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鸳梦泣血两不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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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冬之初，邺城北地，大雪纷飞。
地牢内，灯火昏暗，幽闭湿冷，两个狱卒搓着手，围在炉边烤火。
矮胖的狱卒不停地跺脚，道：“诶，这天真该死的冷，大冬天儿的，老子连家都不能回，要守在这里看着这群杂碎！”
瘦高的狱卒看了他一眼，啐了一口，道：“行了，别抱怨了，眼下四处兵戈相向，能捡个这样的肥差就不错了，小心被头儿听到革了你的职！”
矮胖狱卒贼贼地道：“得得得，你说的对，老子就自认倒霉，还要跟你一起轮番值守。话说白日里的那个女人真是不知死活，连皇后殿下都敢得罪，约莫着这死期也近了。不过那小娘子的确是难得的绝色啊，也罢，今夜找她暖暖身子也算值了。”
瘦高狱卒瞪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那女人的身份？她可是吴王慕容垂的正妃！你莫要乱来，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矮胖狱卒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放心好了，那小娘子都狼狈成那副模样了，吴王哪里还会要她？”
牢房内，一身着残破里衣的年轻女子披散着头发，身上鞭痕累累，伤口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躺在干草垫子上。
“嘿，美人醒醒。”矮胖狱卒用他油腻的手用力拍打着女子白皙的脸颊，一边撕扯着她的衣襟。
“放——放——手——手。”女子无力地挣扎着，细弱的声音淹没在狱卒放浪的大笑声中。
“大胆！”一黑衣男子手持宝剑闯入牢房内大声呵斥道。而矮胖狱卒还未回过神来，头颅就已滚落到了地上，尸身也顺势倒下，鲜血飞溅。男子这才摘下面巾，露出真容。
“郎君！是你！”女子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道，“你杀了这狱卒可如何是好！万一可足浑祁萱诬陷你劫狱——”
慕容垂走上前去，用狐裘将女子裹住，一把揽入怀中，心疼地道：“莲语，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你怎么这么傻！人终究一死，你何苦为了我受这样的酷刑折磨，不如认罪，我们能死在一起也今生无憾了！”
女子抬起明媚的双眸，含情脉脉地望向男子，苦笑道：“殿下，我不是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只是若我认罪，上使段氏祖宗蒙羞，下会连累殿下你。我死不足惜，绝不认罪！”
慕容垂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女子，痛苦地叹道：“莲语，孤王不用你这般成全！”
段莲语恋恋不舍地抚摸着慕容垂的脸庞，轻声道：“郎君，不要去找我长姐求情，她被主上幽闭含章殿已是自身难保，我不想因己之过再连累她。郎君莫要再管我，此生得君倾心相许，妾已知足，照顾好阿令和阿宝。”
“可足浑祁萱！”段迦叶忿忿地将几案上的茶盏陈设甩在地上，“她居然敢对莲语用刑！”。
两日前，二妹莲语和吴国典书令高弼因不满主上问罪段部，而用巫蛊之术诅咒主上被皇后下狱的消息传来，她便想要联络吴王慕容垂商议对策，可禁足于此，竟是连个消息都放不出去，举步维艰。
这绝非皇后与她的私人恩怨，他们是想借此事将吴王牵扯进来，以夺权谋私。如此先肃清他们段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再将矛头对准和段部沾亲带故的吴王，看似后宫之争，实则却是朝堂势力派别的对抗，此中种种必定有皇叔慕容评等人背后的推波助澜。如若不是宇文部事前许诺的鼎力相助，她和阿兄又怎会仓促起兵？如今才看清这不过是与皇叔交往甚密的宇文部蒙蔽段氏的障眼法，一时疏忽未查，竟满盘皆输，实在悔不不当初。
主上一向厌恶吴王，还因他骑马不小心栽掉了一颗门牙，而不惜略带侮辱地给他先后改名为“缺”和“垂”。皇叔慕容评一派如今所为却正中主上下怀，可谓阴险至极。
莲语一向心高气傲，此刻正是对手来势汹汹、出手招招致命之际，应忍一时之气才能自保，她怎可在言语上得罪可足浑祁萱。皇后乃睚眦必报之人，莲语真是糊涂！
而主上还对她心存怨恨，屡屡有意避而不见。如若想要救莲语——也仅此一搏了，她望着手中的杏脯陶罐发呆。
婢女秀桃忧心地道：“昭仪真的要如此吗？这可是您唯一的保命符。”
段迦叶苦笑道：“秀桃，杏脯有滑胎之害，我只得借可能的小产征兆才能见主上一面，是我对不起皇儿，如果我和皇儿的性命能够救下莲语，我想皇儿不会怪我。惟愿皇儿命大可以挺过这一劫。”
“迦叶，你可还好？”燕帝慕容俊急冲冲地闯入含章殿内，关切地问道，却倏地看到桌上的杏脯，扯着嘴角，冷脸道，“为了见朕，你还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天下怎会有你这般狠心的母亲！好在皇儿有惊无险。”
段迦叶起身倚靠在塌上，淡淡地答道：“妾几番求见陛下都未果，陛下也知妾性格执拗，无奈之际也只能出此下策。”
慕容俊瞟了她一眼道：“你还怪上朕了。数月未见你竟还是这般冷情。”
段迦叶伸手从背后环住了慕容俊的腰身，柔声道：“陛下，妾夜夜念你，数月才得一见，怎敢。”
慕容俊听闻她软下身段，不由勾了勾嘴角，心情明亮。
“妾愿陛下看在皇儿的份上能听妾一言，二妹她一向以前朝的班婕妤自比，从不信鬼神之说，怎会用巫蛊诅咒陛下。如果只凭嘴说就可以奏效的话，那背叛兄长，向皇后报信的参军早就被妾咒死，可为何他如今仍升官加爵，活得顺风顺水。而明知诅咒无用，我二妹又怎会用巫蛊来自招祸事。陛下是明君，自然能通晓其中之理。”段迦叶不紧不慢地说道。
慕容俊听闻不由身形一震，剑眉上挑，问道：“依你之意难不成是皇后诬陷吴王妃？”
段昭仪顿时敛了笑容，正色道：“皇后是怎样的人，相信夫妻多年，陛下自是比妾清楚。可陛下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肯不肯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慕容俊面色不悦，道：“段迦叶，你就不怕激怒朕，将你一起废了吗？”
段昭仪却波澜不惊地静静说道：“妾自是怕的，怕腹中皇儿无缘与他的父皇相见，只是妾更相信自己的结发郎君是能明辨是非，雄才大略的明主，定不会令家妹蒙冤。”
慕容俊轻轻将她额边的云鬓撩到耳后，无奈地看着那清丽的脸庞，转头对内侍说道：“传朕令，让皇后将吴王妃一案交于尚书令阳鹜查办，不可用刑。”
而内侍在慕容俊耳边的低语却令他陡然变了脸色，凤眸紧眯，神色如常地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段昭仪盈盈一拜，道：“妾谢陛下恩典。”
慕容俊有些愧意地看着她道：“你往后要好好养胎，莫要再过问这些政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鸳梦泣血两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