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花枝》李敬业

12、招（二）

　　酒是老板知鑫端上来的，她偷偷瞥了一眼遥岑便匆匆走了。

　　遥岑用手触了杯壁，低眉浅笑道：“就是这般温度，这老板也是个贴心人儿。”

　　我刚伸手去拿酒壶，想要为遥岑倒一杯酒却被他拦下了。

　　“不劳烦阁主，我自己来就行。”说罢满上了一杯五六颗油炸花生米下肚，继续跟我们说着他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源于一杯酒，也结束于一杯酒。”

　　遥岑眼睛里闪着亮光的看着手里这杯酒，缓缓道：“我们认识半年时我同她求婚，娘子问我‘遥岑，你爱我吗’；这是我最爱的女人啊，我自然是不假思索的说了爱她。”

　　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眼神多了些许惆怅，看我一眼笑了，很无奈的摇着头笑。

　　继续说：

　　“我那时年少，也做了些混.蛋事，没少惹娘子生气；有一日我在西洲的酒肉朋友叫我去春宵楼吃酒，我这人最喜欢吃酒了，自然是痛痛快快答应，到了地方我才知道是去喝花酒。”

　　遥岑夹了个蟹粉包吃，那是最后一个蟹粉包了，我看着它有些不舍，奈何那小包子已经被送到遥岑的肚子里去了。

　　“那里的女人漂亮啊，一个比一个妖娆，手都是细嫩细嫩的，那时我觉得家中媳妇也没了当年的姿色，也觉得可能我见她时的光并非出自她身，而是少年眼里本就有光。”

　　“我真混球，娘子那时候天天守在门外等我回家，我经常彻夜不归，街坊邻居的告诉我，我娘子在外面等到深夜；我觉得她很傻。有的时候晚上回家了我也是喝的烂醉如泥，对她也不理不睬，可娘子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她会为我备上一碗醒酒汤，然后痴痴的看着我喝完。”

　　沈瑜突然咳了两声说：“我找那老板还有些事，你们聊。”

　　说完边下楼了。

　　遥岑也停下来目送着他下楼，等到看不见沈瑜的身影后便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我.干笑着说：“哈哈，随他去吧，我们继续。”

　　“嗯。”遥岑应了一声，垂着脑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

　　“那天娘子没有给我熬醒酒汤，我那天回去没见到醒酒汤便大发雷霆，对我娘子吼着，‘今天的汤呢？昂？！’娘子吓坏了，我头一次凶她，我也被自己吓坏了，看着娘子坐在那里默默流泪我心里也有些慌，我克制脾气也坐下来。”

　　“她问我，遥岑，你爱我吗？”

　　我听着入了迷，觉得这遥岑仙人可真不是个人，枉他夫人等他这么多个彻夜；都头来没赚着一点好处，反倒被他凶。想必那小娘子一定伤透了心。

　　我小声骂道：“没良心。”

　　意识到自己居然骂出声来，小心翼翼的瞟一眼遥岑，他没怒还是笑着说：“你说得对，确实没良心。”

　　“这句话是娘子第二次问我，听了之后我倒是犹豫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一时的心动算不算爱。这也是我八抬大轿娶的妻子，不能说与她没有半点情分吧，终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犹犹豫豫的不敢回答，只是推脱着去睡了觉。”

　　遥岑满上了第三杯酒。

　　“那件事情发生的次日，我从医官那里知道了娘子的病情，她恐是活不长久了。自打那日起，我就没有去吃过花酒，我带着我媳妇出了次远门，她一直想去看花田，西洲最好看的花田在京城郊外。我们两个人去了，一个人回来。”

　　第三杯酒饮尽了，遥岑没有仰脖把酒倒进去，是一小口一小口边说边抿着喝完的。

　　“娘子临走前带着我们初见时的金钗，她问我：‘遥岑，你爱我吗？’。娘子的爱就像细水长流，我终于读懂了。我回答道——”

　　“爱。”

　　我欣慰的点点头，浪子回头金不换，仙长懂了这道理也不枉为神仙，也许是这次下凡历练才让他有了现在的心性吧。

　　我问到：“那后来呢？”

　　“后来，我告诉她要带好这只金钗，到了那边需要打点不要把这金钗当了，家里不缺钱。而且……我还要靠这只金钗找到你。”

　　“你找到了吗。”我说。

　　“我在往生地待了千年，未曾找到娘子，估计是她躲着我吧，也可能是玉帝都看不下去，不想她再跟着我受苦受委屈，变给指派到仙界了。”

　　“这么久了，你还记挂着。”

　　“她是我唯一的妻子。”

　　“可否方便透露姓名。”

　　遥岑喃喃道：“娘子的名字，只要我记着就好。”

　　我也没追问下去，抹了一下嘴角的油渍，看着遥岑说：“咱们去找沈瑜吧。”

　　“好。”

　　遥岑拿起酒壶一饮而尽，满足的起身和我一起下楼了。

　　我下楼付了账，却没见到老板和沈瑜。这小子是为逃单找借口才开溜了吧，倒是知鑫老板还说给我打包两屉蟹粉包，我倒是惦记着呢。

　　我问道掌柜的：“你们这可以打包饭菜是吧。”

　　掌柜的说：“是的客官，您要打包哪个菜，我让小二去给您包着。”

　　“我再来两屉蟹粉包，打包，我要拿回去吃。”

　　掌柜面露难色，说：“哎呀…实在是抱歉，小店的蟹粉包属朝食的范畴，过点就没了。您看现在……都正午了，这…我只是个替人打工的，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看来只能明日再来吃一次朝食了。

　　我叹气说：“也罢。你可见到随我们同行的那一男子？”

　　“哦！沈大人啊，他早就走了。”

　　我惊讶的说：“走了？！”

　　掌柜的摸摸脑袋想着，回答道：“是啊，估摸着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可随了什么人一起？”我追问着。

　　掌柜摇头说：“未曾见到沈大人身边跟了什么人。”

　　“那就是他自己跑了咯。”

　　我在心里埋怨沈瑜这个不靠谱的，说有事没想到却是自己开溜了，等下回去定要好好审问他。沈瑜不在，我和遥岑仙长也没必要等了，便出了八仙桥。

　　“我听说你最近在招人啊。”在路上时遥岑问我。

　　“是啊，酒盏花枝初立可不是要忙着招揽人才嘛。”

　　我嬉笑着打趣道：“怎么，遥岑仙人可是对我这酒盏花枝有意愿？”

　　“阁主大可不必如此，这么明显的在挖人啊。你可都挖到玉帝头上来了。”遥岑摇着扇子说。

　　我也学着他与世无争的态度说：“天子与吾同舟济，我怕什么。”

　　“阁主威武。”遥岑取笑我说，似是把我当作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角色了。

　　“别取笑我，我现在刚当上往生地的阁主，要在这成就一番事业自然要找些帮手了。”

　　遥岑眉头一牵，附下身子神秘的说：“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可是什么神仙？”

　　遥岑微微一笑说道：“邪逸，你可知道？”

　　“有所耳闻，可他……”我想起来方寸道长说往生地这两个神仙，一个遥岑就不够正经，另一个邪逸比他还要不正经。

　　遥岑问道：“怎么了？”

　　“这位神仙，可靠谱？”我反问。

　　遥岑一惊，微微撤回身子。皱着眉头说：“邪逸的风评已经坏到你这了吗。”

　　“不至于不至于，我就是随口一问。”我心想，可不能把道长给卖了。

　　“等有空让他去见见你。”

　　我答应到：“嗯嗯。”

　　遥岑迟疑了一下，说：“不过得等我什么时候逮到才行。”

　　“好的。”

　　我表面没说什么，其实已经在暗自发愁，这邪逸恐怕不是什么好搞定的人物，同样是神仙为何遥岑仙长这么俊郎可亲，这邪逸听着就不太靠谱的样子。

　　我看着遥岑一路跟着我向酒盏花枝的方向走，有些疑惑。

　　“遥岑兄可是跟我顺路？”

　　“不，咱们一东一西。”

　　“那你怎么跟我一道走，我也忘了问你去哪。光顺了我往酒盏花枝的方向了。”

　　“哎~无妨！”遥岑摆摆手说：“我就是要跟你一块去酒盏花枝的。”

　　“哦哦，不知仙长大驾光临，是有要事吗。”

　　“你们不是招新吗，我去凑个热闹，顺便给你掌掌眼。”

　　我抱拳谢到：“那多谢仙长了。”

　　才刚到酒盏花枝大门前这条街，便看到络绎不绝的行人往那边涌动着。我和遥岑在街口呆住，随手拉住一个人。

　　我问：“小兄弟，这些人都是去干什么的啊？”

　　“啊，酒盏花枝招人，大家都想去试试。不跟你说了，晚了排不上队了！”说完飞奔过去，愣是跑出了一骑绝尘的架势。

　　我不禁感叹这里都是人才，也看到酒盏花枝的光明前途。

　　遥岑赞扬着：“你这宣传力度够可以，找的莫小刀吧。”

　　“你怎么知道！”我感到惊奇，莫小刀的名声难道都传到仙长耳边了？我欣喜这次可真是找对了人！

　　我们走在人海里全靠遥岑开路，他原本就高气质更是拔萃，站在人群里简直应了那句——“鹤立鸡群”。

　　遥岑突然停住了，我没看路“咚”的一下撞在他身上，刚要跟他道歉，他却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嘘——”

　　他在人海里看到了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找去，那是一支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金钗。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