的书，堆得高到我都看不到你了，”薛经年正直起腰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张成宇的手也伸到薛经年面前，把人吓得往后一缩：“我靠小张，你要干嘛？！”被薛经年往后退的动作刺激的张成宇很不高兴，“老薛你看，我的中指都磨出疙瘩了。”哀怨的语气和委屈的表情实在是不合适声音粗糙的张成宇，薛经年心里是非常拒绝张成宇这样说话的，“得了小张，你丫别恶心我了。”“哎我说老薛，我怎么恶心你了，你丫就是一块儿冰，听不了别人和你温柔说话。”拿起金庸小说《神雕侠侣》的人用书挡住脸，开口反驳道：“我怎么就听不了，赵开霁说的我就能听。”对于某人自暴内心想法的行为，张成宇是非常不屑的，不过好像可以利用这个弱点：“本来这次学习聚会我最想请的就是赵女侠，结果啊，哎，有人不支持，那就不用见了。”薛经年的书正读到尹志平侮辱侵犯小龙女的桥段，很是不爽，再加上张成宇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出这几句话，更让薛经年看不进去书了，“你丫别光在这儿白说，有本事真的去请她来，她要是来，我就帮你叫更多人来参加你的学习聚会。”张成宇乐了，薛经年觉得难“搞定”的人，在他这儿就非常好搞定，何况就没有他张成宇搞不定的人，“老薛，君子一言，八马难追！”说完话人就屁颠儿跑了。
隔天早上薛经年到图书馆，往他们常坐的位置走时，进入眼帘的就是张成宇那张嚣张得意的脸，薛经年发誓他没有想贬低张成宇的意思，但此刻，心里不自觉冒出一个小人得志的词。“老薛，这儿。”别人是天生要强，张成宇就是天生戏精，赵开霁从书本里抬起头转过身笑着和薛经年挥手打招呼，薛经年也快速换个开心的表情予以回应。“怎么样老薛，我说的做到了，现在该你了。”赵开霁看着在自己旁边坐下的薛经年开口：“该你干嘛呀？”薛经年放好书包转过身面对着赵开霁，胳膊搭在她凳子背上，面露微笑道：“我们马上要毕业了，学习紧张，也没什么时间搞聚会，等考完试了又怕大家聚不齐，所以我和小张准备搞一个‘除夕夜学习聚会’，你觉得怎么样？”赵开霁眼睛一亮：“好啊，大家一起过除夕一定热闹。”薛经年看着眼前的身上发光的人，越发觉得搞这个事情是有意义的。召集大家一起在除夕夜学习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尽管日坛积极学习的氛围已经非常浓厚，但就是有人不想在除夕夜这一天和大家以“学习”的名义在一起，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因为不学习的那个发起人影响力太大。薛经年很不想去找黎耀霖，他一想到他们一起打篮球那次，就觉得这个人城府太深。还在苦想如何拿下“钉子户”的人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笔在草稿纸上划拉了不知道多少道黑线，这一切被赵开霁看在眼里，她默默地写张小纸条，用左手食指移动到旁边人的笔尖旁，薛经年越划越快的笔突然停住，他知道纸条是谁写的，上面工整好看的字迹有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能力，就像他在家感到烦躁时，总会翻看一本用行楷字体印刷的金庸小说，文字的力量不全来自于内容，也来自于文字本身，当然还有写出文字的那个人。
纸条上的内容是这样的：遇到什么事儿了？薛经年看了好一会儿才动笔写回话：没事儿，就是有些人不愿意来我们的聚会。男孩子的胳膊比女生的长，他把自己的纸条移动到赵开霁面前时，会避免不了的碰到她的胳膊肘。赵开霁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弯了嘴角，她回道：我觉得可以去找黎耀霖，他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薛经年一直觉得赵开霁太聪明，他也总能读懂她无言的表情，刚刚她带着笑意的嘴角表明的是这个意思：你不想说没关系，我知道。薛经年突然想起另外一个总能看穿自己的人，彭家明。相比于家明对他的了解，赵开霁对他的了解是更加细致的，这种细致已经不单单表现在情绪上，还表现在学校生活里，在每一件他们一起甚至是没有一起经历的事上，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一个与他相处了快有13年，而另一个只相处了3年。想到这儿，薛经年下笔回复赵开霁：你说得对，但我不太想找那个家伙。在赵开霁面前藏着掖着是没有意义的，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试过不让她知道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但最后她还是都知道了。赵开霁也回的直白：我可以去找他，我不行的话就让张成宇同学去。赵开霁知道薛经年不是讨厌黎耀霖所以不想找他，而是因为抹不开面子，也许有人会觉得薛经年太矫情，但赵开霁却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在没有成为朋友之前，那些旧事隔在两人之间，隐隐阻碍他们朝彼此走去，使得本是互相吸引的人成为暂时的互相排斥。薛经年一点儿也没有惊讶于赵开霁提出帮助，他很高兴她没有悄悄的去找黎耀霖而是当面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就这么一点举动，薛经年都忍不住再次感叹：世界上有一个女孩能这么了解他的心情和想法，是人生一大幸事。他继续写回复：你真的是我的明星，让小张去搞定他的冤家吧。赵开霁看完纸条上的字后，抬起头看向薛经年，而薛经年一直都看着赵开霁，相视而笑的两个人一起看向对面的张成宇，正埋头写题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推到坑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成宇就到和平饭店等薛经年了，换做是以前，这货还会疑惑一下为什么老薛要平白无故请他吃早饭，但现在每天都在恶补知识，根本就没那心思去疑神疑鬼，所以到约定时间他看到走来的人是黎耀霖时，他再次在心里笃定：读书会让人变傻。黎耀霖信步走来的时候张成宇非常想假装不认识他走掉，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哪能真的跑掉啊，他在心里把薛经年骂了个遍，嘴上出口的也不是什么好话：“瘟神驾到啊。”黎耀霖皱了皱眉头开口：“你找我来还说我是瘟神，那你本来就有病是吧。”张成宇倒吸一口冷气：“我TM说不过你，走了。”说罢人就转身了，黎耀霖抓住张成宇的胳膊不悦地说道：“我请你吃早饭行吗？”张成宇不是被话的内容打动转身的，而是被黎耀霖的语气吓得转身的，他觉得要是他现在不给黎耀霖面子和他吃早饭，以后他一定会很惨。就这样，薛经年和赵开霁精心安排的“和平会晤”和平的开始了。人的刻意伪装往往容易让人一眼看穿，何况是张成宇这种直白的伪装，这个人这么害怕自己吗？黎耀霖很是困惑，连赵开霁都能淡定的面对自己，张成宇却总是一副会被扒皮的警惕样子，让人想笑。张成宇点好豆汁儿和油条，乖乖的等黎耀霖点饭，黎耀霖问身侧的人要不要加一个卤蛋，张成宇说他不要，黎耀霖抱着要逗他的心态继续说：“两个比一个划算。”张成宇立马回道：“那你买吧。”成功逗完人的那个笑着对窗口的大妈大声道：“大妈，我要两个卤蛋。”依然假装镇定的那个不自然的也和窗口的大妈笑了笑。这顿早餐一个人吃的很愉快，另一个人吃的很胆颤，黎耀霖问张成宇最近学的怎么样，张成宇回答还可以，黎耀霖问薛经年和赵开霁陪你一起吗，张成宇回答对，就这样，两个人一直处于你问我答的状态。早饭迟到一半的时候，张成宇的回答终于提到了“除夕夜学习聚会”，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黎耀霖：“你来吗？”黎耀霖从碗里抬起头看着张成宇：“你希望我去吗？”张成宇立马继续吃油条，心里腹诽：我就知道这人不会好好说话。黎耀霖笑笑继续说道：“我听赵开霁说了，她说今天发起人会来正式邀请我参加，最后希望我鼓动不想参加的人参加，你不是那个发起人吗？”张成宇睁大眼睛嚼着卤蛋道：“我不是。”黎耀霖继续喝着粥说：“我就纳闷儿，你也不是这种有头脑的人啊。”这句话的音符平淡没有转换，但内容已经足够激起对方的情绪了，黎耀霖这个人的可怕就在这儿，他可以不动声色的把你逼到角落，然后再温柔的放你出来。张成宇看着一脸无辜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我TM真是服，老子邀请你行吗？”看到张成宇反应的黎耀霖嗤嗤笑出声：“你好好邀请我不行吗，非要这么粗暴。”想要反驳黎耀霖的张成宇咽下最后一口蛋黄时噎着了，黎耀霖把自己的粥碗推到张成宇面前，张成宇看都没看黎耀霖，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粥，然后狠狠咳了几声才开口：“我张成宇邀请你黎耀霖，参加我组织的‘除夕夜学习聚会’，你来吗？”黎耀霖看着张成宇眨了眨眼道：“来，你邀请我了我还能不来嘛。”听完这话的张成宇站起身就往外面走，黎耀霖也立刻站起来追上去，“哎我说，你怎么这么暴躁呢？”张成宇没好气地说道：“我干嘛要对你温柔，”黎耀霖刚要说什么我俩好歹算是朋友这种话时，张成宇突然停住，黎耀霖因为跟的太紧撞上前面的人，张成宇骂了声国骂继续说道：“还有，你以后离我远点儿，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从这儿开始。”黎耀霖看着赌气往前走的人大声吼道：“不行啊，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张成宇又是一顿乱骂抬脚走了。
后来的“除夕夜学习聚会”大家都来了，市图书馆在那天异常热闹，本来在下午2点后就要关门的门卫大爷，被薛经年和赵开霁的一顿忽悠同意他们待到第二天早上，张成宇倒是挺高兴，全没有了见黎耀霖那天的暴躁，他从家里拿来了很多爆竹，各式各样的爆竹让所有人都想玩一下，有想要回家的学生也被新鲜没见过的样式吸引，决定过完夜里12点再回家。从马年跨到羊年的一群少年们，觉得这个年过的极其有意义，大家一起读书写字，一起看家家户户点燃的旺火，看天上出现的每一道火光，对身边的人说过年好，也许有些人面临着回家被狠狠教训甚至是暴打的结果，但他们都觉得此刻的欢乐是值得的。欢闹过后的沉寂显得格外突出，只剩下薛经年、赵开霁、张成宇和黎耀霖四人的时候，羊年已经到来有3个小时了。薛经年站在赵开霁身边陪她一起看被烟火蒙上一层烟雾的黑夜，黎耀霖继续“调戏”不想理他的张成宇，众人欢闹的乐趣远不如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更好，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最开心啊。
91年6月15日、16日，联考如期而至，学生们的初中时代就这样过去了，在无忧无虑的课间，在心惊胆战的课上，在打着盹儿的早读，在昏昏欲睡的午后，那些溜走的时间总是会被遗忘，但有些事，大概不到死是不会忘的。两个星期后放榜，薛经年没有在大榜前看到赵开霁，她的成绩没有进入四中，黎耀霖也没在大榜前看到张成宇，同样他的成绩也没进四中，薛经年发了短信给赵开霁：没关系，我们的学校只隔了一条街。赵开霁回他：无马喂羊。薛经年立刻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没有马到成功，只能回家喂羊了。薛经年在心里暗想，喂羊我也和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无马喂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