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259、第259节 真实意图

　　林染斩钉截铁地道：“是的，我不去。我不去魔教总坛，也不盗取搜神诀……总之，我不去。”
　　嵇成化诧异地道：“莫非，你不想恢复你的名誉，证明你不是传言中那种十恶不赦之人；不想回归师门，再叫我师父了？”
　　“在今天以前，我是很想很想的。”林染抬起头，直视嵇成化道：“可是现在，弟子不想了。我手上已沾满仙界弟子的鲜血，凤鸣谷，我回不去了。”
　　嵇成化温言道：“这是无妨的，是他们先要杀你，你不还手，便得等死。把话说了开去，天下人了解到你的处境之后，人人都会原谅你的，凤鸣谷随时都会容纳你，欢迎你回来。”
　　林染摇了摇头，道：“遐思岛因我覆灭，我曾矢志复仇，将所有踏足遐思岛的仙界众人，全部杀死！现在才知道，这原来是在师父的计划之中，师父您，才是背后的推手……师父于我有教养之恩，我不能杀您，但是您的话，我也不能再听了。”
　　嵇成化脸色陡然变得铁青，道：“你在怨怪师父，不该剿灭遐思岛么？遐思岛是个什么所在，遐思岛上都是些什么人，你是知道的！从前你被仙界追杀，不得已逃亡到岛上，那还情有可原，现在你已知道事情原委，难道师父扫除江湖毒瘤，以作你在魔教中的晋身之阶，两全其美的事，竟然做错了？”
　　林染昂然道：“正因为我在遐思岛上住过，知道那实是人人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纵然世上十恶不赦的恶人，到了岛上都已改过迁善！遐思岛是无辜的，不应因为任何人的‘大计’而灭亡。”
　　嵇成化茫然道：“难道传言有误，遐思岛竟不是藏污纳垢、□□肮脏之地？”继而神色一整，道：“无论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但我们不能让他们死得全无价值。遐思岛的覆灭如果能让你顺利拿到搜神诀秘笈，则岛上的人也算死得其所了，为师今后出面为它正名，也不是不可以。”
　　林染叹息道：“人都死了，要名有何用？从前，岛民们担着恶名，却人人都活得好好的，快快乐乐……”
　　嵇成化眉头大皱，厉声道：“染儿，师父都这样让步了，你还要怎样？看来为师犯下一个错误，就是你本性跳脱之下，根基不稳，漂泊江湖多日，你把正邪之间的分野，已经模糊得很淡很淡了！再不当头棒喝，让你幡然悔悟，只怕你要在邪路上越滑越远，终至真正入魔，万劫不复！”
　　林染惶然而惊，难道自己真的正邪不分了么？
　　嵇成化放缓声调，柔声道：“别再胡思乱想，你去取了搜神诀来，立下如此大功，难道为师不让你共同参详？你眼下已身具两种神物的内息真元，再练成了搜神诀，普天之下，还有谁是你的敌手？到时别说重回师门，便凤鸣派的掌门，也是你的……”
　　说到此处，嵇成化见林染的双眼里发出奇异的光来，便趁热打铁，又道：“非但如此，只要你高兴，天下亦如你囊中之物。你要做凤鸣掌门也好、要做仙界盟主也好，甚至吞并魔教，宇内一统，又有何难！”嵇成化自己，也似被自己言辞鼓舞，语气热切起来。
　　林染忽然冷冷地道：“师父，恐怕这才是您心中所想吧！您要得到搜神诀，不是为拯救天下苍生，而是修成绝世神功，将穹苍门比下去，将魔教也比下去，称霸于天下！”
　　嵇成化的热情戛然而止，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师徒二人都僵住了。
　　半晌，嵇成化才舒了口气，缓缓地道：“染儿，你就这样瞧你师父？为师为了挽狂澜于既倒，殚精竭虑、奔走江湖，你却这样说你师父，岂不教人伤心？”
　　林染难过地道：“师父，您口口声声要拯救苍生，做善莫大焉的好事。可是从一开始，梅吟霜死了、安子风死了、还有很多人也都死了，遐思岛灭了，紫儿也没有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从头到尾，竟没有一件不是坏事！难道一件大好事，是要许许多多的坏事来堆积的吗？无数坏事的积累，能叫好事吗！”
　　嵇成化道：“为师刚才已经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黎民苍生的身家利益，有时必须便得牺牲掉一小部分人。君子权衡利弊，趋利避害，营营众生自己是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只有我们这种站在高处的人，替他们做出主张，决断应该牺牲掉谁，以让其他人能活得下去，活得更好，这个世界方有秩序……”
　　“不！”林染抗声道：“天下间，没有谁能替别人选择生死，神仙也不能！师父，你也不能！”
　　嵇成化脸色大变：“住口！竖子，真是妇人之见，安敢妄议为师？罢了，为师不跟你商量，这是命令！待这两名妖女醒来，你便跟她们回归魔教总坛，将搜神诀盗出来。”
　　林染咬了咬牙，道：“如果真是为苍生着想，我或者会去，但若只为师父称霸天下，弟子恕难从命。”
　　嵇成化失笑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说为师想称霸天下？你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林染默然片刻，一字一字地说：“若非如此，凤鸣弟子为何要黑衣蒙面，狙杀前来援助穹苍门的江湖同道？蓝笠翁和无净寺的空花大师之死，都是师父命梅放鹤前辈做下的吧？”
　　嵇成化的身形突然便僵硬了，在当地立成一尊石像，一动也不能动。
　　林染道：“师父口口声声与穹苍门同气连枝，所作所为，却无不在削弱穹苍门的实力。当然，乐二侠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他却着力于削弱凤鸣谷，所以师父在救我的时候，顺便便将他除了。”
　　“穹苍门设下圈套，准备广邀同道，将前来营救小郡主的魔教教徒一网打尽，师父却命凤鸣弟子暗中出动，将受邀来援的各派同道各个击破，暗地里逐一消灭。等乔尚武等最终打上无量峰时，穹苍门竟无一个外援，最终两败俱伤，师父这才领着同门现身，收拾残局……唉，只怕从此天下第一大派，再不是穹苍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