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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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最舒适的时段莫过于那些昼夜温差大的晚上，地面遗留的热度蒸腾到空气中，环绕着穿着尽力精简的行人，有时化作风吹过，到了皮肤就只剩下丝丝沁凉。
难得不闷热的天气，第四大街的人流量比往常多了些。Reid和Ellia出了地铁站一路走过来，街边店铺仍熙熙攘攘，没有一家早早歇业。广场上供人休息用餐的小桌椅零零散散地坐着顾客，享用散发出海鲜酱气味的夜宵。交叉路口的路灯旁停着一辆警车，里面没有人，却也无形中带来威慑力。Reid解释说这条商业街创造的税收，足以让警局每晚提供额外的安全措施。
他们慢慢走过几家服装店和一家礼品店，迎面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女，手上全都提着打有蝴蝶结的漂亮粉红色盒子，大声讨论学校棒球队的男孩。Reid和她们擦肩而过时她们刚好交流到其中两个男孩在床上特别棒的表现。
Ellia：……
Reid：……
现在的高中生活普遍都这么刺激吗？
两人情不自禁对视，在对方眼里各自找到茫然窘迫。他们很快想到对方和自己类似，都没经历过正常成长过程，于是默契地略过这件尴尬而且超出认知的事。
没等他们继续先前被打断的话题，两人眼帘里映入了一家和那几个女孩手中纸袋同色系的店面，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甜点和各种各样色彩甜蜜的小装饰分外有存在感。
“你说的就是这家店吗？”Reid问。他预感自己和里面叽叽喳喳的年轻孩子们格格不入。
“答案错误，Reid博士。”Ellia弯起嘴角，“这家店的口味也不赖，但也就是还可以的程度了。”她隔着玻璃指着最外侧的货架，上面的商品没有任何两个是相同类型，“他们主打的特点是样式繁多和外观漂亮，适合想尝试新奇口味和买礼物送人的顾客。”
“花哨的做法，但很有用。”她兴冲冲拉着Reid贴近门廊又走了十几米，忽然推开身边棕黑色装修、更像咖啡馆，实际也确实挂着咖啡图案的招牌的店门。Reid原以为她会拉着自己冲到更远的地方。
她回头高兴地介绍，“就是这里了。这里甜品种类少一些，但是每种都味道绝佳。包装简单，你的同事们应该更容易接受这里的风格。不过一会我们还是可以去刚才路过那里买几个红天鹅绒蛋糕，那个粉红色包装盒确实很好看不是吗？我记得加些钱还送一个玩偶，Garcia一定会喜欢的，那个玩偶和她的羽毛笔很配套。我想买一个送给她。”
服务生没有上前介绍，只拿着托盘默默跟在后面。Ellia带着Reid转了一圈，“巧克力熔岩蛋糕、焦糖布蕾、莓果马卡龙、还有柠檬蛋白霜派一定不要错过；这边的话，柳橙雪酪、双生玫瑰、植物素材、薄荷巧克力碎片我都很喜欢，推荐加覆盆子酱或者加椰子刨花。”
Reid被她熟练报出的一长串甜点名惊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Ellia对食物向来不太上心，一般只用颜色和形状代指，从来不会费心记名字。这种意外状况只有一种解释：她真的买过那几种甜点很多、很多次。
“冷冻摩卡……这个蓝色的方块我完全没有印象，哦是最近推出的吗？我要买一个，再要一盒奶油布丁，谢谢。”她让服务生把这两个送到前台单独包装好，又转过身，“Reid，你决定好了吗？”
“呃……我听你的，你刚才推荐的那些我每种都买一份吧。”
“好，那我再和他说一遍。”
Reid连忙拦下自从进了这家店就一直兴致高涨的Ellia，“不用，我都记住了。”他歪着头，轻点自己的太阳穴，准确复述了每一个Ellia提到的名字。手忙脚乱跟不上他语速的服务生抽空偷偷打量了他好几眼。
可惜Reid毫无照顾别人反应能力的自觉，甚至不解服务生为什么中途停下动作看着他。Ellia不厚道地在一边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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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家弥漫着粉红色气息的店出来，Reid终于得以摆脱令他头昏脑胀的色彩轰炸和甜腻气味，他暗自庆幸Garcia的爱好还没有夸张到那种可怕的程度。
Ellia刚才明显也被里面的人吵得头晕，但是Reid被一群小女孩毫不留情挤到角落里，无助地举起双手投降一般到处找她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Ellia只顾着忍笑，后来完全忘了环境带来的不适感。直到出门，她还一边端详手里的玩偶一边偷笑。
Ellia兑换的玩偶是个金发双马尾、穿着草莓图案小裙子的女孩，昨天Garcia梳的发型刚好也是双马尾，她就毫不犹豫选择了这个。Reid倒是觉得它和长发时的Ellia很像，尤其是干净秀气的眉眼，当然Ellia永远不会梳双马尾也不会穿草莓图案的裙子。
她今天穿的是浅蓝过膝连衣裙，腰间一条丝带环绕，挽成结扣在侧边垂下，随着脚步晃来晃去。
她只有在心情很好时，才会有这样轻快的、不顾平衡的步伐，像一般把恋爱视为人生最大困扰的年轻女孩那样无忧无虑。她会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笑得开怀，会忘记回避肢体接触，语言和行为都比平时放开许多。
Ellia托着玩偶在手中转了个圈，“她真可爱，对不对？”
Reid看着Ellia短发间露出的一圈耳廓发呆，“是很可爱。”
她扬起脸，“你知道我说的是Garcia？”
“……是的。”他清了清喉咙掩饰迟疑，“她的能力相当出色，BAU离不开她的技术支持。”
“Reid，我是说她的性格，”Ellia把玩偶收回盒子里，又把盒子放进斜挎着的小包，“她就像是一部动画，和FBI大楼沉闷的色调完全出自两个画家之手，一个是浪漫主义，一个是写实主义。人不是机器，最理性的人也会需要感性做调剂，BAU有Garcia这样的人在很幸运。”
“我没想过这点，”Reid说，“她确实很特别，Morgan就很喜欢她，他们经常说一些亲密的话，但他们又不是一对。”
“因为我们一生遇到的人中，几乎不会再有人像她那样真诚热情，有时候特定的人格魅力对一些人的吸引力可以超越性和性别，Morgan可能没法拒绝她。”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Ellia想。
Reid在一边忽然开口：
“Ellia？”
“嗯？”
“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Ellia疑惑地问。
Reid挣扎片刻，直觉自己应该委婉一些，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我……我今天意外看到了你小时候的事。”
Ellia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今天的案子，我和Garcia查BAU历来出现情侣或者夫妻死亡的案件，不小心看到了十年前……”Reid一直小心观察Ellia的表情，声音一点点弱下去，“看到了……你小时候的那个案子。”
他目睹她僵在原地，脸色苍白，眼角眉梢的笑意褪去，转而覆满冰霜。
夜色和一小时前相比并没有更加深沉，周遭行人争论的似乎也还是原来的议题。时间和空间的延续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就像有人忽然关闭电视开关，一切画面都在“啪”地一声轻响后消失，只剩下骤然安静的空间内残留的电流声，和漆黑荧幕上倒映出的模糊轮廓。
Ellia脑中嗡嗡作响，她明明面对着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似乎有人说了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到。她其实不记得过去到底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只是当她意识到Reid说的是什么事时，那些一直被刻意遗忘的画面记忆仿佛被连根拔起，一帧帧充斥她的脑袋。
她就像猝不及防被打开棺盖的游魂，只想尖叫着逃开，但又有什么将她定在原地。
Reid双手握住Ellia的肩膀轻轻摇晃，焦急地叫她的名字。她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
她张开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像是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患上了失语症。
“Ellia，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不是想让你想起这些，只是我看到了这件事，它本应该是你的隐私，我不能装着什么都没发生欺骗你。”
说什么呢？说没关系，她不介意？她想开口，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尘封已久的过去早就锈迹斑斑，还能记起的不过是脑中暗室放映的幻灯片。父母存在的痕迹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她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长相，唯一偶尔在梦中闪现的回忆里，只剩下糊满鲜血、无神瞪大双眼的面孔。
她忽然察觉肩上灼热的温度，偏头去看，迟钝地反应过来那是Reid的手。
Ellia后退挣脱开，“不，别碰我，我很好……”她哽住，泪水不知不觉漫上眼眶。
她抬头不想让眼泪流出，却对上Reid担忧的视线，她连忙低头躲避，有一滴泪没经受住重力考验，直直坠落，在地面溅起微弱的水花。Ellia索性转向一边，闭上眼，等待那些液体风干。
“对不起，Ellia。”
Reid悲伤地望着她，心情格外沉重。他想要安慰她，只要她能感觉好一点。他曾经安慰过很多死里逃生的受害者和失去亲人的家属，他会说没关系，都过去了，你现在安全了，会说请节哀顺变。但他此刻发现这些标准化的句子那样无力，他从未像这样深刻感受到语言是如此贫瘠，187的智商和无数阅读经验无法为他提供哪怕一种方案。
他久违地质疑起自己的判断。直接说出事实，让她想起最痛苦的记忆是不是太过残忍？他是否本应该暂时瞒住她，等到她能坦然面对的那一天再顺其自然告知真相？可是他知道了她的隐私，隐瞒自己的错误无异于欺骗，他真的应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在他们的关系中掺杂进谎言吗？而且如果她一直走不出去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逃避过去、不在乎安全，随时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吗？
逻辑在这一刻乱成一团，Reid本应是最了解Ellia也被她所了解的人，但是他对她束手无策。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