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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弱水三千帝王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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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散尽,慕容惜欢欣雀跃地回到青鸾殿,看到跪在在坐塌上专心读史的凤皇,不由上前打趣道:“你还真把这青鸾殿当成自己的了,连家珍都一股脑搬了过来。”
凤皇放下手中的书,抿了一小口香茗,嘻嘻笑道:“阿姐这么着急就要赶凤皇走啊!这宫宴上的如意郎君不是还没定下来么?”
慕容惜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红果向他砸去,愠道:“好你个坏小郎,竟学会了打趣自己的阿姐。”
凤皇身形一闪,将红果接在手中,道:“阿姐要是真喜欢那拓跋太子,何不直接于母后言明,让皇兄赐婚。反正我慕容氏族世代与鲜卑各族通婚,眼下宇文部和段部都臣服于我大燕,除了拓跋部,阿姐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
慕容惜在手里捏着帕子耍玩,被凤皇看出心思,顿时娇羞地低下头,否认道:“凤皇你瞎说什么呀,你阿姐我看中的是那张焦尾琴,才不是什么如意郎君。你要是再胡闹,我可不理你了。”
凤皇惬意地倚靠在她身边,道:“阿姐如若不喜那拓跋太子,便只收下那焦尾琴,派人回绝求亲便是。再求着皇兄在五叔麾下为你择一丰神俊朗的白袍小将尚主,还可在邺都开府建邸,岂不更好?”
慕容惜捏了捏他柔软白皙的脸颊,忍俊不禁地道:“你算盘打的倒是十分精妙,怎么好处都给你占尽了,皇兄要知道你尽出馊主意,看他怎么收拾你!”
凤皇低头见她开怀不少,便又撒娇讨好道:“那阿姐不嫁最好了,就可以日日陪着凤皇了。”
慕容惜斜斜地靠在软塌上,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凤皇,说道:“你又开始胡诌,我马上就要及笄了,哪能一直陪你待在这燕宫里。”
“可是我舍不得阿姐离开,”他目光有些落寞,戚然地说道,“母后最疼我了,我去求了她,让她不要让阿姐联姻,以后遇到危险我来保护阿姐。”
慕容惜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忍,语气略带斥责,道:“你说来也是我们慕容氏的热血好男儿,怎能天天惦记着和我嬉闹玩耍,要知道当年四叔年方十三便已跟随祖父到处征战沙场,十六岁便孤身破敌、建功立业,这才赢得‘大燕战神’的称号,你这般孩子心性,以后如何能上阵杀敌,又如何能保护得了我?”
“那我明日便找五叔进军营磨炼,早日建功立业来保护阿姐,阿姐答应等我。”凤皇认真地望着慕容惜许诺道。
慕容惜听闻,哭笑不得,真是拿她这个幼弟没办法,眼看明年就十二岁了,怎么还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点都不能令她省心。
数日后,婢女兰桑兴冲冲地跑入殿内,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慕容惜大声道:“公主,公主,刚刚从太极殿传来消息,太后和主上已经决定和代国联姻,将您许配给拓跋太子了。”
慕容惜此刻正笨拙地学着刺绣,听到消息,手指冷不丁被银针刺破,淌出血来。
她顾不得伤口的疼痛,随意地将指尖放入口中舐了一下,便羞涩又急迫地向兰桑打探道:“母后可说婚期是何时?”
她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代王拓跋什翼犍经略高远,有雄主之资,朝堂内外不少大臣都支持与拓跋鲜卑结盟,以共抗日趋强大有东出之意的苻秦。
兰桑眉眼带笑,轻轻道:“看来拓跋太子的丹青和礼物都着实让公主满意,公主可是着急嫁往代国呢,主上说一年为期。”
慕容惜拿起手中绣了一半还带着竹绷的帕子直直地丢向了兰桑,又羞又恼地嗔怒道:“你这个丫头准是被我宠坏了,也敢打趣本公主了,看我哪天不寻思个机会让五叔找个新立功的愣头小子把你嫁了。”
兰桑配合着立刻换上了一副哭丧脸,假装可怜巴巴地恳求道:“公主,奴婢是吴王殿下专门从母舅家寻来侍奉您的,您把奴婢嫁人了,奴婢怎么跟殿下交代啊,呜呜——”
慕容惜看着兰桑为了逗她开心而挤眉弄眼地抹眼泪,忍不住捧腹,道:“我看五叔八成是让你来耍宝的。”
在一旁烹茶的婢子夏韵也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为慕容惜换上了新茶盏,兴奋地道:“公主,您将来可就是代国母仪天下的王后了。奴婢听说这拓跋太子与我们大燕有血缘之亲,是您的表兄,如此可算是亲上加亲了,而公主又有这般倾国之姿,肯定能和拓跋太子恩爱白头。”
慕容惜浅笑,笑意并不达眼底,随即正色道:“只可惜我此生注定为帝王燕,历代王侯坐拥弱水三千,我不该奢望夫婿能只取一瓢饮,只要能与他琴瑟和鸣,日日长相守便足已。愿他心中亦有我,不是为那谶语而来。”
兰桑听闻倍感苍凉,不由有些心疼。
是啊,天下女子又有谁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即便尊贵如大燕公主,亦是逃不开这宿命。
她年长公主八岁,如今已二十有一,本是吴王母妃兰太淑仪娘家的家生奴婢,因玲珑聪慧被段夫人看中送入宫中,照顾从出生起就被先帝强行安置在可足浑太后膝下的公主。这么多年过去了,公主虽不知亲生母妃,却备受太后主上宠爱,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怎会生出这般早熟悲凉的念头,她心中不禁怅然,深宫中长大的女子,又有几个是真的天真懵懂?
“公主这般委屈自己,何不与太后主上言明,寻一将您视若唯一的功勋世家子,虽不是帝王君侯,但您仍可尊贵如初,主上那般疼您想必会答应的。”兰桑试图劝慰道。
“好了,你个傻丫头,母后从小便教导我要有日后做皇后应该有的气度和修养,我怎会在这上面争风吃醋,掂不清轻重。再说还有钰婉姑母的照应,我们的日子自然逍遥,你担心什么呀?你何曾见本公主被人欺负过?”慕容惜用手对着兰桑的双髻敲了一下来逗她开心。
她是大燕与邻国联姻互通有无的最佳人选,母后朝臣又怎会放弃这大好机会,与其一哭二闹三上吊去求一温润世家公子,还不如接受命中的安排,在可能的联姻对象中选择品貌俱佳的,占据尊荣与险恶并存的凤座。在这乱世纷争,大概也就只有手掌雄兵的帝王君侯才保护得了她吧。拓跋太子据传闻又是那般气度非凡,有情有义之辈,不禁愈发让她感到好奇和期待。
她的钰婉姑母是祖父幼女,在她还未出生之际就远嫁代国为后,与代王恩爱如初,举案齐眉,惹人艳羡。数年前随代王来燕,她曾有幸一睹其芳容,虽年过三十,却依旧语笑嫣然、风华绝代。世人评价曰:后慕容氏心怀大义、贤德有度,深受燕代两国百姓爱戴,一时间成为邺城佳话。
而此刻她亦步上了钰婉姑母的道路,面对未知的将来和陌生的郎君,期待之余却也隐隐紧张害怕。